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停了，林雨桃顺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走回林宅。刚走到院子的天井处，便遇到阿青。
“哎呦，小姐你终于回来了！”阿青跑到林雨桃面前拉着她的手臂。
“怎么了？”林雨桃不解地问。
“刚刚老夫人头晕，差点摔倒了，不过刚刚夏郎中已经进去给老夫人看诊，你别着急……”
话还没有说完，林雨桃就已经跑向老夫人的屋子了。林雨桃跨进老夫人的屋子时，夏郎中正在收拾医药箱。林雨桃走进去看到老夫人坐靠在床上，神色有些疲倦。林雨桃向王伯和夏郎中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去照顾祖母了。
王伯送夏郎中出去，他们已经认识几十年了，也算半个好友，“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病痛的，不必太担心，我开了些药，调养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吧。”夏郎中边走边说。
“麻烦你了。听说你儿子回来了，有他帮你，以后你也能清闲一些了。”
“唉，他小时候我和他娘都没有好好照顾他，现在却要他承担这么多，是我亏欠了他。”
“父母儿女之间哪有亏欠一说，你们也是万不得已才如此，他应该理解的。你越是这样想，他只会越难过，放宽心吧，峻森是个懂事的孩子。”
“是啊。”夏郎中不觉笑了笑，欣慰地感叹道。
管家王伯送夏郎中至大宅门口，派了一个家丁跟着去取药，看着夏郎中渐远的背影，不由得感慨他们一家的苦难和离散。
林雨桃在祖母的床前伺候着，喂了药，又聊了一些琐碎的事，等祖母睡下了才回房。晚饭的时间早已过了，因祖母不想吃，林雨桃也没有胃口吃，反正一天到晚也没干什么，倒也不觉得饿。
雨后又将是雨的傍晚，天格外的阴暗。乌云大团大团的拥挤在一起，天青青欲雨，人也昏昏不知所想。她就这样看着远山发呆，好像在等什么，等什么呢？等天光暗夜色浓，等一场筹谋已久的雨，还是昨日一般的明日，她等了十五年了，什么也等不到。
阿青提着食盒走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纤细少女在暮色中沉默发呆的画面。女孩还是不要太敏感聪慧的好，她想。
“小姐，饿不饿，我叫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进屋吃吧。”
林雨桃转头看了看，说了句不饿又把头转了回去。阿青就知道会这样，于是就在门口打开食盒，“你看，桂婶特意给你做的，真的不尝尝？”
“什么呀？青团！”五六个青团，青绿色的，又圆又软，胖胖的挨在一起，林雨桃伸手拈起一个吃，满口艾叶的芬芳，瞬间想起长满田野的艾草，此时才真实地感觉到，春天真的到了。
“最喜欢桂婶的青团了，你也尝尝。”
“嗯。”两人靠在门廊下吃着青团，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听说大少爷下个月就要娶二房，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阿青嚼着青团说。
“难怪我看见王伯叫人收拾莲香园，估计是要给小嫂子住了。”
“嗯，我还听说她只比你长一岁，而且是个美人，就是家里穷了点，还有个长年吃药的爹，唉，苦命。”
“嗯。大嫂不是很反对的吗，怎么又同意了？”
“一开始是不肯的，但听说回了娘家一趟，又闹了闹，就默许了。”
林雨桃还理不清其中的关系，侧头迷惑地看着阿青。
“你想啊，再几个月大少奶奶的肚子就大了，不方便。”
林雨桃还是没懂，这下阿青急了，“哎呀，你怎么非让人说明白呢？就是……”阿青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一阵，林雨桃的脸颊和小耳朵由白变红，像一朵顷刻间绽放的粉色莲花。
“几个月也忍不住吗，真是……”
“不是忍不住，是不想忍，哪个有钱人家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说男子都是贪念美色的，什么一生一世只娶一个，根本不可信。”
林雨桃感到不适，但她知道，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传统，于是她第一次深刻理解到了“矛盾”这个词的意思。
两个少女在门口忧愁地讨论着婚姻夫婿，这也许是所有女孩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却也是最不能做主的一件事。暮雨淅沥沥地下，好像说不完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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