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在不安。
苏墨寻最近总感觉到岫岩凤雕玉佩在骚动。它在不安。她从来没有见玉佩有过这样的“情绪”，过去即使感应到什么，也只会发出暂时性的鸣动。然而这次，无论她怎么安抚都毫无用处。
这让她也十分不安。本想着过几天玉佩也许会恢复正常，所以一直没有告诉姑姑。现在看来还是说一说的好。
她将玉佩收回口袋，开始活动手脚，准备接下来的800米。
扭动脖子时，无意间瞥到兰雨欣。一般女孩子都很惧怕长跑，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应该是相当有信心。相比之下，文以薰的脸色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其实她自己也有些压力，耐力不是她的强项。
“小姐……”
苏墨寻听到这声音先是一愣，像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应答：“树婆婆？”
“小姐，苏婉小姐让您赶快回来……御羲出事了！”
她心头猛地一震。
“请尽快回来。”
苏墨寻急忙直奔班主任办公室。苏婉之前已经打过电话，所以她取了假条便直接坐车回家。路上她又开始焦躁了，一阵阵的感觉映照着这几天玉佩带给她的各种不安。那感觉就像是明明身后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回过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玉佩！
她从口袋拿出玉佩，它在苏墨寻的手心发出幽森的绿光，那只凤凰的眼里隐隐透出些诡谲的气息。
车一到苏宅门口，苏墨寻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赶去御羲的房间。
只离几步之远时，她突然停住了。
御羲的房门大开，里面不断传来他痛苦的低吼。然而就在距离房间几步的地方，苏墨寻却停了下来。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跃，她的双腿僵直不动，颤抖的手紧紧捏住玉佩。
“寻儿！快把玉佩给我！”里面传出苏婉焦急的命令，她显然在里面极力控制着御羲的暴动。
苏墨寻还是不肯动。她动不了，她被什么给困住了……她不敢动。
“御羲会死的！！”
御羲会死……御羲会死……不可以……可是为什么她不动……为什么她不会动呢……为什么觉得……如果见到御羲……会想起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可是……可是如果不动……御羲会死……御羲会死！！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将玉佩扔了进去！玉佩与什么发生了剧烈碰撞，一股力量掀开了窗户与大门，甚至冲开了屋顶的砖瓦！
苏墨寻抬起手挡住飞散的碎瓦，只听一阵怒吼冲破天际。她抬头，一头红色巨兽狂暴地呼啸着，眼里泛着狰狞的红光，在空中毫无章法地扭动，似是极为痛苦。他在原处打了几个转，最终朝着远处奔离。
苏墨寻跪坐在地，巨兽掀起的风吹乱了她的黑发。她只是呆呆地望向远处，完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个状况。
苏婉行步踉跄地从屋里出来，嘴角流着血丝，身上的旗袍也撕裂了几处，狼狈不堪。树公树婆赶忙上来扶着她。她看着苏墨寻，叹息一声。
她知道那个孩子在抗拒……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也在本能地抗拒。但是现在，也许她是时候要接受过去了，究竟她的记忆里会再现出怎样的情景，就让天来决定吧。
她吃力地走到苏墨寻面前，将玉佩塞到她的手中。
“寻儿，御羲是你的坐骑，所以必须由你去救他。”
苏墨寻扭过头，没明白她的意思。
“御羲的背上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那印记看来是有人刻意画的术阵，那个东西会让御羲脱离本性，变得狂躁不安。这样下去御羲不止会伤害到别人，他也会为了克制暴怒而伤害自己……如果情况严重……你应该能想象到会发生什么事。”
像是才回过神来，苏墨寻心里顿觉一股违和感。
“姑姑，这是谁干的？为什么御羲会被画上那个印记？”
