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后台。
付青橙化完妆，坐在休息区的长椅。
校庆汇演还没开始，外面的学生熙熙攘攘地走动，后台不时流泻进一些嘈杂的声音。
这里是临时搭建的一个化妆间，顶棚射灯开了两排，化妆师弯下腰，对着镜子检查她的妆容。
付青橙肤质细腻，又是最容易打理的冷白皮，本不用上太重的底妆，但舞台灯光吃妆，化妆师还是给她打了挺厚的一层粉底，唇色画得饱满。
化妆师叫徐如景，据说来自高远集团旗下的ME传媒，做一次造型十万起步，是目前身价最高的化妆师。
她轻易不接商单，这次愿意给校庆汇演的女生化妆，还是卖了东家高远集团的面子。
面对这种大佬级别的人物，付青橙自然一句话都不敢说，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化妆桌前，任凭她的手指在她脸上涂来涂去。
到最后，就连徐如景都惊奇，她站在付青橙背后，手扶着她的肩，镜子里对上她漆黑的瞳仁。
“你真安静啊，我入行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化妆期间不跟我说话的。”
付青橙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自嘲，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徐如景正在检查她的妆面，看到她低下眼睛，放在她肩上的手一动。
“哎，你别动。”
伸手拿过旁边的化妆刷，徐如景在眼影盘里沾了点粉，绒绒的毛刷在付青橙脸颊滑动，徐如景在她的苹果肌扫了一层浅浅的粉色。
付青橙以前舞台演出，化妆师总把她的脸画的像张白纸一样，徐如景这次虽然也给她上了很厚的底妆，妆面处理得却很干净，不仅没有破坏她原本的轮廓，反而着力突出她的眉眼，衬托出一种温软的东方古典情调。
“这个overtake色号最配你这种肤色了，上了舞台，灯光一打，保管你的脸蛋像水蜜桃一样。”
徐如景丢下化妆刷，付青橙听到她这样讲，知道自己不用再被她折腾，拎着裙摆，她往后退开。
旁边一个女生正在卷头发，看到她站起来，眼中一愣，唰一下转过身。
“哇，付青橙，你好美哦，这个妆太好看了！”
女生捂着胸口惊叹，其他坐在桌前化妆的人听到，目光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付青橙被二十多道目光围观，她低头笑笑，走到一边，她对着穿衣镜整理头发。
徐如景对这些见怪不怪，她给付青橙化完妆，又检查她身上的礼服。
付青橙这次穿的是一条星空裙，吊带抹胸的款式，裙身以水晶密织，颜色从深蓝到浅蓝渐变，化妆间灯光打在礼服上，仿佛夜空下流动的星河，波光点点。
徐如景给明星做惯了造型，她先检查付青橙的吊带和裙摆，又把她一头黑长直从肩头拨到肩后。
目光最后落在她空空的脖颈。
“首饰应该送来了，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
徐如景松开她的肩往外走，一分钟后，她捧着一个珠宝盒回来，身后跟着五六个穿着保镖服的工作人员。
一群人忽然涌进，付青橙不晓得他们是做什么的，坐在桌前，脸色怔忡了一秒。
其他已经化完妆和正在化妆的女生也停下动作，看着这几张陌生的脸孔。
“大家别紧张，我们是拿首饰给大家的。”
徐如景忽略一屋子的眼神，她走到化妆桌前，放下手里的盒子。
