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海城仍飘着雪。
海风卷着细雪，掠过挂满红灯的长街。窗花上的“新年快乐”映着晶莹冰雪，那一抹中国红，在素白世界里格外明亮，寒冷中漾开淡淡的暖意。
洛蓁蓁和许苑踩着积雪，在路上一路小跑。
她们昨天一八卦起来就没完没了，很晚才睡，今早差点没起来。
两人都是爱美的性子，想着这日还恰好是除夕，都稍微打扮了一下。现在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洛蓁蓁心中发紧，完了，要是她俩迟到了，那哥的友好值恐怕要不升反降。
况且他本就是看在他奶奶的面子上给她们当免费导游，说到底是她们麻烦了他，她们迟到的话的确是不礼貌的。
洛蓁蓁裹着一件红色厚呢大衣，衣摆垂至膝盖。里头叠穿着米白色中领毛衣与同色系长裙，裙角随着她的动作轻柔地拂过脚踝。
她这日特意将长发烫成了卷，褪去几分以往的清纯，却添了些明媚鲜妍的气质。
她深棕色的发色悄悄中和了些红衣的锐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却不至于远在天边，反而透出一种暖融融的、触手可及的那种漂亮。
许苑这日穿了个短款皮草外套，下面搭了个垂坠有型的阔腿裤，长发扎成一颗饱满的丸子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有活力，朝气扑面而来。
她们在悠闲踱步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匆忙。
雪光映照之下，两人出众的样貌与鲜亮的衣着更是不自觉便攫住了旁人的目光，一路掠过，竟引得不少行人悄然回眸。
她们到达成泰大街时，时间恰恰好，刚好十点。
总算没迟到。
洛蓁蓁微微喘着气，呵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散开。
她四处张望着，没有找到池砚。
春节期间街道上游客如织，整条长街热闹非凡，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找起。
许苑提议：“要不给他打个语音通话？”
她们和池砚算不上熟悉，贸然拨通语音确实有些唐突。
可若是一句句发消息，只怕是太过拖沓。
洛蓁蓁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触，拨出了那通语音邀请。
铃声响了两秒便接通了。
“喂？”
洛蓁蓁手机听筒贴在耳旁，一道清冽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带着几分冷感。她耳朵不禁泛起了一丝酥麻。
“喂，我们到了，你在哪呢？”
对面静默几秒。
洛蓁蓁心倏地悬起，但随即又悄然回落。
直觉告诉她，像池砚道那种性格，既然答应了，那便不会轻易食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对方的声音再度响起，平静如常：“打开共享位置，我过来找你们。”
洛蓁蓁讷讷回答道：“哦，马上。”
洛蓁蓁没有挂断通话，只是默默切到扬声器模式，随后点开位置共享。
“已经打开了。”
“嗯，你们就在那等一会。”
池砚先行点了挂断。
许苑好奇地问道：“怎么说？”
洛蓁蓁温声开口：“他来找我们。”
洛蓁蓁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池砚的小点越来越近。
在距离缩短到四十米左右时，她下意识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她在熙攘的人流中微微眯起鹿眼，随即目光一亮。
池砚实在太好认了。
他身姿挺拔，周身笼罩着一层与新年喜庆格格不入的冷淡气场，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依旧是一身熟悉的黑色，长款黑大衣加黑色宽松长裤，唯有内搭是一件浅灰连帽卫衣，稍稍打破沉寂。
额前碎发自然垂落，半掩眉眼，卫衣兜帽松松地扣在头上，为他平添几分漫不经心的疏离。
整个人慵懒又冷淡，像一道沉静的影。
池砚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向前望去。
洛蓁蓁立刻朝他挥了挥手，一双鹿眼睁得圆圆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整张脸都漾着明亮的笑意。
她那身红衣和挥手的动作在人群中格外醒目，池砚一眼便看见了她。
她就那样站在冬日的街口，鲜明、热烈，像雪地里一簇跳动的火焰。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喜，眼眸光晶亮的。
而池砚只是静静回望，眸色深沉如潭，唯有眼底无声地漾开一点涟漪。
洛蓁蓁挽着还在兴冲冲自拍的许苑，快走到池砚面前。
刚站定，她才注意到池砚身侧还站着另一个男生。
想必这就是他提起过的那位朋友了。
对方的穿着风格与池砚截然不同。
一身花哨又张扬的潮流穿搭，身上少说叠了六七个颜色，脖颈间几条项链层叠垂落。
整个人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站在近乎一身黑的池砚旁边，对比格外鲜明。
洛蓁蓁朝两人笑着挥了挥手：“哈喽！”
许苑也赶忙收起手机，跟着打了个招呼。
池砚早已提前跟徐冉打过招呼，说要带两人一起。
徐冉顿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自我介绍：“哈喽小姐姐们！我是徐冉，池砚的铁哥们。”
洛蓁蓁和许苑也依次报上名字。
徐冉是个自来熟加话痨，一听许苑也玩游戏，立马来了精神。
两人迅速热络起来，滔滔不绝地交流起游戏心得，一边炫耀自己的战绩，一边吹牛吹得天花乱坠。
洛蓁蓁在一旁没有插话。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那点水平，根本没什么值得拿出手的战绩。
