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杜华楚离开以后,宣政殿安静了一会。
秦君心里想着刚才杜华楚的话,起身去了御书房。
她只是简单的披了件外衣,好在御书房不太远,这般出去还能忍受。
御书房正中摆的就是香炉,香炉之后悬挂的是一把弓箭。那是秦君的母后留给她的东西。
她脚步顿了顿,看着那把弓箭久久没有出声。
而弓箭旁边挂着的是她父皇亲身佩戴许久的剑,弓箭与剑悬挂在一起,难免有些违和,一如秦君的父母。
秦君上前拿下那把弓箭,放在手里摸了摸。她的思绪渐渐放空,不太理解她父皇当初是怎么抉择的。
一国之君后宫只有一位皇后,且皇后曾为他国女君。
小时候宫人提起的时候她不相信,可后来她长大了亲自去翻了千明的史书,白纸黑字的史实都在告诉她,是真的。
“一个皇帝真的可以一生只有一个人吗?”她看着那把弓箭喃喃自语道。
她自出生以后便没在宫中见过其他妃嫔,她父皇一生确实只有她母后。
她抬眼看向那案堆满奏折的龙案,皇爷爷一直都说父皇是个疯子,因他将帝王的权势抛到了女人之后。
权势。
她在心里默默念道,脑子里却不住的闪过靳秦的面容。
秦君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她就是喜欢靳秦,也一定要得到他。
她微微拉开弓弦,眯着眼看向不远的墙上,但她可做不到她父皇那样。
秦君松开手,将那把弓箭重新装回了墙上。
她理解不了她父皇说过的那种爱,但是能理解皇爷爷所说的为帝之道。
“李宝。”
她抬步坐到桌案前去,准备叫李宝过来伺候梳洗。
进来的是桑琴,并非是李宝。
秦君瞥了一眼她身后,没见李宝的影子,眉头微微蹙起,“李宝上哪儿去了?”
桑琴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前头淑哲翁主说想去昭阳殿摘白浮花,李宝带着去了。”
秦君一愣,那奏折的手不自觉一顿。
白浮花?
她上次去昭阳殿却没在意白浮花开了,那花她记得杜夫人十分喜欢。
“叫人进来伺候梳洗,便也去昭阳殿看看。”
-
此刻昭阳殿之中还是剑拔弩张的,李宝夹在二人中间十分难做。
一头是陛下心尖喜欢的,一头是陛下闺中密友,两个他都得罪不起。
杜华楚听了靳秦的话,彻底没了好脸色。
能这么堂而皇之说出“造反”两个字,说没有反心,杜华楚也不信了。
“你胆敢这么放肆?”
“不说了吗,此处就你一人,我大可以将你杀了,一了百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
李宝苦着一张脸真是两头劝不着好,但是奈何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他在中间就只能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
靳秦并不害怕杜华楚将此事捅出去,但是他也不希望她将这事说出去。因那样的话,他便没法再住昭阳殿了。
“靳将军,你如今当了将军,威风起来了,便这么肆意妄为?”杜华楚看着靳秦,冷着脸道。
肆意妄为?
这话靳秦听了简直要笑出声来,满京都城里有谁比她淑哲翁主更加肆意妄为?
靳秦正待开口,未曾料到外头传来一阵响声。
几乎是一瞬间,靳秦站去了窗户边查看外头的情况。
透过窄窄的缝隙,入眼便是一片朱红色,上头用的是金丝绣,绣线走针是皇家专有的样式。那人腰肢纤细,小脸精致白皙,站在外头的院子里,红梅配上白浮花的颜色都不及她。
靳秦抿了抿嘴,秦君来了。
这下更不好了。
他回头看向李宝和杜华楚,轻声道,“陛下来了。”
李宝听后脸色一白,赶忙趴到窗户这边来,入眼的朱红色披风十分眼熟,正是秦君常穿的那件。
“真是陛下!”李宝小声惊呼。
杜华楚最为自在,她当即便想开门出去,却被靳秦冷冷喝住。
“你现在这样出去,是在害我还是害你?”
杜华楚转身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你的名声不值钱,但是你也不希望跟我传出什么吧?”
.......
秦君来了之后院子里的白浮花有一处已经被采的差不多,她便知杜华楚应该是采过了。
奇怪,华楚都走了,李宝还没回来?