珠宝盒里裹了一层黑色绒布，徐如景动作缓慢地揭开，灯光打下，一条水滴形花环全钻项链出现在眼前。
几十颗大大小小的钻石紧密排列，没有多余的辅镶，颗颗饱满莹润。
付青橙以前参加汇演佩戴的都是租借的水晶项链，头一回看到真钻，愣了一秒，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忘了反应，直到徐如景解开项链搭扣，冰凉凉的钻石贴到脖颈，她才意识回笼，猛地抬起头。
徐如景正在给她戴耳环，看到她抬头，手按着她的肩膀往下压了压，“怎么了？”
付青橙心里突突不安地跳动，顿了一秒，镜子里对上徐如景的视线。
“这个，很贵重吧？”
“贵重啊，这是重工套链，每颗钻石都是FL，主石加上副石，大概接近200克拉吧。”徐如景说。
付青橙不太了解钻石的市场价，她没接话，徐如景注意到她的脸色，低下身，靠近她耳后。
“怎么，你怕要你付钱啊？”
付青橙没吭声，她看着徐如景，低下头。
徐如景手还放在她脖子上，她笑了笑，低声说，“别怕，这条项链属于高远集团旗下的珠宝公司，少爷跟总部借的，不用你出钱。”
话音落下，不等她开口，又说，“不过少爷也算大手笔了，你穿的这件礼服，上次威尼斯电影节，靳轻想借没借到，结果少爷一个电话，工作室就把礼服送来了。”
靳轻是娱乐圈的大满贯影后，手握一手时尚资源，她借不到的礼服，盛放一个电话轻轻松松搞定——
付青橙咽了口口水，不敢想象盛家究竟拥有怎样的泼天富贵。
徐如景给她戴好首饰，拉着她起身，围着她转了一圈。
付青橙知道她在检查自己的造型，她安静地站好，任她打量。
跟在徐如景后面的工作人员给其余汇演学生分发首饰，这几个女生和她一样对着贵价珠宝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东西弄掉。
“这个要是丢了，是不是得我们赔啊？”
一个女生小心翼翼地问工作人员。
徐如景正低眉打量付青橙，听到女生说话，视线转过来。
“放心，丢不了，我们安排了五十个保镖，几十个监控摄像，别说这么大一串钻石，就算一只苍蝇，也躲不过我们的包围。”
化妆间所有人的造型做好，外面舞台传来主持人手持话筒开幕的声音。
付青橙手里拿着节目单，她的歌曲排在第12个出场，大约在八点的样子。
现在是七点零五分，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到她上台，付青橙安定心神，从包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面包。
为了晚上穿礼服，付青橙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东西，胃里空，担心待会影响演出，付青橙将面包撕成小块，放进嘴里咀嚼。
“尹佳诺，你说这个是你自己买的？”
正低头嚼面包，对面化妆台，几个女生围着尹佳诺发出感叹。
尹佳诺穿了条花苞裙，烫了一头小羊毛卷，她笑容甜甜地说，“是啊，而且这个手链是孤品哦，是盛放妈妈设计的，我在拍卖场拍回来的。”
“校草妈妈设计的，哇，那你们也太有缘分了吧。”
“对啊，开始我也不知道，是后来签单子，看到设计师的名字才发现的。”
尹佳诺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她伸手捧住脸庞，旁边站着的几个女生见状，立刻心知肚明地彼此交换眼神。
“盛校草如果知道了应该很开心吧。”
“就是啊，这么缘分的事，就跟上天安排的一样。”
“偶像剧也没有这么演的，佳诺，你该跟校草说呀。”
......
