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门后姜轻尘并没有第一时间下楼,于门口静立自我怀疑片刻,又在将欲下楼之际转过了身,朝隔壁去。
敲开隔壁房门后,她同车夫道:“师姐醒了,再把那位医者请来给师姐看看吧。”
“好。”
“麻烦了。”话落,她微微颔首而后转身往楼下去。
待陆长熙用完饭蔬又漱过口后,姜轻尘才一面将打湿的巾布递给陆长熙净面,一面问:“是怀苍门的人伤得师姐吗?”
却见陆长熙摇摇头回:“我猜那个人就是怀苍门所勾结的朝中某位大臣的下属。”
“是因为师姐查到了什么,他们要灭口吗?”姜轻尘又问。
但听陆长熙徐徐道:“那天,我照常潜伏在怀苍门内,试图搜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是日迟暮,弦月初出,屋顶玄瓦之上,已藏匿起气息的陆长熙一面计划着撤退,一面继续顺路小心探查着。
今日她得回去同师妹报一声平安了。
可在撤离途中她留意到了一名正提灯疾走的怀苍门弟子。
其所前往的地方是怀苍门掌门及一众长老的居所。
她犹豫几息还是小心跟了上去,而后便随其行至了李景辉所居院落。
李景辉的功夫在她之上,她并不敢太过靠近,便只隐匿在犄角柱后暗暗监视着。
没片刻,她便瞧见那提灯而入的弟子徐徐退出后复疾行而去。
她稍作思量再次跟了上去,见那弟子一路行至了会客堂,而再出来时其身后已跟着一身着墨袍,头戴假面之人。
这样的装扮,实在让陆长熙无法不去多想,于是她便远远地跟着,再次跟到了李景辉卧房附近。
月华浅淡,烛光耀眼,静候难耐,几番思量陆长熙还是选择了继续靠近。
她总觉得他们所交谈的一定是什么重要之事,她得听清。
可她刚一靠近,屋中之人便立马察觉到了她的存在,那以魌头遮面的男子霎时提剑直冲她而来。
十余招后她便有些不敌,落了下风,欲寻机逃走却反被其所伤,之后她便招招不敌,直至对方的剑扎入她的腹部。
而后那人却是没再出招,她来不及多想,求生的**已促使着她趁机逃去。
不断涌出的鲜血吞噬着她的意识,让她的大脑渐渐开始昏沉。
她不明白,那人一开始分明招招狠厉,却又为何在最后收了力道变了方向。
那一剑分明可以直接扎入她的心脏。
为什么?
夜色昏暗,山路难行,越发涣散的意识让她一时不察摔在了地上,她扶着树干勉强站起,但没走几步便再次摔倒在地。
天旋地转间耳畔似有嗡鸣声,她好像听到了师妹的呼唤,那样地焦急,那样地担忧,她甚至隐约看到了那因她而皱起的眉头,掉落的泪水,可是太模糊了,她又好似看不清听不到。
眼皮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沉重,任她再怎般努力也睁不开。
……
“我现在觉得也许他们本就是想诱我靠近的。”陆长熙看着池予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伤我是想予我一个警告。”
未几,复言:“还有一种可能是那人在与我缠斗之中认出了我,觉得杀了我后续会很麻烦,而我又确实没有听到什么,所以才放过了我。”
“可议事被人偷听李景辉却是万分镇定,门外的打斗他甚至连看都不曾出来看一眼,倒像是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我还是更倾向于前者。”陆长熙说着又有些不甘道:“但不管是哪一种,此行都是一无所获。”
姜轻尘握上陆长熙的手安慰:“不,至少怀苍门的反应向我们证实了,宗门惨遭屠戮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说着复继续:“同师姐交手的那人虽遮掩了面容,但身形是遮掩不了的,若再遇见,说不定能以他为切入口继续调查。”
却见陆长熙摇摇头道:“恐怕不可能再遇见了,若我是他的主子,必不可能再让他有机会被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若是这样,那岂非也没有必要遮掩面容。”姜轻尘提醒。
陆长熙默然片刻道:“那这个人就很可能是我曾见过的人。”
叩叩——
姜轻尘循声看去,随即同陆长熙道:“应是疡医来了,我去开门。”话落便起身往门口去。
一拉开木门,瞧见的果然便是车夫同疡医。
她引着人进门,待行至陆长熙面前,却见那疡医先是冲陆长熙拜了一拜,才取出脉枕将其垫在了陆长熙手腕下。
切脉问诊结束后,疡医一面书写药方,一面同姜轻尘道:“外敷的药暂且不必换,用到伤口结痂为止。”待搁下笔,复取出一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拿纸包好又道:“这个是退热的药,她要起了高热再给她用。”
“之前那种退热的药还有剩,不能再吃了吗?”姜轻尘问。
“你要给她吃之前那个,就别让她吃今天这个,换药是先前那种用完了,还没来得及补上,不是不能吃了。”疡医说着拿起刚写的药方又继续:“这个先吃七天,还是一天三回,她若是情况有恶化你就着人再去寻老夫,若恢复得无甚异常,七天后老夫再看着给她换药。”
姜轻尘点头:“好。”
却听陆长熙忽而道:“大夫瞧着倒不像是寻常布衣。”
见疡医转身朝陆长熙作揖回:“陆姑娘慧眼,下官是县令府上的医官。”
“有劳大人了。”陆长熙颔首。
疡医恭维:“分内之职,姑娘言重。”
又见车夫适时冲陆长熙作揖插话:“姑娘负伤一事属下已去了信给将军,算算时间,最迟明日将军便能收到。”
陆长熙默然。
疡医走后,陆长熙看向正在仔细研究那张药方的池予安问:“有什么问题吗?”