秦君看了看四周,并未见到李宝的身影。
“桑琴,你带着人先回去吧。”
她想在昭阳殿待一会,桑琴也知道秦君喜欢独自在昭阳殿里头。
靳秦看着桑琴一众宫女都走了,知道秦君是打算独自一人留下。他看了看身后的李宝和杜华楚,这两个人要是不在的话,他便能和秦君独处了。
靳秦眼里的嫌弃意味太过明显,连李宝都感觉出来了。
“?你这什么眼神?”李宝开口问道。
靳秦转回头,面色冷淡,“我来昭阳殿就是为了等她。现在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杜华楚也被他惊到,“你究竟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城,是昭阳殿!你若想见她,有的是别的机会,也犯不着——”
“皇城对我来说就是最简单最方便的方法。”他打断杜华楚的话。
杜华楚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翁主不是很清楚?”
杜华楚环抱着的手一松,看向靳秦的目光也有些愕然,他之前是秦君身边的侍卫,对皇城的巡逻确实很熟悉。
但他竟然这般喜欢小君,为何不去她面前说?两个人又何必耗着?
她是知道小君心里有他的,如若他依旧对小君如从前,二人大可以重修旧好,何必躲躲藏藏的?
她这般想着,便也出声问了,“你既还喜欢小君,为何不同她说清楚?”
这话一出,李宝默了,靳秦也没说话。
能因为什么?
当年秦君身边围了多少贵族公子,哪个不是风流倜傥?
但秦君偏偏跟靳秦这个侍卫厮混,夜夜留他在昭阳殿。
当时就连李宝也觉得靳秦估计是一飞冲天了,只等秦君从国子监出来,必得是四君之一。
可谁也没想到,靳秦竟然走了。
想起靳秦走的时候,李宝眸光暗了暗。靳秦为什么走,他最清楚。
不说别的,只论靳秦自己,李宝知道他想要的和陛下的不同。
“李宝,你出去吧。”
靳秦见秦君的步伐往主殿走来,心知不好,此刻最好的便是叫李宝出去应付了。
他和杜华楚任何一个出现都会引起秦君疑心,只有李宝出去,才有的解释。
“不必了。我和李宝一起出去就是了。”杜华楚在一旁冷冷出声道。
她了解秦君,就算知道靳秦宿在这儿了,也不会怎么样。这些事情,秦君向来包容的很,只要不涉及她底线便可。
况且靳秦在秦君心中分量可不低。
秦君正要推开主殿的门,却见杜华楚拉开了门。
“华楚?”她疑惑出声,瞥向她身后,没想到李宝也在此。
秦君眉头一皱,“李宝?”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你们俩在昭阳殿做什么?”
杜华楚拉过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这院子里白浮花味儿太重了,险些把我熏晕过去,我便叫李宝扶我去里头坐坐。”
秦君听后笑了笑,往后头昭阳殿暼了一眼,打趣道,“也有你杜华楚受不了的东西?”
但是若真是这样,怎么不见华楚的婢女?
李宝跟在二人身后,心里仍是忐忑,生怕秦君回头。
“对了,马赛你都带谁去?”
秦君被问的一愣,带谁去?
“谢修。”她道。
杜华楚挑了挑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接着便像是说给谁听一般,声音提高了些,“谢才君今日我也见了,倒真有些不俗。”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渐行渐远。
靳秦在殿里头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眸光有些不虞。
谢修,他无声念道。
这是第几次了?这名字频频被提起,倒真是…惹人生厌啊。
靳秦转身去往床榻上,慢慢躺在上面,闭了眼睛。
不俗?
他瞧着俗气的很。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可惜了啊,本来她要进来的。
靳秦下意识舔了舔唇,想起那日在昭阳殿,目光一暗。
他得动作快点了啊。
-
回去之时,秦君的脸色一直是沉着的,待到进了宣政殿,四下的宫人都退了下去只剩得李宝一人时,李宝才知不对。
他略一思量,赶忙跪倒地上,双手伏磕在地,没有说话。
秦君亦没有开口,她伸手将刚才在外头穿的那件朱红色披风脱下,一边解着扣子,一边用余光扫着李宝。
屋里的地龙暖着,李宝跪在上面却依旧觉得发凉,往常闻惯了的龙涎香在此刻有让他有些眩目。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君的折子都批了一些。
她坐在案前,伸手轻轻蘸了蘸墨汁,语气不轻不淡,“过来吧。一直跪着干什么?”