接二连三的声音钻入耳朵，付青橙将手里的面包吃完，拧开瓶盖，对着瓶子喝了口水。
正撑着头坐在桌前看节目单，身后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下一秒，一个影子停在旁边。
付青橙没抬头，她继续低眼看手里的东西，旁边的人静了两秒，走了两步上前，落了一块巧克力在她桌上。
“请你的。”
尹佳诺手撑着桌子，身上香水味浓郁，付青橙看着放在眼前的巧克力，不晓得她是什么意思。
“待会我们要上台唱歌，吃这个可以补充体力。”
她和颜悦色，把巧克力往她那边推了推，一副好心的样子。
“谢谢，不用了。”
付青橙没接，将东西推还回去，她声音平静地说，“我不吃这个。”
“这是兰工坊做的，全手工可可粉，你不尝一下？”
付青橙摇头，尹佳诺看着她的样子，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好吧，那我拿给别人。”
将巧克力揣回兜里，正要转身回去，尹佳诺忽然侧过脸，将戴了手链的右手伸到她面前。
这是一条三层镶嵌的珍珠手链，中间一圈粉色海螺珠，尹佳诺晃了晃细细的手腕，在她面前碰撞出声响。
“这条手链你觉得好不好看，将来我跟盛放在一起，戴这个官宣你觉得怎么样？”
尹佳诺嗓音细碎，付青橙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样，你说嘛。”
尹佳诺见她没反应，在她前面的椅子坐下，贴得离她很近。
付青橙移开眼睛，默不做声地朝旁边避开。
“这个，你应该问跟你官宣的人吧。”
付青橙面无表情，她没抬眼皮，声音平静地说，“毕竟不是我跟你官宣，我的回答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大家都说你是女生里审美最好的，问你当然最对啦。”
尹佳诺皮笑肉不笑，她把手链摘下来，对着灯光平铺在她眼前。
“这条手链要八十五万，虽然没有很贵，但意义非凡，我一直想拿给盛放看，可是又怕打扰他，待会演出结束，我准备在后台跟他说这件事。”
她兀自安排自己的行动，付青橙没接话，拿起放在一边的水杯，她打开杯盖，含住一截吸管。
“对了，听说你们小组作业是种菜，种的怎么样，盛放应该不习惯做这种事，可能还要麻烦你们多担待。”
尹佳诺摆出一副是盛放自己人的样子。
付青橙本来不想和她再纠缠，听她这样讲，手指抚着水杯，抬起眼，目光直视她的脸。
“这个，好像跟你没关系吧。”
付青橙静静地说，“这是我们选修课的作业，你是京大的学生，应该明白京大的规则，研讨工作不能对外人透露，如果你想知道，不如下次加入我们？”
尹佳诺原本想借手链给她一个下马威，看到她口齿伶俐地应对，面色倏地一紧。
付青橙坐着没动，她慢条斯理地含着吸管继续喝水，穿着高跟鞋的脚踩着椅子下面的横杠，一下一下轻点地面。
化妆间的门从外面打开。
一阵馥郁的花香飘进房间。
角落坐着聊天的女生回头，化妆间满是粉底和唇釉的工业香，忽然嗅到一股截然不同的自然香味，付青橙放下手机，顺着味道看向门口。
周朗清怀里抱着一捧玫瑰，他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鲜红的花束吸引了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女生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付青橙也奇怪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停下手里的动作，她看了周朗清一眼。
“橙子同学！”
周朗清目光在化妆间游走，猛地对上付青橙的视线，眼睛一亮，脚步轻快地走过来。
付青橙不明所以，她抬起头，周朗清看着她，咳了一声正要说话，旁边坐着的一个女生忽然呀的一声，认出周朗清。
“这不是计算机系的大神吗？”
“对哦，经常和盛放在一起的，叫周朗清对不对？”
“他怎么来了，校草呢，是不是在后面？”
......
被旁边的人提醒，有好奇的女生起身走出去，付青橙一颗心砰砰直跳，视线转开，她看向化妆间外面。
“别看了，放哥没来。”
周朗清的声音落在耳边，付青橙回头，周朗清扶着桌子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一贯亲和的笑容。
“虽然没来，不过放哥有句话让我转告给你。”
周朗清看一眼旁边，视线掠过几个女生，顿了一秒，意有所指地说，“花是放哥在郁园定的，早晨才从英国空运过来，因为包扎花了一点时间，所以花店现在才送过来。”
他故意提高声线，用让身后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本来应该早点给你的，晚了这么久，他叫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周朗清是盛放的哥们和发小，京大人人都知道，有时候盛放不出现，他的话基本就代表盛放的意思。
旁边等待演出的女生看到他跟付青橙说这些话，面面相觑，空气安静了一秒，后排传来小声的讨论。
“你们听到没有，盛校草居然送花给付青橙哎，这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追人呗，没看到送的是玫瑰吗，如果不是对付青橙有意思，怎么会送玫瑰？”
“对哦，还跟她说对不起......哇塞，盛校草这是从云间下凡尘了？终于愿意谈恋爱了？！”
“不对啊，刚才尹佳诺不是说她约了校草吗，怎么现在......”
