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没有说话。
那双兽类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奈，似乎准备稍有不对就暴起反击。
但两人的对视还未持续几秒，小孩死死抵着的门就猛地一震。
砰！
“那个小鬼，你死定了！”
砰！砰！砰！随着骂骂咧咧的喊声，门被一下接一下地狠踹，连带着那瘦小的身体也被一震接一震地荡起，幅度越来越大。
眼看自己压不住门了，小孩眼神变了变，看向了李奈。
李奈：“？”
紧接着小孩直接放开手，在门开启前迅速跳起，嗖的一下就窜进了柜台深处，直接蹲在了李奈脚边。
李奈：“……”
猝不及防间和奇怪蝙蝠面对面的小孩：“……”
李奈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四五个彪形大汉便破门而入！
壮汉们肌肉鼓起，手上拿着各种各样的凶器，眼神不善，灯光烤着他们头上脸上的伤疤，一看就不是善茬。
骤然塞进这么多人，本就狭小的店内空间更加拥挤了，壮汉们肩碰肩腿挤腿地站着，似乎连空气都难以流通。唯一剩下的空间，只有柜台下的那点空隙。小孩越发紧绷地蜷紧了身体。
李奈心里有些打鼓，但越是面对困难，越要展现身为店主的精神！
“欢迎光临。”他露出标准的营业笑容，“你们想买些什么吗？”
领头者表情阴晴不定，凶狠的眼神扫过四周，一心只想要揪出那个可恶的小孩。他本来已经无视了柜台后的人，毕竟这一看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虽然脸隐藏在黑暗中，一眼扫过没有看清，但一看就没有任何威胁性。
但突然而来的声音让他抬起了头，向李奈扫了一眼。
这一眼本是带着轻蔑的，但领头者在看清李奈的脸后，原本的不经意被瞬间冲散，毒蛇般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了李奈身上。
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这种稀世难见的高级货，怎么会出现在破烂的贫民窟里？
这毫无警惕、天真到愚蠢的做派——哪家大佬逃家的小少爷？还是豢养的情人？
不论是哪一种，只要动作够快，今晚就把人打晕卖去国外，光凭着这货色绝对能卖出上亿！哪怕之后再也不回国内也赚大了！
领头人用看货物的视线上下打量着李奈，视线逐渐变得粘稠而贪婪。
没有听到回答的李奈：？
“想买些什么吗？”他再次重复道。
领头人根本没听李奈在说些什么，他从李奈单薄的体型看到那黑暗中毫无瑕疵的皮肤，越看越满意，咧着一口黄黑的牙笑了一声，给了旁边的小弟一个眼神。
小弟立刻上前，用趾高气昂的语气命令道。
“喂，你，快点把刚刚跑进来的小鬼交出来。”
李奈感觉到腿边一紧。那个小孩攥住了他的裤腿。
“嘛……其实我没什么爱护小孩的精神。”李奈慢吞吞道，“说实话你们在我眼中都差不多，所以帮哪一边我根本没主意呢。”
如果说我对太宰治的好感度是1的话，那你们就都是群连顾客图鉴都没解锁的模板路人脸啊！
你玩经营游戏时，会在意那些店外走来走去闲逛，却永远不进来消费的背景板路人吗？
反正好感度都是0，所以帮哪一边都是一样的，符合逻辑。
“不过……谁买我的东西，谁就是我的顾客，我绝对站在顾客这一边！”李奈眼睛一亮，兴致冲冲地建议道，“要不要买点东西？我接受赊账哦！”
听到这话，小店内一瞬安静了下来。下一秒，那群闯入者哄堂大笑，齐齐爆发出嘲讽的笑声。
李奈眨了眨眼睛。“这是拒绝的意思吗？”
“我说小老板，你有没有搞清状况？”先前开口的小弟哈哈大笑道，“现在求我们放过你都来不及，你还搁我们这卖上货了？”
“哦……”李奈慢吞吞道：“所以，你们确定拒绝了？”
“跟这傻子废话那么多。你有的选吗？”
领头人不屑地开口嗤了一声。
他露出狰狞的笑意，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狞笑着一抬手。
“砸！都给我狠狠地砸！就这么点儿大地方，他还能飞出去不成？把那敢偷老子东西的小鬼找出来，直接宰了！”
“是！”
其余几人响应，立刻将店内有的东西纷纷摔下推翻，摔到地上的东西还得狠狠补上几脚。
即使身处这样的场景中，李奈仍站在原地，连脸上的微笑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直到椅子砰一声倒地，一人猛地一脚踢翻了李奈面前的柜台，无处藏身的小孩顿时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壮汉发出了狞笑。
“好啊，果然躲在这里！”
一个壮汉上手就要来拽人，小孩抱紧李奈的腿不放松，但却孩子的力量显然无法与成年人相抗衡，李奈的眼珠转了转，看着自己的裤腿被拽起，小孩的手指逐渐松脱。
眼看自己就要被强行拉走，危急关头，小孩定定地凝视着李奈略带微笑的脸庞，突然张开了嘴，从嗓子眼里迸出了一句低吼。
“我……买！”小孩死死拽住李奈的裤腿，瘦得脱形的眼眶中燃烧着惊人的求生欲，“我还不能死！今晚如果不把吃的东西带回去……妹妹就！”
原先面对一片狼藉都岿然不动的李奈，在听到小孩说出第一句话后终于动了，嘴角的弧度缓缓上升，他露出了真心诚意的热情微笑。