“我不知道……”苏婉皱起眉，“如果知道就可以直接找出那个人除去印记了，但当务之急是要先稳定御羲。”
“我该……怎么做。”
“找到他，借用玉佩的力量让他陷入沉睡。”
苏墨寻突然慌了，万一她见到御羲的时候又开始颤抖怎么办？万一她做不到怎么办？她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无措了，上一次如此慌乱，是奶奶和爸爸去世的时候。
仿佛看出她的惊慌失措，苏婉轻轻抱过她。素来严厉的姑姑，忽然变得温柔起来，这让苏墨寻始料未及。
“你可以的，寻儿。”
苏墨寻双手慢慢握紧玉佩，巍巍战战地抵在胸口。
树婆随着苏婉留在家中，查阅那咒印的相关资料。而树公随着苏墨寻，利用玉佩的感应追寻御羲的踪迹。
御羲似乎逃到了非常隐秘的地方，因为玉佩的感应十分微弱，很容易就失去线索。跑了近乎两个小时，苏墨寻已经满身汗，嘴唇甚至有些发白，但始终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奔走。苏婉让她靠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御羲，禁止她使用玉佩召唤神兽，因为即使她召唤了也无法驾驭。
天色渐暗，苏墨寻和树公随着玉佩指引攀上一个小山坡，渐渐深入偏僻的地方。苏墨寻身上尽是被石子刮伤的痕迹，白色的运动服也沾满了泥土。树公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劝她先休息一下。但她不肯，她担心即使只是停一秒钟，也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
最终他们停在一个洞口，玉佩的反应越来越强烈。
就在这里。
苏墨寻又开始犹豫了。她盯着那深黑的洞穴一动不动，她害怕一旦踏入其中就会被那黑色吞噬。但她明明没有时间犹豫了……她想起御羲那痛苦的样子就觉得喉咙里憋着一口血。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尖叫，吓了苏墨寻和树公一跳，然而让他们更惊讶的是——那声音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遭了！里面有人！”
不能牵扯进无辜的人！如果伤到人，御羲只会觉得更痛苦！
苏墨寻这么一想，立即冲进了山洞。
刚向里面跑了几步，就见到洞的深处闪现着影影绰绰的火光。里面有人的奔跑声逐渐靠近，回声渐渐清晰，但苏墨寻无法确定对方距离有多远。
“喂！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苏墨寻边跑边朝里面喊道。
那人听到她的声音却顿了一下，惊讶地喊：“苏墨寻？！”
苏墨寻当即停下脚步，感觉那声音好像是……
她利用玉佩的光芒照亮前路，只见夏目清和正跌跌撞撞地向她这边跑来。她却后退了几步，对他有所警觉。
这不应该……夏目清和怎么可能会来这里？难道这是什么幻术的陷阱？但是夏目清和对她又构不成什么诱惑力……
但夏目清和什么都没说，跑到苏墨寻身边的时候，直接拉着她一起往洞口跑。跑了一会儿，两个人渐渐停下脚步，他正扶着墙喘气，身后又是一阵尖叫。苏墨寻和树公转头看向身后，一名身着和服的少女正急匆匆地跑向这边，身后跟着一簇簇火团。
苏墨寻心中一震，她知道御羲就跟在后面。她的手又在发抖了，额头和颈间开始冒冷汗。她知道必须阻止他，这是她的责任。此时她用尽了所有力气去驱动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即使再恐惧，她也必须要面对，否则身后就可能是不复深渊。
御羲终于出现了。
苏墨寻总觉得这样的见面如此突然，御羲的速度快到让她来不及多想。
少女一步步靠近，带出那浑身是火的狂暴巨兽。苏墨寻握紧玉佩，看着他一步一步跨近，正当她准备启动玉佩的力量，御羲的周身乍现蓝光，光芒像是一道道栅栏围住了他，将他困在了那个蓝色光牢里！
苏墨寻愣在原地，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夏目清和突然窜过去，在光牢周围贴上符咒，加固了束缚。御羲只能在那狭窄的光圈里挣扎与怒吼，他赤红的双眼看起来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
“御羲！”苏墨寻不禁着急地跑了过去。
