第十六章
从五岁开始，江应珩就不再期待每年的十一月十三日。
他将这个本来对他而言是意义非凡的日子在五岁的时候努力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它没有其他的任何含义。
它只是一个随着年份而不断变化所在那一天是星期几的数字。
今年的十一月十三日是星期天。
他今天起的意外的有些晚，一直睡到上午九点过半才渐渐清醒。
他随便找了一点事情做的时候就已经快到了十三点了，他坐在沙发上，怀里是刚去宠物护理店洗完澡修了个新猫的柚柚。
养猫的事情最后还是被江承岳知道，但江承岳最后只是让江应珩自己照顾，他一概不负责。
他感觉到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他觉得奇怪，以往的生日一直都是这样度过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情绪，但今天的落寞感却一直不愿意从江应珩的脑海里搬家。
他看着手上舔着自己鼻子的柚柚，明明是对着它说，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对自己的：
“江应珩，十七岁生日快乐。”
他强迫自己看了半个小时的狗血肥皂剧，一直熬到是时候去他的补习班的时候他才将电视关掉。
江应珩的家里有监控，但江应珩不知道有多少个。江承岳在前几天离开的时候还特别叮嘱江应珩以后拿手机必须在他规定的范围时间内。
江应珩都要觉得自己病了，他现在在家里看哪里都感觉有红点在他眼前乱晃。
江承岳假期规定的时间在他要去上补习班的时候，江应珩这才得以去书房拿他的手机。
一开机，江应珩都看到了一大堆消息弹出，他没有在家里点开聊天框。
临走时他照常给柚柚把猫粮倒好，又像往常一样让它不要乱拆家，虽然一般都没有什么用，但做完这些江应珩也放心的离开去上补习班了。
一直到上了出租车江应珩才敢打开聊天记录查看起来。
orange：江十一生日快乐！江十一你勇敢飞，高橙永相随！
主演：听高橙说今天是你十七岁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江应珩逐一道谢，他继续往下滑。
一颗柚子：江十一十一月十三日生日快乐！
江十一是高橙给他取的，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小，都不怎么识字，高橙觉得江应珩的名字太难记，知道他生日是十一月之后就干脆叫他江十一。
陈知宥估计也是从高橙那里知道的。
江应珩看了一会陈知宥给他发的消息。那是凌晨十二点准时发出的。
江应珩第一次感觉到这种感觉，他将大家给他的生日祝福截图截下来，装进了相册里面的收藏。
从有了微信开始，江应珩就没有发过什么内容，最新一次朋友圈更新还是在政治老师结婚的时候江应珩转发的一条“祝新婚快乐。”
现在，江应珩的朋友圈又更新了一条祝福。
“祝江十一十一月十三日生日快乐。”
现在的时间正处于十一月中旬。c市是一个相对来说四季还比较分明的城市。
江应珩补习班的位置坐在窗边，更能感受到今天降温的威力，江应珩也只能默默伸出手把窗户关上。
江应珩不是一个会处理人际关系的人，这就导致了不管他在外面上了多少个补习班都不能在补习班里面交到多少朋友。
补习班的休息时间一到江应珩就趴在桌子上刚准备小休一下的时候就被老师拍了一下手臂。
江应珩又默默将还没埋在臂弯里面的头抬起来，然后问老师怎么了。
“你爸爸说今天带你去过生日，给你请了一天假。”李老师起身，又开口：“生日快乐啊！”
这会到江应珩脑子有点不知所措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老师说的是谁，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这句话在江应珩的脑子里不管回放多少遍，江应珩也只能听见：你爸爸说今天带你去过生日。
江应珩虽然充满怀疑，但还是在李老师的注视下将书什么的都收拾好跟她道了别。
他觉得应该是某个无聊的人突然的恶搞，他对江承岳给他过生日的这件事情可能性在他心里是零。
江应珩被搞得一头雾水，电梯声音响起的时候江应珩的思想才堪堪回笼。
今天大降温加上现在时间的问题街道上没有什么人，江应珩将在补习班忘记丢的空水瓶丢进垃圾桶。
江应珩可以很清晰的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他双手重新揣回兜里，刚想离开的时候却看见了不远处大楼旁边蹲着的陈知宥。
陈知宥一看就是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今天大降温，然后又懒得回去换衣服。
他只穿了一件polo领牛仔外套美式夹克拼接假两件。在江应珩观察他的时候还打了个喷嚏。