拽着小孩的壮汉嗤笑一声，“你还真信这小花瓶说的话？他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指望他救……！”
壮汉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形状优美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不要这么粗暴地对待我尊贵的客人呀。”李奈笑道。
然后那只纤细白皙、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手，轻飘飘地一捏。
伴随着一声清晰的脆响，壮汉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忙不迭地松手，捂着手腕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小孩摔落在地，立刻躲进了李奈身后。
那壮汉还在惨嚎，凄惨程度让众人都停了下来。
“别叫了！”领头人脸色阴晴不定道，“你手好好的，叫什么叫！”
众人都看过去，发现壮汉的手确实外表看上去好好的，没有断也没有扭曲，皮肤上连个印子都没有。但这样壮汉仍不停惨嚎着，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店内的气氛变了，感受到手底下有些人心浮动，领头人啐了一口，恶狠狠地大吼出口。
“别被一点小把戏吓到了！一起上，把小鬼宰了，这高级货绑了，卖的钱哥几个平分！”
巨大的利益让惶惶的情绪消散一空，如实质般火热的贪婪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刺在李奈的身上。
领头人得意地笑了一声，呵令道，“动手！解决了后就把这破地方一把火烧了！”
在所有人都要扑上来时，李奈突然笑了。
“哎，早说啊。你们想带我走？”
在这紧张至极的场景中，李奈仍语调轻松，颇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
“我其实也是被关在这儿的啊，早就想出去了。”他说，“这样吧，你们放了那个小孩，我自愿跟着你们走。”
领头人眯起眼，半信半疑道：“真的？”真有这么蠢的人？
“真的！”李奈点头，“嗯……我从不骗人！”
领头人盯着李奈，用力挥了下手，众人都停下了动作。接着领头人大步走来，粗鲁地一把抓住李奈的手腕，接着就往门口拽去。
李奈竟然当真没有反抗，顺着力气往门口走去。
这时，腿上传来微乎其乎的拉扯感。李奈回头一看，刚刚的小孩睁着一双眼，有些怔怔地看着他。
啊……毕竟是客人呢。
于是李奈向小孩笑了一下。
小孩的瞳孔颤了颤，下意识攥紧了手指。
但随着领头人猛地一扯，小孩被迫松开了手，漆黑的眼睛注视着李奈被半拖半拽着往门外拉去。
越接近门口，领头人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大，他已经开始畅想钱到手后，肆意挥金如土的美好未来。
至于放过那小鬼，怎么可能？
领头人狞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想好，等出门了，他就要在这个天真的漂亮蠢货面前，把这小鬼连着这破烂小店一起烧死！
领头人舔了舔嘴唇，越想越兴奋，他已经走到了门口，本想先把李奈推出去，没成想一推之下却硬生生没推动。
李奈被卡在门口，像是有层无形的薄膜阻隔着般，明明咫尺之地就是外面的世界，却怎么也推不出去。
这诡异的一幕，正常情况下肯定会引起警觉，但领头人此时已被兴奋冲昏头脑，想也不想地一步跨出，反身就要从门里把李奈拉出来。
李奈露出了微笑。
领头人急切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像是一盆冷水迎面浇下，他的眼睛缓缓睁大，浮现出强烈的恐惧。
他感觉到自己跨出门的半个身体……正在缓缓融化。
“啊——！啊啊啊啊啊——！”
之前不停惨嚎的壮汉爆发出一阵愈发歇斯底里的尖叫，他高举着自己的手，然后从腕部开始，他的皮肉开始松弛、垮烂，先是一滴微黄的皮肤组织落在了地板上，接着是一大坨血红混杂着神经的肉泥。
不断的滴落声响起，壮汉就这样在尖叫中，像是一块被浇上热油的黄油般，融化成了地板上的一滩液体。
难以理解的一幕在眼前发生，剩下的人全都被吓坏了，他们怔愣片刻，接着一部分人开始发疯般拿着枪向四面八方的地板墙壁扫射，另一部分人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路过曾经的领头人时，他们看都不敢看一眼，像是恨不得从未认识过对方。
领头人仍被卡在门中动弹不得，他亲眼目睹了壮汉凄惨的死，感受着在门外的手脚已缓慢融化至消失，然后……慢慢将门内的身体拖拽至那边的深渊。
叮啷。
一只茶杯滚到了他踏在门内的那只脚边。
领头人看着它。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他之前下令打砸小店时，用了十成十的力摔到地上的那只茶杯。
此时，这只茶杯泛着细腻的瓷白光泽。完好无损。
领头人惊惧地看向店内，发现经过了那么久的打砸，甚至现在一片扫射的群魔乱舞，但这家小店的任何一处地板与墙壁都一片完好，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连个弹坑都没留下。
