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他看着从窗户射进来刺眼的光束,感觉眼睛都要被刺瞎了,却让他看清了他真实瞳孔的颜色,甚至连眼部最细微的结构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想到了前段时间在电视上发布的新闻,某某某又死去了,谁又出车祸了,谁又跳江坠楼自杀了等等。
多得如麻,他都不得不去承认在中国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有时候也会在他身边出现,他看到了,却从来不会去过问什么,无论那个人最后值不值得去抢救或是援救。
所以他悲剧地认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的身边总会有成群大片的人死亡。他鲜有感到悲伤或者悲痛什么,只是他母亲逝世的时候,他感到了一些不习惯,就没有别的了。
他觉得他母亲的离世,带着他的过往一同烟消云散了。
而在他母亲死讯传来前,他已经看清了太多曾经貌似友好亲密无间的人满口的算计和心里的阴暗,都盼不得他的好,都想把他拆吃入腹不吐骨头连西装革履也拿去了用,到最后,他发现,连他的母亲也是。
他从家里看到一些往年的报告,他自学成医,看懂了他从小到大都被他的母亲糟践着,阴形有形的,趁着他不懂事,利用了他不知道多少次。
怪不得他觉得他母亲有时怪怪的,怪的有些神经质的不正常,跟她待着整个天空都是灰暗的,让他觉得人生无望,一辈子跟他的捆绑在一起,因为血缘关系因为亲缘关系还有地缘关系,一个母亲的背后,是无数等着她搜刮完后又来闻着味来剥夺的亲戚。
每年过节他回去他就跟浸泡在蛇酒里的蛇一样,直到有一天他们打开了瓶塞,他跳了出来将他们都注入了毒素。
他蒙眼的眼珠外界懵懵动动地人影,商量着他的未来,安排着他的事业,就是没有他可以插嘴插手的余地,可那明明是他的人生,不是他们的人生,他们甚至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堂而皇之的编排着我的人生,像是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林林总总,人影越来越多,说的话声音开始变得嘈杂,但他们尖厉的笑声让他觉得格外的刺耳,甚至还有些愤怒。他默默看着他们,话语开始变得污秽,甚至连他闻所未闻的事情也以他的名字去扣上。
他一开始也不理解,但他接受了这些,这群名以亲属的人对他的伤害。
他长大了很多,他回想起从前的那些经历,那些人早都不知道死去多久了,甚至连他们的葬礼他也去看过,歌舞演唱,还有烟花爆竹,完全不像是葬礼的仪式,但就那样举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葬礼。
他起了身,洗漱了一番,就去准备了早餐了。以前吃快餐便餐泡面吃到吐了,才不得不得以自己动手做饭。
把小吴拉起来,她总爱睡懒觉,女孩子难道都很爱赖床吗?她看着也总是要进入梦乡的状态。
拉她起来做早餐,不然早餐没着落了。
他挺期待她做的早餐的。
甚至还拿她的手机,给她设置了早餐闹铃。
吃了一顿她与我合做的早餐后,感觉一整天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早餐的魅力这么大倒是我从前不曾想过的,很显然她早就体验过了,不然她怎么会这么熟练体检呢?
当时两人在北京待着,作为两个都在南方长居的人,对于北国风光有着无限的探索。好像每天总也看不完,两人并肩走在秋季落叶飘零的公园街道,也有说不玩的话题。过了秋就是冬,看着天气预报次日是零下几度,夜里兴奋地讨论着,第二天要早点起来看雪。
看雪花纷飞,天际变得白茫茫一片,宛如初生一般纯洁无暇。
但是室内外温差太大,他随便穿着室内的衣服就打开了门,气温骤降,带出了他的火气,从前领域内的习惯,骂了个破天荒,愣是扛着冻,嗓门把门板都震了震。
看她拿出来厚衣服,听她说,“你可以跟北方男儿比去了,北方人嗓门都不带你这么嘶吼撕扯的。”
勾着她脖子,又讲了罗里吧嗦一大堆,她总能听得进去,也不会打断我,任由我说着,也不会说我的不好。
走在寒风刺骨的街上,雪洋洋洒洒的,举着伞看街面有哪些卖的东西,光顾着兴奋了,买了吃的回去,在屋里供暖里吃着烤鸭,豆浆,炸酱面……
总是在他品尝美食的时候,他总能接到一些讯告死亡的来电,也往往是在他吃得有饱腹感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嘴里还塞着肉,含糊不清地说着,就给挂了。这回没意思再回去看他们的葬礼了,没意思,他从小到大看了太多回了,还不如这些北京烤鸭,还有他眼前的可人来得有意思。
“你确定不回去一趟吗?”