洛蓁蓁和许苑原本走在前面，徐冉和池砚落后几步跟在后方。
不过自从徐冉和许苑聊得热火朝天后，他就很自然地凑到了两个女生那边，一边走一边比划着说游戏。
而池砚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低头漫不经心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上面赫然又是那熟悉的开心消消乐。
洛蓁蓁故意放慢脚步，落到池砚身侧，说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们啦。”
她语调轻快，语调上扬，带着少女特有的娇俏和活力。
池砚目光仍停在消消乐界面，只淡淡“嗯”了一声。
洛蓁蓁暗自腹诽：这人连客套都不客套一下吗？
她忽然想起洛逸嘱咐她买帽子的事，仰起脸耿直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帽子的吗？”
池砚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瞥了她一下：“要保暖的？”
“对。”
他朝右前方抬了抬下巴：“那有一家。”
洛蓁蓁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声线轻快，又带着点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们稍微等我们一下，我们去买顶帽子。”
说完便拉起前头还在跟徐冉吹牛的许苑，快步走向那家店铺。
池砚本打算就站在门口等，结果被一旁的徐冉也给拉进了店：“进去啊，外面冷死了。”
这家饰品店里货品琳琅满目，靠墙的一整排货架都挂满了各式帽子。洛蓁蓁和许苑凑在架子前，兴致勃勃地翻看挑选。
洛蓁蓁一眼相中一顶琥珀色的毛绒帽，走到镜前试戴。
她对着镜子左右端详，满意地嘟了嘟嘴，小脑袋还跟着摇了摇。
哎呀，简直美呆了！
她猛地一个转身，想也没想就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谁知原本站在她身后的许苑不知何时走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什么时候晃到这里的池砚。
他原本正漫无目的地看着货架，被她突然一问，下意识抬眸望来。
少女头上戴着毛绒帽，衬得脸蛋愈发小巧。她笑得眉眼弯弯，右颊陷下一个浅浅的酒窝，涂了口红的双唇更显得肌肤白皙透亮。眼中漾着明晃晃的期待和一点小得意。
整个人在灯光下明媚得有些晃眼。
池砚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心口仿佛被什么极细的东西轻轻蜇了一下，有一丝细微的痒意。
空气滞住一瞬。
池砚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她怎么这么爱对人笑？
若是洛蓁蓁能听见他的心声，定要大声喊冤。
天地可鉴，这次完全是个意外！
她满心以为身后站的还是许苑，谁料到一回头竟直接“大变活人”。
此时，真正的许苑早已悄无声息地溜到旁边看耳罩去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无声的尴尬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洛蓁蓁的笑容还僵在脸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觉得每一秒都被拉得格外漫长。
正当她准备硬着头皮自说自话找台阶下时，池砚却先一步打破了寂静。
“还行。”
也许是池砚觉得他的话太模棱两可，淡淡地又加了句：“挺适合你的。”
洛蓁蓁微微一怔，随即大方地回道：“我也觉得挺适合我的。”
不是吧？那个大冰块这算是夸她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池砚周身那股疏离感似乎淡了几分，连带着那友好值也往上涨了涨。
没想到，先前她刻意展露的笑容徒劳无功，反倒是这次的阴差阳错，竟轻轻叩开了一丝缝隙。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最后，洛蓁蓁毫不犹豫地拿下了那顶琥珀色毛绒帽，许苑则看中了一顶带熊耳朵的可爱针织帽。
经过刚才那场小小的意外，洛蓁蓁觉得和池砚之间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一些，池砚身上的友好值也涨了一节。
她甚至暗自揣测，他们现在……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从见到池砚第一眼起，她就忍不住好奇，穿这么少，他真的不冷吗？
这么想着，话也就脱口而出：“你穿这么少，不会冷吗？”
池砚眉梢微扬，垂眼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大衣，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你不也一样？”
池砚一句话把她噎得够呛，洛蓁蓁张了张嘴，所有话都堵在喉咙口，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洛蓁蓁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她也穿着大衣，可这根本不一样！
她这一身看似轻便，实则暗藏玄机。
大衣底下叠穿了毛衣、保暖背心和加绒贴身里衣，腿上套着最厚款的光腿神器，身上还整整贴了三个暖宝宝，连衣兜里都各塞了一个暖手。
洛蓁蓁属于典型“既要风度也要温度要”的类型。
好在身材纤细，哪怕裹得严严实实，也丝毫不显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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