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密布,浊雨连绵,仙族商队一行**人在密林中前行。
山路崎岖,笼罩在薄雾之下,两旁生长着笔直的乔木,树身布满暗绿色的苔藓,鬼魅般无声注视着来往行人。
领头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身披亚麻蓑衣,走路颤颤巍巍的。后面跟着的人也都披着简单的蓑衣,赶着几辆牛车,老牛并未开灵智,只是寻常黄牛,车上装着大大小小几个麻袋。老头的家族世代经商,走货路线基本固定,这条山路是他每次走货的必经之路。
平日天气好时,这片林子里鸟语花香,偶尔运气好还能遇见珍稀灵兽,不知怎地今天感觉阴森森的。
许是下雨的缘故吧。
老头嘀咕着,不防一股阴风钻进胸膛,冷得他一激灵,赶紧把身上的蓑衣裹得更紧了。
他们冒雨赶路,转眼间行至若水河畔。
若水河自古便有,分割仙族和妖族两地,水面宽数千米,遥望无际,河水浩浩荡荡,靠近岸边的河水看起来波澜不惊,但越近河中央越波涛汹涌。小船极难渡过,须得大舟才不至于倾覆。老头和他妖族的商业伙伴约好了,今日有大船渡他们过河,可来到河边却连个竹筏都没有。
只见一个少年身型的人立在河水中央。
河面上飘着的薄雾时聚时散,老头甚至没有看清他何时出现,那人已经飘飘然踏水而来,行至岸边。
那人裹着辨不出颜色的布衣服,又脏又破,脸上裹着相同质地的破布,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他没有穿鞋,赤脚站在浅滩中。
那人问老头:“你是谁?”
老头被问得发懵,还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嗯?”
那人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感兴趣似的,又问:“你是谁?”
这回听明白了,老头答道:“我是陈家老二,拉了点货去奉阳。”
那人又问:“你是谁?”
陈老二回答了数遍同样的问题,不耐烦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你是谁?你是来接我们过河的吗?不是的话就让开!”
那人似乎被问住了,半低着头,喃喃自语道:“我是谁?……我是谁?……我是陈家老二,拉了点货去奉阳。我是陈家老二,拉了点货去奉阳……我是陈家老二,拉了点货去奉阳……”
“???我才是陈家老二!!!”
少顷,那人猝然抬眸,一双漆黑无底的眼睛直直盯着陈老二,悠然道:“既然我是陈家老二了,你就不能是陈家老二了。”
说着那男子神色陡然一变,忽地周身刮起狂风,呼啸中水面内陷形成个黑色的巨大漩涡,那男子挥手一卷,将陈老二他们连人带牛全部卷入漩涡,只剩连连惨叫回荡在水面。
...
“嘘!嘘!!!别闹了宝贝,我不睡了不睡了好不好,哎呦!!疼疼疼!!”
午后,沈疏怜半卧在轩窗之下的青竹塌上,屋檐下系着她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制作的贝壳风铃,清风送来阵阵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手边冰着她最喜欢的玉琉璃,还是素蓝帮她去酒窖里偷来的,入口甘甜清爽,回味无穷。
此情此景,在沙漠里憋屈了不知道多久的沈疏怜,眼皮愈发沉重,只想打个盹儿。
只奈何每当她闭上眼睛,她脚边的小狻猊就会滋哇乱叫,对着她的脚又咬又啃,只要她起身睁开眼睛,它便又一副无辜乖巧的模样,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在跟她说“别睡了别睡了快来和我玩吧”。
沈疏怜无奈地摸着它的小脑壳说:“你怎么这么粘人啊?”
眼见是睡不了了,她索性捞过小狻猊,细心地帮它梳理毛发。它浅灰色的毛发顺滑油亮,它的毛比任何灵鸟的毛都要柔软,简直爱不释手。
小狻猊趴在她的腿上,被伺候得十分舒服,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不住地拿头蹭沈疏怜。
“你就是猫吧?什么狻猊兽,从来没有听说过。哎?你叫什么啊?你之前的主人有没有给你起名字?”
这狻猊兽原来是妖族大皇子穆百川的坐骑,虽困在青要山下不知多久,但祖上好歹富裕过,不至于连名字都没有。
小狻猊呆呆地看着沈疏怜,表示名字是什么?
她叹了口气,那看来是没有名字了,说道:“你没有名字的话,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
小狻猊眼睛明显亮了,一骨碌站起来,扑扇着两个翅膀,紧紧地盯着沈疏怜。
她想了想,揉着它的小肚皮说:“叫你阿毛好不好?你看你的毛油光水滑,姐姐我见过那么多灵鸟灵兽,连灵宝仙君的青鸟都没有你这么好看又好摸的毛。”
狻猊眨眨眼,又趴下眯起眼睛享受沈疏怜的抚摸。
“你这是同意了?”
“阿毛?”
小狻猊半睁开眼睛望向她,轻轻“喵”了声。
“阿毛?”
小狻猊又“喵”了声,抖了抖狐狸耳朵。
“那以后叫你阿毛啦!阿毛!阿毛!阿毛!阿毛!”
