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音歌站在餐桌前,手里捏着俞理留下的便签条。
短短几行字,她念了好几遍。
然后,她把这张便签折成一颗星星,放进上衣贴近心口的内兜里。
揭开恒温器皿的盖子,里面盛了几样家常小炒。
没想到俞理竟然还会做饭,而且看起来厨艺很不错,几个菜做得像模像样的,色香味俱全。
简音歌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发出咕咕声抗议。
她盛了点米饭,在餐桌旁坐下。
筷子夹起一小片土豆,菜刚含进嘴里,眼泪便猝不及防掉下来。
这泪水落得连简音歌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悲伤,但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淌。
一口热菜,一张便签,一觉睡醒贴在脸颊边的白兔玩偶,一个她不敢奢望的美梦。
俞理怎么可以那么游刃有余,怎么可以那么不动声色?
若有怨若有恨,能不能不用这样的方式报复?
简音歌一边吃饭,一边默默无声地掉眼泪。
碟子里的饭菜都吃完了,有点撑。
简音歌抹了把脸,把碗碟拿去厨房洗干净,用干净的毛巾擦去水分,再归置到柜子里。
弄完这些已经十点半了,简音歌没等俞理回来,径直上了楼。
路过主卧时,她步子放慢了些,但没有停留。
回到房间,感觉屋里空空阔阔的。
三年前从郢都逃走后,她就再也没住过那么宽敞的房屋。
屋子里很安静,不到四月,气候还冷,窗外也听不见蝉鸣鸟叫。
这样静谧的环境中,时至半夜,简音歌却睡意全无。
她回到床铺上,启动个人终端,点进邮箱后,切换账号,用无痕文档编辑一封邮件,做三重加密,确保个人信息不会在邮件传输途中泄露。
即便邮件被人截取,三次密码验证有一次输入错误,邮件就会自行销毁。
邮件发送出去,投递成功的图标跳出来,简音歌百无聊赖地切回自用账户,盯着今天下午政务部发给她的那封邮件看了好半天。
已婚。
任务执行期间,她和俞理是受法律保护的伴侣。
楼下好似有动静传来,简音歌立马关闭终端,被角一捞钻进被窝,侧身躺好。
片刻后,走廊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很轻,不疾不徐地走来,在简音歌卧室门前停下。
随即,敲门声响起,简音歌没应。
屋门被俞理推开,室内昏暗,没有开灯。
简音歌闭着眼睛装睡,在暗沉沉的环境中,料想俞理也看不出来。
俞理来到床边,把什么东西放到简音歌的床头柜上。
她动作很轻,木质床头柜只发出一点细微的声音,不会将熟睡中的人吵醒。
东西放下她却不走,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许久没听见俞理离开的脚步声,也不见俞理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简音歌埋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揪紧了,心中忐忑,不明白俞理想做什么。
她在煎熬中度过两分钟,什么也没有发生。
“夫人,晚安。”
说完,不期待简音歌能给予回应,俞理转身离开。
房间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又过了几秒钟,简音歌听见旁边卧室传来声响,房门被俞理关上。
简音歌睁开眼睛,看向床头。
深夜时分,屋里光线很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等双眼适应了暗沉沉的环境,简音歌视野捕捉到黑暗中一点细微的变化。
床头柜上果然多了东西。
昏暗的视野中,依稀可见模糊的轮廓,像是一个小小的花瓶。
简音歌从被窝里支起身,按开床头一支小灯。
床头柜上多了个浅青色的碎纹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朵含苞待放的鲜花。
这束花简音歌叫不出名字,但很好看,浅浅的色泽,有粉色白色和浅橙色,几片绿叶从花朵背后伸展出来,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有种生机勃勃的浪漫。
简音歌看了好一会儿,等到窗帘缝隙中映照出从隔壁投射来的灯光都熄灭了,简音歌才按掉床头灯。
黑暗中,她目光投落窗台,再回到床头新添的那束鲜花。
“晚安。”
一夜无话。
因为头天傍晚睡了三个多小时,第二天清晨,简音歌很早就醒了。
想到昨天,她和俞理签下结婚申请,缔结契约以来,俞理带她出去用餐,买礼服,不仅让她一同出席酒会,还把她带回家,给她提供住所,无微不至地履行伴侣义务。
她不愿深思俞理这些行为究竟出于怎样的动因,不怀揣希望,自然就不会失落难堪。
