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沅的手一哆嗦，用了四年的手机砸到了地上。
她蹲下捡起，心疼地用手抚摸了几下，往屏幕上哈了一口气。
手机显示屏蒙上了一层白雾。
“没碎没碎……”
“昨天不打，前天不打，偏偏挑这样一个好日子打。”
她深吸几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暗火，按下回拨键，捂住耳朵。
“喂，您好。”
“嗯。”
电话那头，不是助理的声音。
“黎，黎老师。”
“叶庭沅，明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
“哎好，太好了黎老师。能和明驰合作，是我的荣幸。
无法形容有多激动，能将这个剧本拍成影视作品。
我这边愿意尽我所能，配合工作进行下去。
就是，刚好，我这边有点事，还蛮重要的。
我希望，我们能不能换个时……”
前方举着各种物料的人群，像开水壶沸腾前的几秒。
慢慢地冒出泡泡，等待着到达沸点的绝对时刻。
“啊——来了吗来了吗？”
“没有没有，看错了！是工作人员的车。”
叶庭沅正在思考怎么说下一句话。
“五分钟之内，电子版剧本必须出现在提供邮箱。
下午三点，我要在上次的地点。
见到你。”
“哎黎老师……”
电话掐断。
“来了吗来了吗？”
“没有，还有七分钟。”
“我要是章鱼就好了。”
身体能长八双手，还可以分裂成好几只。
手忙脚乱地从手机里找出剧本。
“要命，那个坏男人是不是算好了。
五分钟之内，坐车回去，赶最近的航班，勉强可以在下午三点前到机场。
要吐了…….”
“boss的夺命连环call？”
旁边的另一个妹妹同情地多看了她几眼。
叶庭沅朝她看。
妹妹身上穿着一身校服，胸口的校徽还没有摘。
地上摆着一个装得满满的书包，拉链留了一个口子，可以看到厚实的书本缝。
她手里扛着相机，相机盖还没有翻开。
“……中学？闪闪你还在读高中吗。”
现在的高中生小朋友好有钱，叶庭沅惊讶地看着那台好几万块的相机。
“嗯，上午一下课就来了，提前找人占了位置。
想给小柏拍出一张男友力神图，有点难诶。
我是妈妈粉，拍了很多乖乖风。
闪闪老师你以前追过线下吗？
今天我第一次有机会来线下，之前还没有亲眼见过小柏唱歌呢。
好激动。”
她把相机盖打开，对准了前方随时准备打开的门。
叶庭沅很缓慢地点了头，又轻轻摇头。
毛衣是低领的，吹了一上午的风，她的下颚挪动起来有些僵硬。
摸了摸颈间的皮肤，她缩回了手。
凉的。
“没有。”
“好遗憾，还是工作比较重要吧。
下次，姐姐可以去看小柏的下一个舞台，他一直会在前方等着所有闪闪的。
一直一直！”
下次吗，下次是什么时候，她不知道。
当别人和叶庭沅说“下次”时，她潜意识认为，再也不会有下次。
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低落，闪妹把相机塞到她手里。
“闪姐，你看了我手里的相机好久，你要用用吗。
拍几张照吧，当作纪念，我把底片发你。”
“好，我和这个舞台合个影吧。”
叶庭沅把相机递还给闪妹。
“哇姐你手里的是，我没看错吧，小柏的to签！！
我要晕过去了！
姐，你是我的人脉姐！！！”
“不是啦。”
叶庭沅笑笑，保存了底片。
“是我自己打印，照着小柏的字迹模仿的。
很喜欢他，他的字我学了好久。
学得很像，看起来是挺像回事儿的。”
经济舱里，叶庭沅闭着眼睛补眠。
去新疆的航班在半夜，视线的边缘里，椭圆形的窗户外清晰分明。
底下是深黑色的厚层，上边补上两层均匀而浅的暖橙色，蓝色的光晕染开。
回申市，窗外是一层蓝天白云。
飞
机上的信号不好，她打开手机里的图库，反复咀嚼刚才拍摄的照片。
“蹲了一个好位置，可惜小柏没有看见我。”
照片上，她背对着人群，手里举着签名照。
上天在某些时刻会眷顾一下伤心的小孩。
打车离开前，叶庭沅看到了柏绫的车。
出租车驶离场馆的时候，她回头，远远地朝人群中心看了一看。
离官方发出的上班时间还剩两分钟，按道理是蹲不到的。
她不死心，想要看一看。
万众欢呼里，snow男团从车上下来，向粉丝们挥手。
柏绫走在最前面，他扯了扯嘴角，说了什么。
人群里引起一片尖叫声，声音大到要把场馆的顶掀翻。
上班时间提前了！叶庭沅看到了。
她坐在车的后座，摇下车窗，朝柏绫的方向大声喊。
“小柏，我们下次一定会见的！”
群山听不见路边溪水的声音，溪水会流向海洋。
群山站立在天边，他们隔得太远。
司机开着车，柏绫在她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
她将手伸出窗外，举起应援手幅。
风把手幅吹得哗哗作响，差一点要瓢离她的手掌心。
柏绫朝前方比了一个心。
叶庭沅可以看到他的动作，看不清的他脸上的神态。
“小柏，又见到了你啦，我还会和你见面的！”
眨眼的瞬间，黑暗吞没场馆的大门。