江应珩不知道陈知宥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自己，他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陈知宥的背后，刚打算叫一下他的名字的时候却被余光瞥到的聊天记录吸引。
与陈知宥对话的那一方的头像是一朵雏菊花，江应珩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他补习班李老师的头像。
他微微斜身去看陈知宥的头像——一个江应珩感觉老年人都不会想用的大海拍摄图。
江应珩扫了一眼聊天记录，最后玩味似的在陈知宥后面读了一条：“老师你好，我是江应珩的父亲，今天江应珩生日，我想带他去放松一下，请天假，谢谢老师。”
江应珩看着在他刚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陈知宥，又看了看他僵在还没按下去停留在字母“z”上方的拇指。
他不管，继续打趣陈知宥：“你网名叫什么？海阔天空？还是乐享人生？”
陈知宥静止了一会，又退出聊天界面，调到自己的个人信息，回答道：“不好意思，叫天涯海角。”
在给江应珩展示他的网名的时候江应珩就注意到了这个号一个好友都没有，只能是陈知宥的小号。
江应珩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知宥背着一个小书包，他站起来蹬了蹬自己有些蹲麻的腿，回答：“我来接你呀！我给你请假了！”
江应珩伸出手提了提陈知宥背着的书包，挺轻的，江应珩也不打算帮他背了。
他又问：“你从哪里知道的我补习班位置？”
陈知宥将微信切换为自己的账号，一顿操作将聊天界面调到与高橙的聊天记录：“我问了王阳睿他也不知道，就直接去问高橙了。”
陈知宥转身向前走，还叮嘱江应珩记得跟上。
江应珩站在他旁边，眼睛看见陈知宥手机上还放着导航，江应珩更好奇陈知宥要带他去哪里了。
陈知宥不怎么使用导航，当然不知道导航的险恶。
在被导航引到一栋房子前的时候陈知宥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吐槽道：“让我从这栋房子里穿过去吗？这导航有病吧？！”
江应珩就在旁边静静看着陈知宥边吐槽边旋转自己的位置试图找到一条正确的路。
再将自己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之后，陈知宥放弃了，他放下手机，转过头跟笑着看着他的江应珩说：“江十一，实在不行我们还是打车吧。”陈知宥又补充道：“车费我们AA好吗？”
陈知宥今天给江应珩订了一个蛋糕，零花钱没有多少了，但想到今天是江应珩的声音，他还是咬咬牙说：“算了今天是你生日，我付吧！”
刚准备说“我付就行”的江应珩：“……”
车程大约半个小时，江应珩不知道陈知宥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人们总说要获得幸福的人心里就会像吃了糖一样，江应珩现在就又这个迹象，从车船的倒影里他看到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陈知宥是直接将下车的目的地改到了山顶，这样就不用费力气一步一步爬上去了。给司机付了钱，陈知宥估算着这个月估计不能吃夜宵了。
山顶上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要在有可能有小雨加上大降温的天气来爬山的确是有些奇怪。
山顶正好可以看见整个c市的景色，陈知宥趴在栏杆上，手指着远处模糊的房子：“那是我家，你看到了吗？”
江应珩放眼望去——现在正处于蓝调时刻，太阳落下后的二十分钟，蓝色与落日余晖相交辉映。
“江应珩。”陈知宥喊他的名字：“你听说过暮光效应吗？”
江应珩点头：“发生在日出前，或者日落后的半个小时内的火箭发射。”
陈知宥趁着江应珩与他对视的时候悄悄从放下的书包里面摸索。
“那你知道十一月的暮光效应呈现的是什么色调吗？”
江应珩没有回话，注视着落在陈知宥眼角的一滴雨水。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
陈知宥等待了一会，随后轻声开口：“呈现更清澈的蓝紫色调。”
一幅画被摆在江应珩的面前，根据陈知宥刚刚说的话。
画的色调整体为蓝紫色调，那是一幅十一月的暮光效应。从高空到地平线，颜色由冷渐变为暖，靠近太阳的一侧色彩更鲜艳，反侧则偏蓝灰。
“江应珩。”陈知宥说：“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
“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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