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陈家俊还躺在地上，胸口连绵地起伏着。
这样的感觉不坏，他索性枕着手，静静地望着天空。
包厢里有些嘈杂。
他知道，里面大概起了什么争执，而这一切大概都因他而起。
但是，装死是他的管用套路，他才不想冲进去被几个女人海扁兼指责。
甚至，他还想把落叶归在自己脸上，让自己再没有存在感一点。
直到。。。。。。直到邝玲玲出现在他的天空上方，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其实他曾无数次、如此仰望过她，但是那时她的神色从不像此刻一般阴沉。
陈家俊有些惶恐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怯生生地说道：“邝玲玲。。。。。。。。”
“是你告诉Mia，Orm喜欢我的吗？”
邝玲玲的语气有些生硬，听起来似乎气到了极点。
陈家俊不知道邝玲玲为什么这么生气，但是他迷迷糊糊地觉得，邝玲玲此刻的样子未免太奇怪了。
而这种奇怪，愈发坚定了他的某种想象。
可，他还是定了定神，有些执拗地说道：“不是吗？你知道，从小喜欢你的人，我都有一种感觉。你知道的。”
邝玲玲没什么心情听他说这些幼稚无趣的话，她用手指着陈家俊，恶狠狠地说道：“你最好不要让我再听到，你讲这种奇怪的话，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对陈家俊放狠话，带着自己翻涌的、无法克制的情绪。
“邝玲玲。。。。。。”
陈家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邝玲玲，他有些害怕。而这种害怕并不仅仅来源邝玲玲今天格外生气的脸，更是来源于邝玲玲这种莫名的失控。
他太了解她了，他很清楚在她那无法抑制的情绪背后，往往藏着一颗失航的心。
邝玲玲停顿了一下，她似乎知道，陈家俊这声低低呼唤背后的深意，但眼下，她还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不能再在这里逗留。
同时，她也隐约感知到，她似乎到了一个需要给陈家俊交代的时刻。
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邝玲玲头回到包厢里，看着静静对视的Orm和Mia，拿过合同，对Orm说道：“Orm小姐，这份合同，我会给法务看一下，确认没有问题了，我们就签字。”
这句话说得礼貌又疏离。
Orm刚见到邝玲玲时的笑意冷了下去，她木然地点了点头，主动站起身，伸手握住了邝玲玲的手。
那人的手白皙修长，带着难以捉摸的热意。
“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Orm小姐。”邝玲玲轻声说道：“把Mia小姐带回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单独跟陈家俊说。”
有事情要跟陈家俊说？
还要单独说？
会是什么事呢？
Orm没有傻到看不懂陈家俊喜欢邝玲玲。
因而，此刻，她虽然好好地站在那里，但胃里却翻涌着、衍生出细密的痛。
“好。”
Orm脸色发白，嘴上却挤出一抹笑，说道：“我带她走。”
然而，Mia不太明白，为什么邝玲玲此刻想赶走。
她想对邝玲玲说些什么，却被邝玲玲猝不及防地按住了脑袋。
“乖，Mia小姐。”邝玲玲的语气温柔了一些，她低下头，冲Mia说道：“我明天请你吃我特意为你设计的菜式，好不好？”
那人哄人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清甜的麦芽糖一般，让人回味无穷。
Orm静静地看着，感觉自己心口闷了一点酸气，郁结在那里，只能咬了咬牙，双手紧紧地交握，直到虎口发青。
过了好一会，她才拽过Mia的手，闷闷地说句“走了。”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邝玲玲感到女孩的一点小脾气，她皱了皱眉，嘴角又带着一点笑意。
不对不对。
她察觉到自己诡异又莫名的笑意，连忙把脸修复成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毕竟，她还要跟陈家俊说清楚呢。
这样一想，邝玲玲整个人的状态又恢复到紧绷状态。
屋檐外的陈家俊静静地在那里站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审判一样。
而当这个小院子里人迹慢慢消散的时候，他也终于对邝玲玲说道：“你喜欢Orm小姐，对吗？”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避，反而选择了单刀直入。
因为真的太明显了，太明显了。明显到，他根本没办法骗自己。
但邝玲玲似乎并没有做好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她原本以为，她们只会说清楚彼此之间并没有通过岁月、衍生出爱情。
而不是回答这一刻，邝玲玲自己都没有理清的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到陈家俊面前，有些踟蹰地说道：“家俊，你不要这么激动，你别。。。。。。。”
“你喜欢她，对吗？”
这一刻，陈家俊似乎入魔了一般，他的目光发红，死死地盯着邝玲玲，说道：“你喜欢她，对吗？我只想要一句实话。邝玲玲。”
“我只想要一句实话。求你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尾音似乎在发颤。
二十几年的恋慕，总该得到一句实话吧？不是吗？
邝玲玲沉默地看着陈家俊。
她其实从未想到，最后逼她直面自己心事的那个人，是她最好的朋友陈家俊。
“你喜欢她，对吗？”
陈家俊近乎绝望地反复问道。
就像一条濒死的鱼。
这样的声音，在邝玲玲耳边响了一遍又一遍，以至于她无法竖起理智的高墙，只能随心说道。
“是，我喜欢她。我喜欢Orm小姐。”
当这句话落地的时候，整个院子都忽然静了下来。
陈家俊似乎有些站不稳一般，扶住了身边的梧桐树。
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从棱角分明的轮廓中滑落。
其实，他也曾设想过邝玲玲会喜欢上别人。他也想过，他大概会愤怒，又或者会祝福，甚至可能会假装释然。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想现在这样，痛得锥心入骨。
“你知道。。。。你知道。。。。。。。”
陈家俊挤出一抹笑，勉强组织语言，说道：“你知道，像她那样的人，不一定会爱你。你应该知道，对吧？”
望着陷入偏执的陈家俊，邝玲玲却忽然冷静下来。
她低声说道：“我知道。”
“那你还爱她。你在想什么啊？邝玲玲。”
陈家俊努力让眼泪不掉下来，他戳了戳邝玲玲的肩膀，嘶哑着声音，问道：“你在想什么啊？”
“可是，”邝玲玲深吸一口气，还是说道：“可是，我爱她。”
这语气似乎很坚定，一副不容动摇的样子。
“很好。”
最后还是听到这句话了。
陈家俊闭上眼睛，认命般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决然离去。
在他背影快消失时，邝玲玲忽然大声喊道：“对不起，家俊。”
可陈家俊没有回头。
他只是把头低得更深了，远远地向邝玲玲比了一个“OK”。
从明天起，陈家俊会有新的生活，邝玲玲也会有的。
这一天夜里，邝玲玲的心绪纷乱。
白天所有发生的事情，此刻通通交织在一起，搅得她心口发闷。
于是，她一个人走到天台，在清冷的夜风里，慢慢梳理今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Orm的到来。
然后，陈家俊失落的背影。
以及。
“像她那样的人，不一定会爱你。”
夜风不设防地吹来，邝玲玲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的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却顺着手肘的方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月光下，Orm静静地站在那里，仰起头，也看着她。
在这有些昏暗的光线里，邝玲玲不太看得清Orm的脸。
同时，她不太明白，女孩为什么在如此的深夜折返回来？又为何如此寂然地望向她。
但这样的对视，忽然让她想起，在曼谷的临别时分。
她也曾这样，无比眷恋地仰望过少女。
也是这样一个时刻，她无法自控地感受到，自己翻涌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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