姜轻尘摇摇头,“这可是答案,我自然得研究一会儿。”
“嗯?”陆长熙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又笑笑回:“你倒是将我当作供你学习的病例了。”
姜轻尘转身看向陆长熙:“万一日后师姐再受伤,我就不会再像这次一样心余力绌了。”
词句如风,温柔地拂动了陆长熙心间的平静,她定定地望着那双温和而坚韧的眼眸,只觉心中似有什么在微不可察地浮动着。
宛若蝴蝶停驻弦上,一下一下徐徐扇动着翅膀。
良久,她岔开话题道:“我仔仔细细回想过了,但脑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人,让我觉得他与那带假面的人有所相似。”
“我虽这两年才重又长居京都,可若只是与我有过一面之缘,却也是太多了。”
姜轻尘搁下药方,提裙上前,握上陆长熙的手道:“师姐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可不能多思多虑,现在最重要的是师姐要好好养伤,其他的都不着急。”
在陆长熙彻底脱离危险之前,再小的概率都可能是百分之百,她只想她遵医嘱安心养伤,暂且将他事搁置。
若是可以,她甚至希望她也像其他幸存的青玄宗弟子一样,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说来也是可笑,她心疼陆长熙,希望陆长熙能够一生顺遂、喜乐无忧,却又在创作《幽梦赋》,塑造陆长熙之时,让她尝遍苦楚。
思忖间,但听陆长熙长叹一声徐徐道:“便是着急也无法了,这一遭怕是到头了,若欲再查恐不知何时了。”
须臾,又听其继续:“但再厚实的云层也遮不住破晓的晨曦,只要坚守心中的信念,总有一天不白之事会有机会水落石出。”
姜轻尘没有接话,她望向陆长熙,只觉这双坚定与执着已满溢而出的眼眸,好似同当初她借以文字与陆长熙对视时重合了。
是啊,她是陆长熙,陆长熙又怎会轻言放弃呢?
……
光阴寸寸流淌,平和而静谧。
新春将至,街道上比起往日也热闹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红灯笼下,是成群扎堆的商贩在售卖年货。
姜轻尘提着抓好的药材,于吆喝声中穿过人群正回客栈去。
三天前,在那位车夫的帮助下,她们租下了附近的一座空宅,这两日已找了人清扫收拾,若是快的话明日便可搬过去。
陆长熙的伤口也已开始结痂,虽动作稍大便会撕裂开来,但至少也算是彻底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日后注意伤口卫生,继续用药,愈合便也只是时间问题。
耳畔人声嘈杂,却并不令人心烦,姜轻尘想这几日大概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放松的一段时光了,她们谁都没有多提那被暂且搁置的事情,只是安稳过着眼下的静好岁月。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贪恋、沉迷,她不禁加快了步伐,想更快些见到陆长熙。
思绪纷呈间,客栈已在眼前,她抬步跨过门槛,穿过厅堂,提裙拾级而上,奔着目的地行着最后的距离。
随着视野变换,几张陌生面孔闯入了她的眼帘。
她踏上最后几级台阶,边走边瞧着,却是发现几人正是立在她与陆长熙所居的客房门口。
待走近,她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又打量了几人一番,稍作犹豫还是上前欲推门而入。
门没有被反锁,而门口几人也并未拦她,是以她如平常般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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