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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东升巷

等李哲反应来,二人却早已走远。

他身后一小厮走上前与他出主意:“公子,你若中意连小姐,何不请老夫人做主呢。他连家能攀上咱们府这个高枝,定是八百个愿意呢。”

李哲用手中折扇狠狠扇向小厮额头:“你是不是傻!这美人再好,看多了也乏味。你没瞅吴进那孙子样,出来喝顿花酒都得背着家里的母老虎。还娶回来,娶回来让她管手管脚嘛!”

小厮吃痛捂着头:“公子,可连小姐出身不低,与咱们在梧州遇的娘子不同。若真闹出了事,怕不怕?”小厮低着头,不敢再往下说。

李哲才被定国公解了禁,且他在禁足期间还无故起了麻疹,是浑身搔痒难耐。他忍受不了,硬是不听劝挠破了皮,如今这身上还留有不少的疤。

他其实也心知肚明,定是有人暗中加害。整个定国公府敢与他作对的,除了他沈朗潍,还会有谁。

“安王府失窃案够沈朗潍忙一阵呢,只我们小心些,不会被他发现。况且,天塌下来,还有外祖母给我顶着,他沈朗潍无非给我吃些苦头,还能拿我怎样不成!”

李哲就是因沈老夫人的溺爱,才会这般的有恃无恐。

那小厮也随他谄笑一声,与他大摇大摆进了悦来楼。主子都不怕,他就只管哄主子开心就是。

顾颜她们紧步出了城西后,这脚步才慢慢缓下来。

连亦和这次回京,总觉顾颜心性与之前大不相同,不过才两月未见,她竟满身都透着原先不曾有的稳重。

直到刚刚见她舌灿莲花,连亦和才觉眼前这人,依旧还是那个熟悉的顾颜。

“你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李哲,看来这沈统领当真是不负威名,你还需与他一起共事,可是要万万小心些。”

顾颜眉眼弯起:“你不用替我担心,倒是李哲,我眼瞧着他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还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才好。”

连亦和却没放上心:“如今这悦来楼是去不成了,阿颜不如与我一起回府,大哥他也常念叨你呢。”

顾颜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前世,就在她与沈朗潍成亲的前一晚,连起元独身一人来了顾府寻她。她与连起元也是打小的情谊,不过她只当他是兄长。

连起元是饮了酒才来,在说了好一通藏在心底的话后,他不顾顾颜阻拦,硬拉起她的手:“阿颜,沈朗潍城府颇深,他绝非你良配首选。你我自小的情谊,难道还比不过他嘛!”

顾颜从未想过,她一直视作兄长的人,竟会对她有男女之意。她慌了神,只迅速挣脱他的束缚,快步逃离开。

还好,这世连起元并未捅破这层窗户纸,顾颜与他还是好友,也还能做好友。

“典狱司还有事忙,我就改日再去探连大哥,亦和回府也要小心些。”

既是为了公事,连亦和也就不再邀,两人便在此分了别。

等她马车渐远后,顾颜才与云月云朵道:“我们也走吧。”

云月云朵一左一右护在她身侧,云月见午时快过,怕她饿坏身子,便道:“小姐,咱们不如在外用了午膳后,再回典狱司不迟。”

顾颜摇头:“云月,如果我没记错,你在进顾府前,可是在东升巷长大?”

云月点头:“我一出生便在东升巷,也是家中姊弟太多,没办法才会把我卖给人贩。不过能进府服侍小姐,已是上天与我最大的恩赐。”

顾颜握紧她手:“那你这些年可还与家人有联系?”

云月家中境遇不好,也是她人心善,私底下时不时就会帮补些。东升巷那晚天降银子,事情闹得大,她也是听说了的。如今顾颜又在查孤影,她略想想,便可明白顾颜的心意。

“小姐是想去东升巷查孤影的线索?”

顾颜从未想过瞒她们。

孤影这些年从未被官府擒,甚至关于他身份的线索都少之又少。虽说是他武艺高深,可百姓背后替他遮掩行迹,也同是一大因由。官府每每去问询,受恩惠的百姓全都三缄其口,官府没实质证据,硬是拿他们没撤。

且他最后一次行踪,就在东升巷。林成他们虽被人群桎梏,看不清他逃脱方向,可那晚在街上捡银钱的百姓,说不定会有线索。若典狱司的人去问,一则百姓不想惹祸上身,二则,谁又会想这天降的财神爷被官府擒住呢。

“我若去府中拜访,不知是否叨扰?”

云月失色:“奴婢怕冲撞小姐才是!东升巷鱼龙混杂,那里真不是小姐该去的。小姐若放心,不如由我替小姐去一趟。”

云朵也在旁劝:“我也可陪云月一起,小姐,这事你就放心交由我们办。”

顾颜垂眸看这一身华服,也确实太注目。可云朵的话倒是给了她新思路,她即对云月会心一笑:“云月,上次的衣衫你可有洗净?”

“小姐,你该不是还想?”

