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殿本是宓悫贵妃宫殿的偏殿,因着皇帝一直放心不下,便也常常打扫着,倒是可以即刻住进去。
因着此次入宫她只带了云芷一个婢子,皇帝便又叫尚宫局给调了几个宫婢和太监来,也算是补足了人数。
“小主请。”云芷瞧着倒很是紧张,扶着她的手都有些发颤。
沈玉窈拍了拍云芷的手,冲她温婉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来示意她不要害怕,这才抬脚迈进了沉光殿。
沉光殿没有主位,因而也不必去拜见,只顾好自己殿里头的事物便好。
从尚宫局分过来的宫人们已是到了,见沈玉窈进来,连忙行跪礼:“沈美人万福。”
沈玉窈有意敲打他们一番,便没有叫起,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往内殿走,留下宫人们一头雾水。
内殿依照着外头的风格,仍旧是尽显皇家华丽:一张紫檀木雕花床,床头和床尾的挡板上各雕刻着一幅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案,床帏则是用轻薄的天蚕丝织成,雪青色为底,上绣芙蓉,娇艳欲滴。
虽没有太后、沈德妃宫里头尊贵,却已是比她在钱塘沈府时不知好了多少,可见天家富贵。
“往后还是先只叫你近身伺候,你知道分寸。你是从小服侍我的,我待你总归会与旁人不同。”沈玉窈淡淡一笑。
由着旁人侍奉她终究是不大放心,与其虚与委蛇不如提前说明白,倒也轻松。
云芷明白,这是小主的示好,也是自己的机会,她亦是感动,屈膝道:“小主,奴婢都省的。”
吩咐完云芷叫她收拾内殿,沈玉窈便出去一瞧,发现只剩一个宫婢、一个太监还伏在地上,其余的都已是不见了踪影。
“都起来罢。其余的宫人呢?”沈玉窈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禀沈美人,他们似乎说是还有活计没有做完,便出去了。”那小宫婢跪久了一时有些站不稳,怯怯道。
沈玉窈顿了顿,坐在那椅子上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时云芷已经收拾好了内殿出来,沈玉窈复又问道:“你们各叫什么名儿?”
“奴婢采儿。”那小宫婢道。
“奴才小秀子。”那小太监道。
“我记下了。云芷,去外头把那些宫婢、太监都叫进来。”沈玉窈搁下茶盏,打量了一眼二人。
这采儿身上服装齐整精致,倒像是家世不凡的;小秀子倒是瘦削,应是个家境平平的。
“采儿先委屈你一阵子,先做内殿侍女。我宫里头还缺个主事公公,小秀子来做。”沈玉窈发话道。
二人皆是一阵欢喜,连忙再次跪下谢恩。
少顷,云芷已是带着剩下的几人进来了,那几人自知做错了事,皆是叩头:“请沈美人责罚!”
“我罚你们不是目的,只是要让你们知道错在何处。”沈玉窈起身,环视一圈殿内,方缓缓道。
一时间整个儿外殿落针可闻。
沈玉窈见众人终于屏息凝神,仔细听着自己的话后方道:“你们往后在我的宫里做事,就要听我的吩咐。没有我的吩咐就去办事,哪怕是为了我,也要挨罚。这一次便是教训,同时也要叫你们知道,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你们且好好听话便是了。”
众宫人连连叩首,皆说是悉听沈美人教导。
“既如此,刚才没有我的命令便出去的,便一人罚跪半个时辰。”沈玉窈眯起凤眸道。
底下的宫人虽心有不甘,却不敢不从,只得乖乖去了。
云芷心里头略有些发慌,低声道:“小主,恕奴婢多嘴,如此虽能立威,却易使下头的人生了怨气。”
沈玉窈却抿笑道:“之前不是叫你包了一包十五两的银子?待他们罚跪回来,便赏了去。这银子向来是能解一切恩怨的。”
“小主聪慧。”云芷叹服不已。
夜晚微凉的风拂过轩窗,吹动那读了半卷的棋谱。
今日是沉光殿落灯,乃是沈玉窈头一回侍寝,宫婢们便难免准备的更仔细些。
云芷望着铜镜中的沈玉窈,不由得赞了两句:“小主只微施粉泽,便如此雪肤花貌,当真是美极了。奴婢为主儿挽一个惊鸿髻,再添上一枝碧玺海棠珍珠簪如何?”