尽头消失在她的眼底。
隧道里很暗，看不见眼前的光亮。
出了隧道，路边有个密集的商圈。
街边很热闹，填满来来往往的游客。
司机师傅摸不准顾客的态度，又加了一脚油门。
一上车，长得跟明星似的小姑娘，让他开快点，一关车门，又拼命回头看。
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奇怪奇怪。
“姑娘别看了，也别哭上了，帅哥的人影老早没了。
对了，等会儿下车能给张签名吗，感觉在在大屏幕上见过你。
眼熟哇。
你是不是最近上映的电影的那个，女主角啊，长得最好看那个。
我女儿可喜欢你了。”
……
打断她思路的是飞机餐的发放。
她拿着勺子囫囵了几口，闭上眼熬到了终点。
“叶庭沅你搞什么！玩消失。”
一下飞机，第一个打来的是艾迪娜。
“亲爱的娜娜，请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哭泣。
我紧急找人顶替了我的岗位，走得急。
给你留的惊喜没来得及说。”
艾迪娜没挂断电话，一个跑腿小哥敲了敲门。
“叶庭沅小姐送来的东西。”
艾迪娜拆开包裹。
一束红色郁金香，包装里还塞了一个厚厚的大红包。
她数了数，包里的钱，比这阵子，叶庭院在新疆的开销还多上不少。
“好啊你，没把我当朋友。”
“给你发大红包，祝你生意兴隆呀。”
“你的经济状态，拆东墙补西墙的。还来接济我。
又回申市做什么？娱乐圈还有你的位置吗？
明驰总部就在申市。
你去找打呀。
走在申市的马路上，被人套麻袋闷头打啊。
再把你的脸划了。”
叶庭沅：……
艾迪娜把明驰一个国际化影视大公司，说得跟□□似的。
叶庭院想，不至于吧。
她开口安慰。
“我要去做一件疯狂而可怕的事。
抱着必死的决心。
挺麻烦，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有进展的话，会和你分享。
中途断联了，就当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吧。”
“这……”
艾迪娜的声音紧张。
“沅，我俩手无缚鸡之力。你遇到事，记得打警察叔叔的电话。
我在新疆，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
“瞎想啥呢。”
如果黎暄真的要潜规则她。
叶庭沅不介意，把手里的相机往他的脸上砸。
达到摧毁影帝的职业生涯的目的。
黎影帝的一张脸上了保险，到那时候。
第一时间喊保镖医生助理，绝对顾不上她。
谁先毁容还说不定呢。
“不要担心我，前阵子接私活赚了点钱。
还能在申市活下去。”
“你就嘴硬吧你。
混不下去来新疆找我。”
艾迪娜把电话挂断。
“黎老师您好。上次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当时没把包拿稳。
后来……后来走了，额……也是有原因的。”
叶庭沅从未对别人如此卑微过。
她往楼下望了望。
航站楼的大屏幕上，放着奢侈品腕表的地广。
屏中的人。有高挑瘦削的骨架，披一件黑色长版外套。
灰暗的色调里，他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表静静地附在衣袖旁，平添了几分贵气。
雪在他的颈间落了点碎白色。
他微微低着头，乌发间有几朵揉碎的碎雪，眉眼的轮廓格外冷清漂亮。
这个人，此刻在她的眼前。
“嗯，我看过你的资料。
介绍一下你自己。”
黎暄坐在办公椅上，轻轻把事揭了过去，漫不经心地翻着手里的纸质剧本。
没继续讲上次的事，叶庭沅怀疑，对方还是怀恨在心，准备伺机报复。
“黎老师您好。
我的名字是叶庭沅，毕业于申市的电影学院。
从事导演工作，满打满算有……8年。
这是我写的剧本，想做成片子。
希望能得到您的指点。”
黎暄面无表情，剧本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休息室里静得剩下三个声音源。
纸张摩擦的轻微痕迹，叶庭沅的沉重呼吸和微薄的器官跳动声。
整颗心被揪了起来，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止不住。
剧本在他的手里翻着，慢慢变薄。
黎影帝的脸越发冷峻。
她后背发凉，掏出了手里的相机。
身体悄悄挪动了一下位置，往出口多走了几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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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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