而已经疯了般倾泻子弹的那群人，竟然没有一个意识到这点。
在看到那貌似普通的木质地板，竟然开始缓缓吸收地上那滩不成人形的血肉时，领头人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一把抓住李奈的手，但这次却不是欲|望的急切，而是带着希冀的恳求，宛如抓住了汪洋大海中的最后一根浮木。
“求求您、求求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领头人涕泗横流地求饶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什么东西我都买，不不不，我的一切您都可以拿走……”
“哎呀。”李奈有些苦恼道，“可你之前已经拒绝过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救救我……”领头人痛哭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只是个店主而已啊。什么死不死的，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李奈眨眨眼，“嗯……我完全不知道怎么救你啊。”
李奈在门口背对着店里，似乎对店内发生的一切超乎寻常的恐怖状况全然不知。
领头人眼中一片绝望，他的身体仍在被牵扯着倒向门外，突然他眼睛一亮，祈求道，“把我拉进去！求你了，把我拉进去，我一定能活下来……！”
李奈思考了一下。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没得选’”……之类的话，对吧？”李奈笑了笑，“那句话你还真的说对了。我确实没得选，因为我一般是喜欢给出选择的那个人。”
“所以，这次我也会给你选择。”
领头人眼中猛地爆发出生的希望。
“这样，你来扔一下这个。”李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20面骰子，放在了领头人手上。“这里一共有20个数字，只要扔到1，我就把你拉进来。”
二十分之一的概率。
领头人已经被吞噬得只剩一条胳膊半张脸了，他咬着牙攥着那个骰子，尽力一抛。
叮——
骰子旋转着往地上落去。
也许真的是领头人强烈的渴望发挥了作用，眼看着那个骰子快要落地，竟然真的是“1”朝上！
就在领头人惊喜地笑出声来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却突然迅速窜出，身上褴褛的衣服化为伸长的暗影，趁着骰子还未落稳，向着那骰子狠狠一击！
骰子被拍飞出去，骨碌碌滚到了地上，停下。
那是个“20”。
李奈有些惊喜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孩，微妙地笑了一下。
“哎呀，是大失败呢。”李奈遗憾道，“抱歉啦，我帮不了你了。毕竟要遵守游戏规则呀。”
说完后，李奈不仅没有拉他，反而顺手一推，领头人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彻底倒入了门外，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奈将手搭在眼上，向外张望了一下。
“看来是有什么急事吧，走的真快呢。”李奈惊讶道，“一下就不见了。”
他回过头来，小店已重归平静。一切都安然地沐浴在月色中，只有倾倒的桌椅与茶具散乱在地上。
小孩站在原地。身上伸长的衣服缓缓回归原状。
“好了，我的小顾客。”李奈笑眯眯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看着李奈，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芥川龙之介。”
芥川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的名字，是芥川龙之介。”
“好的，那么你还没忘记刚刚答应我的吧？”
芥川缓缓点头。
“但我现在还没有钱。我赊账买。”
“那都不是问题！”
李奈高兴地回到货架旁，手指抚过浓雾。月色中，他的双眼闪闪发亮。
果然如他所想，因为“世界”变了，所以库存上的帽子已经刷新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出售所有种类的商品！
“那么，我要推荐什么呢？”
李奈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奈亚子想要询问大家，以下是委托人提供的建议：
1.卖绷带
2.卖帽子
3.卖红围巾
4.什么都不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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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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