“嗨，那就是校草没答应呗，尹佳诺信誓旦旦的，看来又失败了......”
化妆间面积不大，付青橙听到这些细碎的讨论，低下眼，手碰了碰花束外面缠绕的丝带。
包玫瑰用的是欧雅纸，中间插.了几株铃兰，红艳艳的色泽在灯光下娇艳欲滴，花朵沾着水雾。
想起上午在南门遇到他，付青橙思维迟滞地想，盛放既然叫人送花给她，应该不生她的气了吧？
她托着腮思索，没有注意面前坐着的尹佳诺脸色难看得厉害，尹佳诺呼吸深重地吸了口气，低头咬住嘴唇。
“哎，你们看尹佳诺还坐在那哎，她不尴尬吗，校草都摆明对她没意思了。”
“对啊，不过她也该庆幸校草没来，不然三个人三头对面，那才叫真的无地自容。”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此起彼伏。
听到尹佳诺的名字，付青橙这才想起面前还有个人，她抬起头，尹佳诺坐在位子上，眼睫低垂，脸色苍白。
她坐在位子上不动，付青橙也不好叫人起身走，静了一秒，她把花抱在怀里，提着裙摆走到墙角。
那里有一张空白桌子没人用，付青橙把花放在上面，认真摆好。
周朗清视线一直跟着她，他原本还有两句盛放交待的话要跟她讲，看到化妆桌上的珍珠手链，侧首，咦了一声。
“这不是盛阿姨设计的手链吗？”
仔细辨认了两眼，周朗清脸上带着疑惑，他倾下身，伸手勾住手链。
“怎么会在这啊，橙子同学，是你买的吗？”
“是我买的。”
自他进门便一直坐在旁边沉默的尹佳诺开口，周朗清听到陌生的声音，转过头。
尹佳诺视线下移，隔空指了指他手里勾着的珍珠手链，她语气压低，“我在拍卖会买的。”
付青橙放好花，站在桌前没过来，尹佳诺眼睛看着她，红润的唇角抿出个笑。
“我想付同学应该不大会买这种设计款，她审美好，能把时下最流行的东西穿出不流行的味道，不像我们，只能买特定的东西。”
顿了顿，视线在付青橙身上转了两圈，尹佳诺眉间闪过一丝得意，“对吧，付同学。”
她语气里的内涵明显，付青橙手捧着花，灯光在她脸上打下一个明亮的光圈，她没应声，目光直视尹佳诺。
安静的化妆室一角，僵硬的气氛蔓延，周朗清站在旁边观察情势，呀了一声，伸手拍了拍脑袋。
“拍卖会啊......哦，我想起来了，上次放哥跟我说过。”
听到盛放的名字，尹佳诺眼中露出欣喜，她转过脸，接着周朗清的话往下道，“原来盛放早就知道了？”
“他当然知道啊，因为这是他妈妈叫他拿去拍卖场的。”
晃了晃手里的链子，周朗清说，“这是宋阿姨设计失败的作品，放在店里卖她觉得不够格，丢掉吧又觉得可惜，想来想去只能拿到拍卖场，虽然设计不行，但是珠子值钱啊，她想要是能把成本价赚回来也好......尹佳诺，没想到这件残次品是你买走了，你也挺识货的。”
一句话明褒实贬，尹佳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周朗清没瞧她，走到付青橙身边，他压低声音不留情地说，“这个尹佳诺，心也够毒的，这次就算给她个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你。”
后排坐着的女生掩嘴偷笑，尹佳诺抓住手链，气冲冲地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刚推开门，一个身影从走廊拐角走来。
尹佳诺心情烦躁，抬起头，刚想骂人，灯光下看到来人的脸，喉间一堵，身体瞬间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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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追人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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