但作为合作者,她也该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与职业素养。
简音歌早早起身,先查阅邮箱,见昨晚投递出去的邮件暂时没有收到回复,她便下了床,抱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去卫生间,给鲜花换水。
感觉经过一夜滋养,花苞们展开了些,更生动也更漂亮了。
随后,简音歌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从屋里出来。
六点刚过,主卧房门还关着,俞理应该没起。
简音歌尽量放轻脚步,下了楼,到厨房里面看看,有没有什么是她能做的。
离开郢都这三年,她不敢在人前露面,尤其不敢和曾经认识的人见面。
简弘造下的恶业罄竹难书,从前与简氏交好的家族,不趁机背刺她已算仁义。
网络上铺天盖地全是对她的谴责与控诉,对她出身的仇恨。
他们的愤怒无处发泄,但这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真正的受害者,更多的人,只是在从众跟风,落井下石。
简音歌每日每夜提心吊胆,草木皆兵。
但是为谋生计,她不得不找活儿干,因而只能乔装改扮,装扮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
除了必要的任务通信,她几乎不碰个人终端,过上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只要不暴露身份,她什么任务都接,不挑时间也不挑环境,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落魄成走街串巷的过街老鼠。
久而久之,她几乎快忘记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
约莫七点一刻,扶梯处传来脚步声。
俞理衣冠整洁从楼上下来,行至拐角处,听见楼下有不同往常的声响,于是稍稍快走几步,便见一道消瘦而高挑的身影在厨房忙活。
简音歌煮好一锅银鱼南瓜羹,用隔热手套捧着端上桌。
抬眼见到楼梯口伫立的人,有一瞬发愣,但她很快调节好情绪,朝俞理颔首:“起了就来吃早饭。”
除了银鱼南瓜羹,她还煎了两块牛排,腌了一小碟黄瓜。
俞理家的厨房虽然不经常使用,但设备齐全,冷藏室里什么东西都有,完全不限制发挥,为简音歌施展所长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俞理步履平稳地走下最后几级台阶。
简音歌正好将碗碟都摆放整齐,还顺手帮俞理拉开座椅。
俞理看一眼桌上的美食,朝简音歌微微一笑:“夫人怎么知道我今天肠胃不适,这碗南瓜羹看起来很美味,还有多的吗?”
简音歌抿唇,回她两个字:“管够。”
俞理接过简音歌递来的刀叉,姿态优雅地落座,与简音歌面对面,安安静静用餐。
一碗南瓜羹见底,简音歌适时起身,替俞理再盛一碗。
俞理的目光追着简音歌进厨房,再看着她出来,简音歌只要看向她,就能与她视线相撞,但她们的眼神一次也没有对上。
休息一夜之后,简音歌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也更沉得住气,早餐的气氛虽不至于轻松愉快,却也没有昨天那么拘谨。
眼看着早餐即将结束,简音歌主动问起今天的行程:“今天有什么安排?”
这句话真正问的是有没有需要她作为伴侣配合出席的活动。
俞理放下勺子,想了想,说:“今天是休息日,没有特别的任务安排,但有一位老朋友约我见面,夫人愿意跟我一块儿去吗?”
听到俞理说老朋友,简音歌眼神闪烁,试探着问:“这位老朋友,是我认识的人吗?”
俞理没有隐瞒:“夫人的确认识。”
“是……”简音歌欲言又止。
猜到她想问什么,俞理语气平静:“是明缨。”
简音歌愣住。
穆明缨,简音歌学生时代的闺蜜,还曾为简音歌冲俞理发火。
后来简家中落,穆明缨几次暗中搭救简音歌,与简音歌也算有过命的交情。
但简音歌离开郢都之后,和穆明缨也断了联系。
俞理慢条斯理拿餐巾擦净嘴角,继续说道:“明缨现在在军方任联络员,如无意外,她应该会跟进游轮嘉年华的案子,但我们今天见面并不是为了谈工作,所以夫人若不想去,就不去。”
简音歌沉浸在回忆中,心绪起起落落,复杂难明。
倏然听俞理唤她:“夫人,请抬头。”
她下意识依言抬起头来。
随即,柔软的餐巾抚过她的唇角,将一点晶亮的油渍轻轻拭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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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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