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一趟地铁,侯姐的高跟鞋被人踩坏了。
一脚高一脚低地回到家里,天好似要塌在她的头上。这双高跟鞋价值大几百,她捂着滴血的心买了下来,这才刚一换上就壮烈牺牲了。
也罢,她穿高跟鞋本来就是为了出去谈合同的,往后估计也用不上了。
想到染拢今天的面试表现,侯姐的心拔凉拔凉的。看选角组一个个生无可恋的样子,这试镜,多半是吹了。
吹了以后该怎么办?她和染拢都回到以往半死不活的生活里去,重伤的只有她的银行卡。
侯姐满脸疲惫地脱下了身上同样斥巨资购入的西装,走到厨房,拎出了一袋泡面。
今天晚上就不加鸡蛋好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屁兜里的手机炸响,侯姐被早上新换的铃声吓得手一软,面饼掉到了厨余垃圾桶里。她心疼地捡起面饼,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又开始心疼起哗哗流走的水来。
侯姐叹了口气,原来人穷起来的时候,几块几毛钱都会计较。
“喂?哪位啊?”侯姐心不在焉,把手机放到肩膀上用脑袋夹着,手上继续着烧水掐青菜的活。
“您好,请问是染拢的经纪人吗?”
“是啊。”
“我是《打叶声》剧组的选角助理,我来通知你,染拢通过了今天的面试。”
啪。
脖子一抽筋,手机摔到了地上。侯姐把青菜扔进水槽,哆哆嗦嗦地捡起了背扣在地上的手机。
忘记贴钢化膜了,手机屏幕裂成了蜘蛛网,换个屏幕大概挺费钱的。
但是没关系。
“我这里信号不好,你刚刚说什么了?”
“染拢通过了试镜,请问她的档期可以协调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侯姐也不顾对方看不看得见,把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全天下艺人的档期都不比染拢的可协调。
挂掉电话以后,侯姐花了好久才明白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她第一时间想打电话给染拢报喜,可怎么也打不通。
那一边,染拢正在出租屋里准备直播。
高层步梯,染拢飞奔到家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
试镜时出的汗被裘安车上的空调吹干了,她也就懒得洗澡,直接换上了干净的小裙子,理好头发补好了妆,坐到了正对着镜头麦克的电竞椅上。
今天的流量尤其差。看着直播间里虚标后还不到三位数的热度值,染拢有些丧气。
开播得晚了,早早上播的直播间已经收割走流量,排到了人气榜前面。她只能眼巴巴在后面望着,等着愿意往下划找的观众垂怜。
染拢刷了刷榜单,首位被偷心少女的演出转播霸占着,全站的流量几乎都往那个房间涌了进去。
这个破组合,不仅在线下堵她路,还在线上抢走她的流量。
左等右等等不到“榜一大哥”出现,染拢没了聊天的兴致,接了个代打单子,正准备转去游戏频道的时候,一条弹幕从左下角弹了出来。
齐天大圣:姐!别播了!看下微信!
染拢对着这个id翻了个白眼,自从侯姐受她的指点摘掉了“小猴”的称呼,她就把自己全网的id改成了“齐天大圣”。
太土了。太中二了。还又管她叫姐了。
心下不满,染拢还是听话地下了播,打开了微信。
她曾出过直播事故,曾经没下播切屏,一不小心就跳到了她在某娱乐论坛的主页,然后被人扒出是个在论坛里上蹿下跳的裘安黑粉。不过好在裘安那头的公关来得很快,大半夜的,没两秒就从热搜上下来了,后续也没再有什么水花。
即便没酿成大祸,这个小事故还是把染拢吓得不轻。现在她打开私人账号时,都会习惯性地下播。
齐天大圣:袁导的剧组来电话,说你通过面试了!
超雄恶女:哦,跟她们说,我不演了。
……
齐天大圣邀请您进行通话。
“染姐,您!您!您!”侯姐的声音几乎染上了哭腔,半天才您出了一个“为什么啊?”
“我试镜演成那样还让我演,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陷阱圈套,我才不上当。”
“可是,可是,染姐!求您了,我,我上有姥姥治病要钱……”
她姥姥的身体挺健康的,还常跟她说人在职场,脑筋要活。必要的时候,她可以到医院找老熟人开病危通知书。
“下有妹妹等着交学费……”
她妹妹去年名校毕业,被某互联网头部企业高薪带走,一年能赚八十万。
“我上个月的信用卡还欠着呐!高跟鞋坏了,手机屏幕也摔了!就等着你签了合同补上这些缺了啊!”
这些倒都是真的。
“哈?你不是拿死工资的吗?缺钱花跟我签合同有什么关系?”
