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都蜂拥而来，各个喊叫着，嘈杂极了。
所有人都全副武装，衣物都是一样的，在前的拿着盾牌，后一些的拿刀剑，再后的就是弓箭和大炮之类的了。
慕楠一在城墙上看着两国士兵厮杀，心里始终不太好受。
他有些担忧地望向义国城门口，他已经很久没见到凛冬一了。
昨夜，他想起了凛冬一对他说的话，打开了自己的柜子，上面躺着一张纸条。
他拿了起来，上边写着：
楠一，要是哪天我成了你的对立方，要与你抗争，就杀了我吧。我答应过你不会背叛你的。然后，你再好好地活下去，连着我的份一起。
凛冬一上
慕楠一的心倏地一紧，不安感涌上心头，纸条被他紧紧攥着，都有了皱褶。
看着窗外的明月，他意识到好像自从凛冬一离开了之后，雪便越来越小，风景中的白也逐渐消失，现出了它们原本的色彩。
这一瞬间，他有些怀念那个冬天。
战场刀剑碰撞声把他惊回了神，他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手也在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们。
看着义国越来越多的士兵，他有些庆幸自己向景国皇帝借来了一支兵队。
两国的士兵数量不相上下，实力也不相上下，战场上已经有了几十个倒地的士兵。
慕楠一望着自己的士兵，状态都很不错，也许是上场前一起打了个气的原因。
在一众穿着暗色服装的士兵中，一抹亮色从他的望远镜前闪过。
刚把视线从那儿撇开的慕楠一一顿，再次把视角转了回去。
原来那抹亮色的来源是凛冬一。
她正在跟几个士兵对抗着，一路从义国皇宫的城门口打出来。
士兵一个个在她的剑下倒地，而她也逐渐体力不支，走路一拐一拐，看着像是受伤了。
慕楠一皱眉，指使部分弓箭手向她附近的敌人射出箭矢。
凛冬一见到自己附近的敌人倒地，下意识看向芜国城墙上，很快找到慕楠一的身影，对他一笑后便转回去专心攻打敌人。
慕楠一收起望远镜，继续指挥着弓箭手。
不得不说义国士兵是真的多，芜国的士兵数量在他们的面前就是不堪一击。
不过好在芜国士兵的战斗技术也没那么差，还能撑得住。
在这场战争中，慕楠一觉得奇怪的点在于义国皇帝怎么会不在，以往要是义国开战，他一定会在城墙上指挥，现下义国士兵没那么强的原因就在于少了义国皇帝的指挥，而是谢昀衡在指挥着。
虽然谢昀衡也不差，可与义国皇帝相比还是弱了点。
想到这里的慕楠一逐渐觉得不对，再加上刚刚从义国城门打出来的凛冬一，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慕楠一下意识地再次拿起望远镜，看向凛冬一所在之处。
他四处望，却没找着凛冬一的身影。
慕楠一也不慌，用望远镜仔细地扫过战场的每一个方位，终于在一角发现了凛冬一的踪迹。
可坏的是，她正被义国皇帝挟持着，也难怪找不着义国皇帝了。
义国皇帝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看着慕楠一，剑还抵着凛冬一的脖子，对他挑眉。
慕楠一心道不好，可又不能退兵，要是退了那义国的士兵就得打进来了。
不知是不是凑巧，慕楠一觉得此时此刻，义国士兵似乎少了点，也弱了点。
他下意识看向义国城墙，谢昀衡还是一样专注地在观察战况。
义国皇帝摆明了想叫慕楠一独自迎战，否则将会杀了凛冬一。
而凛冬一怎么会不知慕楠一在城墙上看她，也抬眸，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她的衣摆都染上了血，脸上和手臂也血迹斑斑，可手却死死抓着剑，没放手，那剑之上也沾染了红。
她望着慕楠一，慕楠一也同样望着她。
也许是夫妻间的心灵感应，慕楠一就觉得，她或许想豁一把。
也许她真的能突破重围，回到自己身边，与他一起战胜义国。
也不知是安着怎么样的心理，慕楠一竟然还真的下了城墙，叫停了士兵。
剑出鞘，一众士兵便倒下。
义国皇帝见慕楠一独自迎战，再看看自己的士兵数量，顿时觉得自己是必胜的，此时的专注力全在他的身上，挟持凛冬一的手便松懈了些。
凛冬一抓着这个漏洞，一个肘击在他的腹部上，他瞬间松开了手，捂着腹部退后了几步。