李宝听后身子一抖,抬眼看了下秦君的脸色,见她专心批着折子不似要发火。
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往常话多的他,此刻却一言不发的站在桌案边上磨墨。
“把昭阳殿封了吧。”
这句话倏地像是砸向李宝,李宝手里的动作一停,怔怔的看着低头看折子的秦君。
陛下还是怀疑了,李宝心里重重一沉,不知该作何回答。
秦君没看李宝的反应,正专心看着折子上江南总督上报的奏折。
珠江洪涝?急需赈灾?
她手中朱笔在“赈灾”二字上圈出,并未写下批文,转身扔进了一旁的奏折堆里。
秦君慢慢放下手中朱笔,从抽屉中抽出一卷文纸,丢给李宝。
“打开瞧瞧。”她靠在椅子上轻轻按了按额头,纤细白嫩的手指染着蔻丹极其好看。
文纸是卷起来的,上面用的金线系住,两边有盖有皇家印记,属于帝王机密要事,寻常大臣看不得。
李宝吓得当即就跪在一旁,将那卷文纸高高的举过头顶,双手都在发颤。
秦君睁眼斜睨了李宝一眼,一双凤眸之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但更多的确实属于帝王的威压。
她虽懒懒散散的靠在那儿,但是却叫人不敢忽视。
“既叫你打开瞧瞧,便不是什么大事。”她看着李宝说道。
李宝看着她,捧着卷纸的手还在抖,秦君眼神微微一厉,眉毛上挑了些,逼的李宝不敢再耽搁,赶紧拿到身前打开看了看。
卷纸上没别的东西,只有一排排人名,这些人李宝也熟。
这些人不是从前一起和他共事过的,就是宫里有些能力的老人。
李宝顺着纸张一点点看下去,最后在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写他名字的字迹明显与之前的不同。
李宝认出,这是秦君的字。
他捧这卷纸的手抖了抖,抬头看向秦君的眼里像是受到了极大震动,开口的声音也有些虚,“陛下.....”
秦君没让他再说下去,将他手里的文卷展开,拧眉想了想,“五年前的东西了。”
五年前,正是她登基的时候。
李宝心里大约明白这是何物,低下了头没再开口。
秦君手里摸着李宝的名字,慢慢开口道,“李宝,你知道朕为何选了你做御前总管?”
她没等李宝回答,自问自答开了口,“登基那年,父皇拿了这册子,替朕将合适的人都选在上头。”
秦君拿开卷纸,看了一眼低着头李宝,“彼时,没你。”
李宝身子一僵,复又颓唐下去。
她讲卷纸慢慢卷好,重新放回抽屉中,“今日的事情,朕不想同你细究,你也不必解释。你如今做了御前总管,有自己的心思是正常的。但.....”她顿了顿,“你得知道这东西都是谁给的。凡事别越过朕去。”
有那一瞬间,李宝真想不管不顾将靳秦住在昭阳殿的事情都告诉秦君,可靳秦于他有过救命之恩。
虽他是陛下的奴才,但也是个人,实在做不到忘恩负义之事。
但是他也绝不会伤害陛下的!
“朕知道你有分寸,断不会做伤及朕利益的事情。但昭阳殿不同,因此便这样罢了,封了吧。”
秦君做事果断狠辣,虽她自己偶尔爱去昭阳殿坐坐,也因昭阳殿有过一段忘不掉的回忆。
但显然李宝今日和杜华楚在昭阳殿不仅仅是摘花那般简单。
她既没心思想去了解,干脆封了昭阳殿。
李宝心里知道秦君留了情面,他今天出去的时候还在庆幸,但眼下他知道,只不过是陛下留了些情面。
他往后跪了跪,重重的磕了个头,“奴才遵旨。”
李宝退出去的时候,秦君眯着眼睛看着他。
她想起五年前李宝领旨的时候,那时李宝被封为御前总管,乐得开了花,也是这般磕了头。
秦君从抽屉里抽出另外一样东西,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薄薄的信被带着飘下了桌案,秦君伸手去捡时,依稀可以看到上头“李宝至善,愿君以用”几个字。
新闻看的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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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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