她还不能确定眼前的夏目清和是敌是友，也不能确定他困住御羲的目的，怎么能任由他乱来！
“苏墨寻你冷静点！”夏目清和拦在她面前，“你如果想救他就不要破坏这道咒！”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先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我之后再跟你解释！”
“你让开，我能让他安静下来！”
夏目清和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让开了。
苏墨寻将玉佩放在地上，双手捏诀。玉佩腾空而起，发出柔和的绿光，渐渐环绕在御羲周围。御羲的暴怒情绪果然有所缓解，怒吼声逐渐变小，他慢慢地进入了沉睡的状态。
苏墨寻收回玉佩，走近御羲。她看着他，差点哭出来。他身上布满了累累伤痕，应该是为了压制自己而撞伤的。她跪坐在地上，伸手轻轻拂过他流血的伤口，抬手抚上他柔软的毛皮，端详着他熟睡的模样。
六年了，她六年都没有见到他，而这一见面，却是这样的情况。
她想起小时候，因为和别人打赌世界上有妖怪，御羲特地去办成妖怪吓唬那些小孩。但是，她也吓坏了。因为她以为御羲会不再是她所认识的御羲，于是她怕得不得了。
那时候她并不明白，御羲即使将自己伤得那么重，也不愿伤害到别人，又怎么会变成可怕的“妖怪”……
她经常觉得年幼的自己很好笑，总是会冒出很多如今看来难以理解的想法。而懂事了之后，她却甚至做不了一个简单的想象。像是简单地想象，她与御羲的久别重逢，简单地对他说一句“好久不见”的场景。
“清和、どうする？”那和服少女抿抿嘴，转头问夏目清和怎么办。
夏目清和走到苏墨寻身旁坐下，他本来在思索怎么跟她解释他为什么在这，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在封印她的坐骑……但看到苏墨寻那表情，又觉得她可能已经懒得管他了。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御羲会这样？”
夏目清和抿抿嘴，有些艰难地开口：“大概是因为我……”
“所以你明明说过绝对不会跟我有任何牵扯，却又出现在这里了？”
他点头。
“你到底是谁？”结果她还是问了。
夏目清和深吸一口气：“我是阴阳师。”
苏墨寻仰头看着他。
关于阴阳师，苏墨寻也曾听过一些故事，于日本是如同道士一类的存在，一度在日本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在政治领域。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平安京时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但她了解的并不多，也许还有其他分支的小系阴阳师，至少“夏目”这姓氏她就从来没有听说过。
夏目清和告诉苏墨寻，他来中国并没有得到家里的同意，而是私自转学过来的。入学手续都是他自己在办，而监护人那一栏则是靠他偷学的父亲笔迹蒙混过去的。所以家里那边估计是为了引出他，才想惹出一些麻烦。
他描述了前两天他和御羲相遇的经过，猜想是那时候被发现的。
苏墨寻心底蹭起隐隐的怒意。只是因为这种事情，就把御羲害成这样。
“你们阴阳师没有羞耻的吗，这么恶心的事都干得出来。”
夏目清和心里一道雷劈过，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她现在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语气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人家上战场为国家自爆好歹也是伟大的牺牲，他这是莫名其妙就替敌方挨了炮轰啊！
不过苏墨寻的厌恶也不无道理，无论怎么争辩，他多少还是该负点责任。这么想想，他也只能一脸讨好地凑过去。
“哈哈……你看……我这不是为了抵消我的罪过，特地来帮忙了吗？这是我们家施下的咒，我还是有办法能解的。”
“怎么解？”
“看到他背上的图案了么？”夏目清和伸手指了指，继续说，“那叫‘晴明桔梗印’，是安倍晴明——啊，就是很久以前的一个阴阳师——发明的，按理说应该是作为驱邪、护体或召唤之用，作为神兽，他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是这个桔梗印不对的地方就在于……它是倒着画的。”