顾颜还是想亲自去一趟的,既然不宜用宰相千金这个身份,那就不如索性换个身份,这对她来说可是驾轻就熟。

既然有了主意,她们主仆三人便赶回了顾府。顾颜在匆忙用了几口饭后,还是谨慎地唤来了侍卫,叮嘱他们在暗处保护着。她随后又换下衣衫,还与云月装作姐妹般,一同赶去了东升巷。

别看顾颜在盛京这些年,可她却从未来过东升巷一次。脑海中对它所有的印象,还只是听说,百姓是贫穷的,治安也不过是摆设。

虽她来前已做好建设,可真踏足这里时,还是不免被眼前的一切震惊。到处可见的破烂木屋,似来阵风就可吹倒。孩童随意在街边玩耍,身旁竟也没个大人照拂,且他们身上衣衫没一个合身的,不是大一些,就是短了一截。稚嫩的小脸庞,也多是黑黢黢,就连眸光都比京城内的少了好些童真。

顾颜虽着了下人衣衫,可与东升巷的百姓比,还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刚还忙碌的百姓无不停下手里的活,全都紧紧盯着她看,就连玩闹的孩童也不禁停下笑,像看仙女般看着顾颜。

顾颜不由握紧云月手心,云月瞧出她紧张来,小声安慰道:“小姐不必怕,虽说这里治安差些,可百姓大多淳朴善良,不会无故挑事的。”

顾颜听她所言,紧张的情绪才稍稍缓和了些。云月家要靠里,她们又向前走了会儿,才刚要转进巷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粗犷的女声。

“你是老王家的二丫吧。”

云月闻言停下脚步,转身才见一身着麻衣的妇女正大步朝她们走来。她手里还拿着簸萁,里面装有不少沾泥土的菜梗,像是刚从农地里来。

二丫?这名字?顾颜笑看云月一眼,云月尴尬笑了笑:“是张婶啊,好久不见,家中一切可好?”

张婶嗓门还是大:“唉,还不是凑合过,你瞧才刚过了年,这兜里眼瞅着就见了底。”她小心瞥了一眼四周,见其余人不再关注她们,这才又小声问云月:“我听说你在大户人家里当差,你看能不能帮婶个忙,留意着与我在京城寻个工,别的不说,就我这身力气,可不比那些老爷们差。”

张婶见云月衣着不俗,就知她日子过得好。又生怕这法子再被旁人抢了先,这才紧赶着偷摸问。

云月家与张婶家是紧挨着的,都是邻里街坊,她也不好直言拒绝,便先客套应下:“张婶太客气了,等哪日寻到合适的,我就立马来通知张婶。”

张婶干裂的唇即翘起,笑眯眯与她二人道别:“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二丫也快些回家吧,你娘可眼巴盼着见你呢。我还得把这菜给他奶奶送去,这一辈子都逃不了忙碌的命。”

二人目送张婶走远,在相视一笑后,才转进巷子,又走了不过五十步,就到了云月家门外。

王家这些年有云月的接济,这房屋修缮的倒是比周围邻里讲究些。云月上前敲了敲门,不多会儿的功夫,就听门内传来了脚步声。

开门的是一头裹麻巾的妇女,面容看着有些苍白,明显是气血不足。她见是云月来,遂激动道:“是二妹啊!怎么不提前给嫂子打声招呼,我好让你大哥去村口接。”

“大嫂,你这还没出月,怎好跑出来受寒!大哥他人呢?”云月紧忙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哪里就矜贵,我这能跑能跳的,身体好着呢。二妹快进屋聊,娘跟你大哥都在屋里喝茶呢。”

“这位是?”王大嫂迎了云月进门,才发现门外还站着顾颜。

云月立马与她介绍:“大嫂,这位是我在府里的姐妹,今日正好我们歇班,她便同我一起回来看看。”

顾颜走上前微微一笑:“王大嫂好,今日来得叨扰了。”

王大嫂眼瞧顾颜雪肤花貌,她是打心眼里羡慕:“你别说,这城里的姑娘就是好看。咱们也别站这里吹风了,屋里刚沏好的茶,还正香呢。”

王大嫂热情迎她们进屋,才刚进去,就听里屋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让你去开个门,怎么磨磨唧唧的,没听孩子找娘呢嘛,还不快去哄。”

顾颜抬眼望过去,见大声呵斥的是茶案旁正翘二郎腿喝茶的男人。他此时正背对着她们,还是坐他对面的王大娘先瞅见了云月。

“二丫,怎是你来,你也不跟娘提前打声招呼。”王大娘高兴站起身,圆圆的脸盘,硬是笑出许多褶子来。

那男人听是云月,这才放下脚,站身看过来:“二妹来了,快过来坐。”

屋里婴孩还是啼哭不止,王大嫂见状,对云月笑说:“孩子怕是饿了,二妹先坐,我去去就来。”

云月紧忙道:“大嫂就在里屋歇着就好,不必来回折腾。”

云月大哥不耐烦瞥了王大嫂一眼,让她赶紧去哄孩子。等王大嫂回了里屋后,他立马就恢复笑意,迎云月她们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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