沈玉窈将一缕青丝别于耳后,款款道:“不必。陛下平日里,定是浓妆艳裹的都看腻歪了。今日便听我的,头上不要簪钗环,就这样披散着。”
云芷听了,不由得惊得手中木梳掉在地上:“平日里旁的娘娘小主见了陛下,定是要仔细梳妆的。这可是您头一回侍寝,陛下若是不喜……”
沈玉窈却冲她摇了摇头:“陛下也是人,自然也喜欢瞧新鲜的。你说若是那阳春三月争奇斗艳的御花园,忽而得了一枝梅,令谁都会新奇不已罢。”
云芷被说的不由得一愣,好一会才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木梳,朝着沈玉窈屈膝道:“是,奴婢知道了。”
因着只上了淡妆,并未耗费太多时间。沈玉窈本就生的夭桃秾李,月貌花容,如此只略施粉黛,倒是不显得素静,反而多了几分清纯。
陛下还有一会儿才到,沈玉窈干脆便看起了棋谱来。正思索着,就听得宫婢通报,说是陛下到了。
沈玉窈从未侍寝,虽跟着宫里头的姑姑学过,却还是紧张。
不过陛下就在外头,她只得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到宫门口跪迎那九五至尊。
萧赫走进沉光殿侧殿时,便瞧见的是这样一副景象:一姝丽身着月白色盘锦镶花裙,清丽中透着几分妩媚,墨发披散着,只簪一朵银质珠花点缀其间。再细细一瞧,眉似新月,眸含秋水,潘鬓沈腰,体态婀娜,真不愧为艳色绝世。
“妾请陛下安。”只听得一女声柔柔道。
红烛摇曳,在床幔间投下暧昧的影。暖灯宛如一层薄纱,轻盖在沈玉窈面庞,只见其容颜似玉,眸若秋水;唇如丹蔻,发比墨绸。
“妾服侍陛下宽衣。”美人温言软语,一双柔荑覆上萧赫肩头。
萧赫的目光从那纤纤脖颈向下,便是那轻罗软裙随着她的动作轻扬,使得那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令人不禁遐想那裙下的风光是何等的曼妙。
“安置罢。”萧赫不由轻笑,轻轻捻起她一缕发丝,倒是惹得沈玉窈面颊泛起一丝潮红,更添俏丽。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沈玉窈再怎么说也是十六岁的女儿家,总归没经过人事。她惊异其中还有如此快意,却又被折腾的只得搂紧了他,轻吟低喘。
一番颠鸾倒凤后,沈玉窈已是餍足,身上软的没了力气,倚在萧赫怀中。
他本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可这沈美人却意外不叫他感到厌烦,便也没移开。
“妾入宫前,听闻宫中嫔妃争宠,心中还好奇。这下妾可算是明白了。”沈玉窈脸颊又泛起桃红,说罢便躲进他怀里再不肯露面。
“表妹好生大胆。”他似乎是被气笑了,一对剑眉微微拧起。刚要再说两句,就见沈玉窈那羽扇般的睫毛已经合上,俨然是睡着了。
翌日晨起,侍寝的妃嫔是要依着宫里头的规矩服侍萧赫起身的。
沈玉窈方扶着床榻直起身子,便觉着身上软着没力气,竟是又险些倒回去。她不免觉得丢人,别过脸去不敢看皇帝。
这一番动作闹出的笑话惹得萧赫勾了嘴角,却也生出几分怜惜来,便柔下声音道:“先不必你服侍。皇后那边的请安朕也知会一声,今日就先歇息着便是了。”
“今日不能服侍陛下,是妾的过错,妾往后定然不会如此。但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若今日妾不去,岂非乱了宫中的规矩。”沈玉窈垂下头,语气却添了几分坚定。她虽没与这位关皇后打过照面,却也明白能把皇后之位坐稳,并且生下大皇子的女人,绝不是个简单的。她可不愿因着一件小事与这样既有权势又有头脑的女人结下仇怨。
“在这宫中,没有比朕更大的规矩。你且安心。”萧赫只以为她是不敢,便又安慰了两句才去上朝。
“云芷,叫宫婢备水,准备着沐浴。”沈玉窈见萧赫离开了,便掀开帘子唤云芷进来。
“沈小主,您可再歇息一会儿。若是不去晨时定省,现在起还早着。”云芷见陛下对自家小主好,心中高兴,说话也喜气洋洋的。
“陛下怜惜,咱们却不能贪图一时松快,而与那一位娘娘结了恩怨。”沈玉窈瞧着云芷那不谙世事的模样心中便隐隐发愁,不免叹了口气。
“......是,沈小主思虑周全,奴婢倒是不及了。”云芷偷偷瞧了一眼沈玉窈,就连忙退出去吩咐宫婢们准备着梳洗。
梳洗完毕,至于今日的装扮,是沈玉窈亲自择的一件淡蓝绣花披帛与葱白绫棉裙,再辅以云髻与一支金丝花头簪,既不太简单,也不太挑眼。
这边方才戴好头簪,御前的魏增便来传旨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美人沈氏玉窈,服侍有功,甚和朕心,着晋为婕妤。
接着便是珠宝、绸缎、钗环流水一样送进沉光殿,魏增借着小太监们搬东西的间隙偷瞄一眼那新晋的沈婕妤的面容。
眉眼间果然是很像,那位宓悫贵妃。
沈玉窈昨日罚跪加上今日晋封,底下的宫人们已然是比昨日更小心恭敬许多。毕竟这位小主,可是并不像表面一样好欺负。
沈玉窈瞥她们一眼,并没说什么。与其和下人们打成一片,倒不如让他们恭敬些,这是她幼时在钱塘沈府里便学会的。当年姨娘便是与那些小丫鬟们姐妹相称,最后沦落到威严甚至不如姚氏身边的冯姑姑。
摇摇头切断飘远的思绪,沈玉窈搀着云芷的手来到椒房殿。
殿内嫔妃除去皇后不少皆是已经坐定,正吃茶谈天。除去新给沈玉窈添的座位以外,似乎只有一位的位置是空的。
众人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有好奇的,也有不屑的,但她只是安安静静抿茶,并不回应。
“沈妹妹真真是倾国倾城,非花非雾,姐姐一时间都看的痴了。”
说话的是凌修媛,本是从皇帝还是太子时候便服侍在侧,也算是老人儿了,位分不低,能称沈玉窈一声妹妹。她一向最是实诚,因而此话倒是像有八分真在里头的。
“多谢凌姐姐夸赞。众位姐妹才是风华绝代,妹妹哪敢不自量力,与大家相较。”沈玉窈亦是回以一笑,眉眼似月。纵然凌修媛此话不是有意,也是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她不得不做得一副蠢笨之态,好叫众人不要将针尖对准她。
凌修媛张了张嘴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见众嫔妃皆是起身朝着上首行礼问安,便知是关皇后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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