我扒拉了一下碗底,“不回,一大堆人,懒得见他们演戏。”
我见她没什么表情的,估计对这些也不感兴趣,收了包装盒,丢进垃圾桶,自顾自的去消化这些事了。
他没法去改变这些,就像小时那些亲戚堂而皇之编排他的人生,他也堂而皇之接受了这些一个个死亡的事实。
还好有吴祺陪伴着,他不觉得心慌。这么多的死亡的人,有时候他也觉得会不会轮到他头上,简直就像是家族的厄运。
开了门锁,叫她进来,问她之前感觉快要没命的时候,是怎么应对的。
我听说过她从前的一些事,有些事别人说的最开就是她心力交瘁,好像都把她说死了。但是我鬼使神差又碰见了她,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活着好好的。
走上前去搭讪联络,她还跟以前一样的语气和气息,外观变换了很多,更有气色了,精气神也显得足了,用她的话说,是气血养回来了。
我跟她讲了从前跟共事的那段日子,问她还记不记得,她模糊含糊其辞的说着,但她记得我的名字,不是,只是一个姓而已,连着说硬是挤不出后面两个字,我替她补充了完。
最后还郑重地自我介绍了一番,看她样子像是记住了样子,塞给了她名片,还觉得她不会联系的样子,拿起手机当着面加了微信还有通话来电。
在我房间里,我第一回叫她进来,问她之前是怎么措施应对的。她列了一大堆的清单,全是药品,以及西藏的被称作神医的藏医。当下订好了机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我看她犹疑着,暗暗心里叫她一定去。
“也行。”
心里乐大发了,没掩着扬起的嘴角。收拾了行李,还把她的一起放了进去,拖去空运了。
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就是会心慌,开了小半个月的给我吃,说是吃完就没什么大问题了,也不用再开药了。
还说了她的一些好话,确实,我也觉得,平生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人这样对待过我。
有时候我觉得她才是我的亲人。
在西藏吃完了药,也逛完了附近的景点,她说是她当时没去逛,觉得会有另一个人一起携行。
可能那另一个人就是我了,也带她去了大昭寺,她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我觉得又玄妙又惊奇,到最后听完还挺瘆人后怕的。
不过她的声音我熟悉,至于故事里的情节我就没什么计较了。
她的话语有时候吐露的怪恐怖的,明明也是人的声音,活人的气息,却像是从地狱里鬼森森传来的回音。
她说她从前在八廓街迷了路,宛似遭遇了鬼打墙,自那会儿开始她的声音就变成那样了,甚至一些幼时的记忆也回到了头脑里,填塞进去的时候,却感到头脑空荡荡的,连夜里行驶的车辆都没注意到,径直走过去,在临差了几厘米才堪堪转身让路。
不知道她那个晚上怎么度过的,我估计她想了很多,可能以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含糊杂乱无章了。
凭她的经验,没再买一些古玩,倒是买了些当地的辣椒粉,天天吃22元牦牛土豆盖浇饭还有牦牛酸奶。布达拉宫也去了几趟,看得出来她对宫里喇嘛布置的空间挺向往的。回去时买了些藏毯回去,凭着记忆布置了一番,她说着这就是平替版藏族部落。
但我看她在那毯子守了好几天的样子,连早餐都不正经做了,敷衍着过去,最后就直接买了麦当劳早餐回来,早上匆匆忙忙的出去,又锁门踢踏着拖鞋走进来,一刻也不容缓的样子,就又坐了回去。
我在房间里听到动静,还没到我惯常的起床点,自从我辞职了后,生物钟就没那么严苛了,也可能是就被她传染,没再那么赶趟着要做些什么了,有时候她显得比我清醒多了,我忽略的事实都被她验证出来,让我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航路。
但是别人的命运不是我能干涉干预的,无论是悲剧还是喜剧,最后命运般的开得玩笑,笑不出来也要接受着。
尊重他人的命运,我只是在不停地在我的道路上前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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