“倒着画？”苏墨寻仔细观察了一番，“你怎么看出这个图案就是倒着的？你不管怎么看都可以把它当成正的不是么？”
“‘倒着’的意思并不是单纯地指图案相对于什么方位，而是指画它时的方式。”
夏目清和从旁拿了颗石头，借着牢笼的亮光，在地上开始画出一个与御羲背上相同的图案。
“桔梗印是以五芒星为中心，五个角相连画成一个圆，重点就在于里面五芒星的画法。它一共八种画法，对应着水火地风四大元素各有两种。比如我刚才画的……”
“等等……直接说重点。”
他脸色严肃地看着御羲背上的印。
“但是任何一种，只要逆着画，并且成图的时候以你的视角为‘逆’，那么就构成逆五芒星。逆五芒星会召唤邪灵，也会有些别的负面效用……估计御羲是受了它的影响，他的思绪会不受控制，可能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之类的，进而变得残暴。
“解除逆五芒星的方法很简单，在相同的地方画个正的抵消掉就好了。只是，要接近他可能就没那么容易。”
苏墨寻看了他许久，冒出一句：“你中文真好。”
夏目清和一愣，笑着说：“还行还行，其实我妈是中国人，又跟黎斯混了那么久了……”
听到夏目清和说自己母亲是中国人的时候，苏墨寻有点惊讶，但她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察别人的家庭环境。
夏目清和见御羲已经稳定下来，撕下了符咒，解开那道光牢。洞穴里瞬间暗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一时不能适应。
归蝶不知从哪捡来一根木头点燃，洞内的光线再一次明亮。
“树公公，我在这里照顾御羲，你去通知姑姑一声。”
树公点头，立马掉头就跑。
夏目清和觉得那位树公短手短腿的跑步模样有些搞笑，基于礼貌，他还是憋住了。
“哈哈哈……清和，那老头好搞笑！哈哈哈……”
归蝶却已经在一旁捧着肚子肆无忌惮地开笑。夏目清和狠狠拍了她脑门一下，让她住嘴。
苏墨寻没有理会主仆两个，也根本听不懂归蝶说的日文是什么意思，只是费劲地搬动着御羲，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她继续抚顺他的毛发，轻柔着他脸上的青块。
夏目清和挠挠头，走到御羲的背部。他咬破右手食指，准备用滴出的血画桔梗印，然而当他的手刚触碰到御羲背上的咒印，御羲就剧烈地扭动起来！
谁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苏墨寻猛地被他顶开，直接撞到了穴壁上！她只觉头晕目眩，胸口有些犯恶心，背部也一阵剧痛。她咳了几下，看着又开始暴动的御羲。
夏目清和死死趴在他背上，被甩得七荤八素也不肯放手，他现在只希望御羲不要突然全身冒起火来！
苏墨寻赶忙发动玉佩，结果发现一点用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御羲！御羲我是墨寻！你听得见吗！御羲！”她一点点靠近他，然而无论她呼唤多少次，他也一点听不进去。
“没用的哟，清和的血会刺激那道咒印，现在除了强行解除咒印，你怎么喊都——没用。”
归蝶那蹩脚的中文听起来阴阳怪气，却莫名地缓解了些紧张的气氛。
“我谢谢你告诉我啊——！！”夏目清和费力地朝她吼道。
苏墨寻现在才能近距离地看清她，虽然从刚才开始她的举止就怪异中带些豪放……但近看不失为一个很美好的女孩子。
“我能做些什么？”
“嗯……继续呼唤他，不停地想办法让他恢复哪怕一丁点神智……”
归蝶话还没说完，苏墨寻已经冲过去了。她边继续大喊御羲的名字边闪躲，以防被御羲踩到。御羲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边乱撞一边怒吼，想要将夏目清和从自己背上摔下来。
“夏目清和你好了没有！”
夏目清和已经没有余力回答她。
再这么撞下去……苏墨寻看着御羲满身的血，心里揪着痛。情急之下，她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竟然在这种时候唱起歌来。
“As you go through the life you'll see，
there is so much than we，
……
the way we planned，
but you'll see every day，