而凛冬一也趁着这个间隙，继续挥动手里的剑，把她附近的敌人杀了个精光，遂一跃而起，掏出飞镖朝慕楠一周身丢去。
正想从背后偷袭慕楠一的士兵一惊，正想转回身抵挡，却已来不及，连带着身边的几个士兵一起倒地。
凛冬一也恰好给自己清出了一条通往慕楠一的道路，落地时就落在了他的身后。
“看吧，楠一，我是不是回来了？”
慕楠一一笑道：“回来得轰轰烈烈啊。”
凛冬一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可以叫你的士兵接着打了。”
她正说着，周围就一阵呼啸，是士兵奔跑时带起的风。
慕楠一道：“我们也得接着打了。”
说完，两人便同时击败了前方的敌人。
义国士兵多，杀得快，来得也快，完全打不完。
多日的相处令两人的默契度提升，都无需在意自己背后的敌人，因为对方会帮自己打了。
他们给予了对方完全的信任。
正当慕楠一他们都以为能顺顺利利坚持到战争结束后，却发生了变故。
一个巨大的变故。
一群义国士兵朝这里冲来，把两人分散了，再然后，慕楠一便在义国城门口发现了凛冬一。
到最后，她还是回到了义国皇帝的手上。
他实在是受不了了，怎么抓的都是凛冬一，抓了自己明明更有胜算。
转念一想，可能他觉得自己打不过慕楠一吧。
凛冬一也已经筋疲力尽，没什么力气反抗了。
慕楠一很是不解，自己明明已经亲自下来迎战了，为什么还要抓凛冬一？
于是，义国皇帝对他道：“咱们先休战，来谈谈吧。”
这话听着好，却是在威胁，他的刀一样架在凛冬一的脖子上。
义国皇帝先撤了兵，慕楠一也撤了兵。
“你想谈什么？”慕楠一道。
义国皇帝看他：“打了这么久，不累吗？”
慕楠一瞬间警惕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义国皇帝把剑抬高，凛冬一的下巴也被迫抬高一些：“宣告投降，否则我便杀了她。”
闻言，凛冬一抬起剑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反抗？”
凛冬一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握着剑的那只手被义国皇帝一打，剑就掉了，然后被义国皇帝一脚踢到远处，还挑衅地问了句：“反抗？”
“她不能反抗那我就不能了吗？”慕楠一一笑，举起箭扫视义国皇帝的脖子。
可他过于卑鄙，在他把剑刺过去的一瞬，就把凛冬一移到自己身前了。
慕楠一当然停下了手。
“皇太子，投降吧。”义国皇帝笑道，“你没办法了。”
慕楠一正与他对峙，余光瞥见了城墙上谢昀衡的动作，他正拉弓，瞄准着义国皇帝。
“陛下。”慕楠一道，“你就这么想要芜国这片土地？”
义国皇帝道：“十一年前打了平手，十一年后一定要分出胜负。”
谢昀衡已经瞄准了义国皇帝，箭矢朝他奔去。
慕楠一已经做好了接住凛冬一的准备，怎知义国皇帝一个转身，箭矢从他和凛冬一的身边擦肩而过，而凛冬一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个血痕。
义国皇帝还朝谢昀衡挑了眉：“谢将军，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吗？”
谢昀衡有些恼，也没法再助慕楠一了，否则凛冬一可能会死在他手里。
慕楠一想趁着义国皇帝背对着他，把他杀了，可他的背后就像长了眼睛，完全能预判他的一举一动。
凛冬一已经累得眼睛半闭，可战场上的对话她却一字不漏听了进去，睁开了自己的眼睛，给慕楠一做了口型：杀了我。
慕楠一一愣，再次想起她写给自己的信。
原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还在给自己酿的酒旁留了另一个纸条：难过就发泄一下吧，可注意别喝多了，第二天会很难受的。
慕楠一缓缓举起了剑，可是他的手都在颤抖。
这是他第一次连剑都拿不稳了。
凛冬一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看着强硬实则心软，要是叫他杀了自己，那他肯定下不了手呢。
现在的她也没力气反抗了，所以只要自己死了，这场闹剧才能结束，慕楠一才能打下胜仗，芜国才能战胜义国。
凛冬一心一横，手握上了腰间的匕首，对慕楠一一笑，眼角却流出了一滴泪。