沈疏怜张开双臂拥住呼噜噜撒娇的阿毛,一人一猫在竹塌上滚成一团。
闹了一会儿,沈疏怜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穿黑袍子的哥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这是她回府的第二日,她曾数次朝围在心头的护心气发问,想联系穆苍影,却都似石沉大海,那片护心气像是死去了没有半点波澜。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半枚白玉手柄,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这玉确是温润的好玉,触手生温,但仔细观察还能发现不易差距的细纹和裂痕,质地可能还不如普通白玉。
这真的是乾坤镜的一部分?上古神器会用品相这么一般的玉?
她本想昨日就把寻到这枚玉柄的事告知沈画妍,奈何对方只把她安顿在家中就离开了,她只好等今天寻个时机和沈画妍单独聊聊。
沈疏怜整理好仪容,反复叮嘱阿毛乖乖在她的寝殿等她,正准备去正殿找沈画妍,不料对方确先一步来找她,身后还跟着忘尘仙君。
她开门便见沈画妍和花皓之,三人都是一愣。
“疏怜,你这是要出门?”沈画妍问。
“姐姐……姐姐我正要去找你呢。”沈疏怜用身体半挡住门,一只手背在身后给阿毛打手势让它躲起来,阿毛转转眼睛,轻巧跃起,藏到床铺底下去了。
“那正好,我和忘尘仙君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沈疏怜疑惑:“怎么了?什么事情?”
身后,忘尘仙君展开标志性的温柔笑容,说:“疏怜妹妹,昨日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承蒙忘尘仙君记挂。”
花皓之徐徐道来:“是这样的,我们昨日得到消息,宁溪镇有一位仙族女修神秘失踪,传闻是被水鬼抓走吗,她的亲族寻了她半月有余,但丝毫没有见过她的踪迹,来向花家救助,我决定过两日去宁溪镇一探究竟。”
宁溪镇是仙族城镇,紧邻妖族,一水之隔,因位于两族交界,常年鱼龙混杂,治安一向不太好,平时打架斗殴聚众闹事再寻常不过。
最近几年,几个仙族大家锦城花家和常家、玖城的沈家资源愈加丰富,人才辈出,在实力方面渐有碾压其他全部家族之势头。在花家的推行下,每个仙族的城镇和村落都归属于这仨个家族管理,宁溪镇就是花家的归属地。
他们向花家反应过很多次都不了了之,大约是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又事涉妖族,花家屡次出手却都又没有什么结果。
沈疏怜不明所以,问道:“人口失踪在宁溪镇寻常事,以前都懒得管的,如今怎么想着要去看看了?”
她这话问的颇有些讥讽责备的意味,引得沈画妍睨了她一眼。
花皓之一哂,解释道:“往日里确实是花家疏于管理了,宁溪镇屡出事端,这次定要好好整治。”
沈疏怜示意他有话直说:“我想你们不是来专门告诉我你们要去镇鬼除祟了吧。”
“自然不是,在下此次前来是特意请疏怜姑娘同行。”花皓之拱手作揖,说道:“那位女修颇有些身份,家族中为她立着魂灯,只是尝试用魂灯追迹寻迹时,遇到了和你一样的情况。”
“魂灯寻不到人。”
“不错。”
沈疏怜问:“难道她也被幻境所困?”
“这个我们目前不知,布置一梦浮生需高深法力,宁溪镇是应该没有这样功夫的修者。”
立在一旁的沈画妍说:“目前,我们所知道的自己从幻境中走出的人只有你,故而需要你的帮助和判断。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近日宁溪镇闹水鬼闹得厉害,传闻那水鬼的模样,像是袁华年。”
“袁华年……”
沈疏怜一怔,泛黄的记忆在她心底渐渐复苏。
当年她年轻气盛,加上她母亲并不相信自己女儿会连金丹都结不出,托关系把她送到了南山昆仑虚,成了灵隐仙君的一名弟子。南山昆仑虚乃是仙族圣地,灵隐仙君是闻名遐迩的世外高人,那时他的座下大弟子,便是这位袁华年。
沈疏怜在昆仑虚的时日不长,与这位大师姐接触不深,只记得她出身普通仙族,但颇有仙缘,而且聪颖灵慧,一点即通,为人谦和有礼,尊师爱道,和其他弟子关系和睦,脸上总是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十分受灵隐仙君的宠爱。
若干年前,妖族与魔族纷乱不断,仙族派出灵隐仙君同忘尘仙君一行人前去调停,其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妖魔两族休战,但两位仙君回来后均闭门不出,忘尘仙君近日才出关,而灵隐仙君至今仍在闭关,南山昆仑虚上下大小事物皆是袁华年在打理。
“这事奇了,好好的仙修怎么会变成水鬼?”
沈疏怜觉得这事蹊跷,便没有推辞,拉了素蓝和素云两位保镖,花家则是花皓之和弟弟花羽之。
一行五人连夜启程赶路,第二日中午抵达宁溪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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