that we'll never turn away，
……
we are more than we are，
we are one……”
御羲竟然真的渐渐安定下来，像只受伤的幼狮，嗷嗷地缩在墙壁的角落。洞里开始变得安静，只剩苏墨寻轻柔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
夏目清和完成最后一步，呼出憋着的一口气。他从御羲背上跳下来，抹掉额上那一把汗。他听着苏墨寻的歌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苏墨寻还在唱，似乎想用歌声除去御羲所承受的痛苦。她缓缓靠近躯体变小的御羲，直到他缩成猫般大小，她跪下来，把他抱在自己的腿上，动作如同对待新生的婴儿一样小心翼翼。
这首歌，是在很小的时候……奶奶还在的时候，经常唱给她和御羲听的。奶奶教她这首歌时，说这首歌包含着许多东西：自我、家人，和生命。她说，如果小墨寻有一天能听懂这首歌，一定就是长大了。
不知道奶奶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
御羲和年幼的苏墨寻都歪着脑袋，不知道是没听懂歌还是没听懂她的话。
后来才知道，这首歌是一部动画片里的插曲，那部动画叫《狮子王》。狮子王辛巴带着他的女儿琪拉雅散步，告诉她这世间万物的轮回与自我灵魂的寻觅，希望她能了解这两者的联系，明白生命的真意。
这真像御兽师所背负的宿命，好像这首歌本该为他们而唱。但对于苏墨寻来说，那是个过于宏大的人生观，她即便听懂了，也不一定就能真正地感受到。就像琪拉雅唱给她父亲的，她如果需要去承担那么多，那么她还能成为她自己吗？
还是，她也不过是自然的伟大进程所包含的一部分罢了？
再后来，等到她听懂这首歌，奶奶真的不在了。她也再也不能问她，那首歌到底有着怎样的涵义。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很久，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御羲的咒印虽然解除了，但影响仍未褪去。他缩在苏墨寻的怀里，颤抖不止。苏墨寻没见过御羲这样狼狈与虚弱的样子，也根本想象不到他会有这种样子……在被咒印折磨的时间里，他是不是回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寻儿。”苏婉的声音从洞外传来，语调平淡却格外清冽。
苏墨寻一惊，立即抱着御羲走了出去。
夏目清和还在犹豫，想着也许不出去比较好。
结果洞外又传来一声：“里面的，都出来。”
夏目清和一个冷战，一挥手将归蝶变回纸人，也一脸怂样地跟着出去。
满月正好省了灯光，几人在洞前站着，基本能清楚地看见彼此。
苏婉眯了眯眼，觉得夏目清和很眼熟，问他：“我在哪见过你？”
“那个……阿姨您好，我是苏墨寻的学长，那个……上次在学校见过您……”
苏婉很快想起来，眼前的就是上次那个突然从半空中飞到她面前的少年。她不笨，这样的事一次是巧合，两次就是必然。看来这个少年也并不只是普通的高中学生。
之后夏目清和的坦白证实了她的猜想。让夏目清和意外的是，听完整件事情的经过后，苏婉居然轻描淡写地叫他回去，当今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夏目清和顿时受宠若惊。
“我们都有一定的家族立场，我不希望因为你们个人的原因再牵扯到我们身上来。这一次当是你们不知情，也希望你自己回去能好好善后。今后……也请与寻儿保持一定距离，谢谢。”
明明是彬彬有礼的措辞，那语气竟容不得人有半点反抗。
苏墨寻什么也没说，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在御羲身上，最后只是任由苏婉拉着她离开，甚至都没看夏目清和一眼。
“归蝶，你是不是早就察觉到……他已经来了。”
少女的声音在虚无的夜空里颤栗：“我以为……是我的错觉……”
夏目清和颓唐地盘坐在月色下，重重地一拳砸在干燥的泥土上。他咬着牙，心中埋着极度的愤怒与烦躁。
他已经逃得够卖力了，为什么他就不肯放过他？到底要把他逼到什么程度才甘心？
土御门……卯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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