慕楠一有些错愕，手上的剑被义国皇帝打到地上。
义国皇帝好像还对他多了几句话，像是嘲讽的话。
周遭声音嘈杂，景象也杂乱无章，唯一清晰的也只有凛冬一。
他眼睁睁看着凛冬一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抽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慕楠一连阻止都来不及，她胸前的衣物瞬间被晕染成了红色，嘴角也渗出了鲜血。
在慕楠一的脑海里，此时的凛冬一与慕锦柒的身影重合了。
两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死。
慕楠一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花了那么久的时间让自己变强，他以为他不会再失去什么。
可他还是再次失去了重要的人。
凛冬一用的匕首是慕楠一送给她的那把，所以也算是自己间接把凛冬一杀了。
他从萧俞的手里救下她，而她却死在了自己所送的匕首里。
曾经她拿来防身、保护她平安的匕首，如今却成了凶器。
多么可笑。
凛冬一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楠一，我还是食言了。”
看着凛冬一最终不动了，慕楠一也被愤恨染上了。
他举起掉在地上的剑，迅速刺入了义国皇帝的心口。
义国皇帝也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凛冬一竟然会自杀，也没想到慕楠一竟然在见到凛冬一死后能一滴泪都不流，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来杀自己。
谢昀衡在此时也皱起了眉，望向那处。
凛冬一正躺倒在地，而义国皇帝像是已经被慕楠一死死钉入墙壁里似的，死前连一个字都发不出。
四周的士兵也有些不知所措，纷纷看向谢昀衡，他举起手道：“撤了吧。”
士兵们看了眼义国皇帝，五味杂陈地撤了。
在确认义国皇帝已经没了气息后，慕楠一大口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双手轻轻抱起了凛冬一，经过芜国城门口看见萧俞的遗体，还皱了眉，觉得他有些死得太轻松了点。
莫宁已经把自己的父母亲接回了家，听闻义国芜国正在开战，便赶来，结果还是迟了。
城门一开，慕楠一抱着凛冬一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里。
她有些欲言又止，见到倒在城门旁的持频，也是得到了慕楠一的指使，也把她一并带回了芜国，埋在了离皇宫最近的墓园。
那日，义国芜国大战，皇太子慕楠一完获全胜，全国上下为他欢呼，就连景国也为他欢庆。
可当城门打开的那刻，所有欢呼声嘎然而止，因为慕楠一怀里躺了个女人，洁白的衣服此时已经被染红，胸口插着把匕首。
慕楠一在众人的视线中抱着凛冬一，一步一步走向皇宫。
他脸上沾满了鲜血，红色的披风随着风飘荡，盔甲上也全是血滴，脚步却不曾停下。
身后的城门随着士兵归来，重重关上。
士兵们见不得这场景，喊了几声，民众愣了一会儿，也跟着喊了。
只是当中有人在猜他怀里的是谁。
“还能是谁？那当然是皇太子妃啊！”
“刚刚我偷偷看见了，皇太子妃可帅气极了，她挥舞着剑，打死了许多敌人。”
“是啊！据说她还是义国公主，可她又帮了咱们，那她到底是好是坏呢？”
“哪有什么好坏之分？你觉得她好就好，觉得她坏就坏咯。”
“嘘，都别说了，据说皇太子只有这一个皇妃，你们觉得他之后还会立皇后吗？”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思。
许墨掺杂在里头听了个遍，原来当时慕楠一执意不让他跟去的原因是这样。
他叹了口气。
反正，他觉得慕楠一是不会立后了。
他对他说过，凛冬一是他唯一一个皇妃，至死都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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