“染姐,我是你的经纪人啊。你签了合同,我就能从预付的片酬里面拿提成……”
“啧,忘了这茬,便宜你了。”
“……”
提到片酬,染拢心动了。
因为她的“大哥”今晚没来打赏,大概是追着偷心少女去了。人在江湖,不能吊死在一棵“大哥”上。
她上个月才交过房租,没能剩下钱转给胡女士。
胡女士全名胡芳卉,是染拢的妈妈。
这位女士照常在微信上给她问候,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想来,过得没有很好。可能连鸡蛋都舍不得多下一个。
“好吧。我跟你一起去谈合同,先敲她们一笔再说。”
-
袁成荫倒是做好了被敲一笔的打算。
主合同之外,她还让染拢同她签了一份补充协议。协议上要求染拢在剧组筹备的这段时间里,抓紧去上表演课。
她要在剧本围读之前,再给染拢面试一次。如果那时的面试还没有达到能进组的要求,合作就会终止。
“呃,那万一合同终止了,你预付我的片酬要退吗?”
“不用。”
倒是很大方。
“呃,那我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你给我好好补课!好好准备!”
哦。
染拢难得起了个大早,照着补课地址走进了一处看着怪高级的小区,来到了一栋小洋楼前。环境还挺好,她没多想,以为表演老师把课室安排在了自己家里。
直到她收回高抬的目光,看到一个立在地面上的牌匾,竟赫然写着“裘安工作室”五个大字。
染拢当场黑了脸,把袁成荫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拨通语音电话。
“欸袁成荫你什么意思啊?这是转手把我卖给裘安了?你嫌她整我整得不够惨啊?”
“你又咋咋呼呼什么呢,那是裘安自己开的表演工作室。里面开设表演课程培养新人,以便她从中选出苗子,好自己签下来。工作室里请的都是一流的从业者和名校教授,你去上个课而已,又不一定会遇到她!再说了,你以后要和她搭戏,也该培养一下感情了。”
“她才出名多久啊,还表演工作室,野心这么大?算了,无所谓,我到别的地方上课不行吗?反正最后通过你的测验就行了吧?”
“可以是可以,只是裘安那里开的学费便宜,你自己出去找私教的话,应该挺贵的。”
染拢早就把预付的片酬拨了一大半给了胡女士,这会儿再让她掏钱去找老师培训,真有点吃力。
权衡之后,她挂断了电话,黑着脸进门上楼。
反正袁成荫也说了,不一定会遇到裘安的不是。
“小染,早啊。”
裘安一件无袖背心配高腰牛仔裤,套着薄款衬衫站在教室门口,黑色长发随意搭在肩上,干净又清爽。见到染拢,她侧过身子,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染拢下撇的嘴角像是吃了屁。
她心想,迟早要把袁成荫杀掉。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会要告诉我说,你就是我的老师吧?我会从这里跳下去哦。”染拢指了指陡峭的楼梯。
裘安不理会她的威胁,温声道:“今天没空,我一会儿还有工作,要先走了。”
“诶,你说‘今天没空’什么意思?以后有空了,真要来教我不成?是,论名气,你是比我大得多,但是论演技资历,你……”
“染拢?上课时间到了,怎么还不快点进来?在门口嘀嘀咕咕什么呢?”
教室里传来一个颇有威严的中年女性的声音,短短几句话,就把染拢吓得双腿灌了铅。
她脖子都不敢扭大幅度,只瞟瞟眼睛,然后把手捂在嘴上,低声问裘安:“里面是谁啊,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不会是瑶瑶老师吧?”
“没错,就是瑶瑶老师,快进去吧,别让老师等久了。”裘安略带安抚意味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把头探进教室里,对着里头那人说,“瑶瑶老师,小染就麻烦您了。”
难怪袁成荫愿意先预付片酬再二次试镜。竟然请到了瑶瑶老师坐镇,这下,她不想演也得演。
瑶瑶老师是她大学时期的阴影,没想到走出社会这样久,面对她的时候,依然有着无法抗拒的血脉压制。
“人呢?染拢?听到是我来教你,想临阵脱逃了?”
瑶瑶老师把桌子拍得砰砰响,声音灌满一个大教室,再蔓延到走廊里,扒拉住染拢的肩。
是本人没错了,瑶瑶老师的手就是尺。是戒尺。
别说染拢听了害怕,整栋洋楼都怕得颤抖。
“没有!没有!染拢不敢!”染拢提高了声音回答着,语气却是示弱且讨好着的。
她拖着步子往教室里走去,回头看裘安的最后一眼里,敛去了方才对她的戾气,全是年少面对着瑶瑶老师时,写满的那两个字:
救我。
还有层次感: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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