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雪仍是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地面上的积雪根本来不及清扫,就算是洒了盐水,也只能短短地顶上一会儿。
这个天气,众人皆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哪怕是身负重任的二公子一行人也都歇在了院子里。只有杜五,承担了府尹之责,城西压塌了房舍,神庙开棚施粥,桩桩件件都需要他去处理,无可奈何只能去衙门了。
巳初时分,罗夫人这才缓缓起了床,洗漱梳妆罢,便有人来请安。
“奴婢拜见夫人。谢夫人知遇之恩。”静秋等了一个早上,终于等来了罗夫人起床。
“快起来罢。昨夜,二公子那边可还安好?”罗夫人懒懒地问。
静秋站起身,还是低着头回答:“今日回来时,二公子身边的齐爷让奴婢回禀夫人,松涛院的安置十分妥当,二公子先谢过夫人了。”
罗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就好。”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接着说,“二公子既然收下了你,你只管在那边安心侍奉,别的什么也不要想,将来自会有好的前程。身契也不用你操心,只要侍奉好二公子,我自然会帮你办妥。”
静秋答了声诺。
“昨夜安排匆忙,只你一个人过去了,我也没来得及为你置办些什么。你如今是二公子身边的人了,说起来还是从我身边过去的,我让凝冬给你准备了些成衣和脂粉钗环,一会儿便同你一道送回去罢。”
静秋赶紧又行了礼感谢罗夫人赏赐。
罗夫人扭过头对屋子里其他的丫鬟说道:“你们心中的小九九有些我看的出来,我看不出来的也懒得猜。我自认是个宽厚的主人,跟着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但若你们心气高有什么别的想法,自可像静秋一样早早与我说了,差事做得好,我自会为你们寻个好前程。但若瞒着我闹出什么幺蛾子,我可不会再疼惜你们。”
静秋默不作声,她也听出来夫人这是借自己敲打其他丫鬟呢。罗夫人赏她的东西装了满满一箱,有成衣,有布料,有脂粉钗环,还有金银,甚至连一些草药和茶叶都有,装了满满一箱,静秋赶紧又磕头谢恩。
临走的时候,静秋又悄悄地对罗夫人说:“昨夜,二公子问了很多夫人的情况,奴婢只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了……不知二公子为何问起这些,也不知奴婢有没有说错话,所以,还是先禀告夫人。以后该如何答话,还请夫人示下。”
罗夫人似乎毫不在意此事,轻描淡写地说:“我与二公子本就是旧识,久别重逢多关心几句也是人之常情。以后二公子再问起什么,你照实答就行,切记不可添油加醋。”
上午罗夫人在撷芳院处理些府中琐事,不久就到了午饭的时候,杜衡之出了城,罗夫人独自用过午饭,停了一会儿,就去午休了。一直到申初时分,二门处的婆子朱大家的来答话。
“朱大回来了。他说,罗舅爷午初进的城门,刚好赶上吃午饭。这一趟,舅爷也没瘦多少,看起来精神很好。朱大本来是要赶紧回来禀报的,只是舅爷说有东西要给夫人,还需等一等,这才回来晚了些。”说着,奉上两个小盒子。
罗夫人打开其中一个盒子,一看竟是鹌鹑蛋大小的珍珠,6颗大小均匀,圆润光滑,整整齐齐排列在盒子里。
是珍宝啊。罗夫人本就喜爱珍宝,再加上这是兄长的心意,罗夫人就更加喜欢了。
还有另一个盒子,罗夫人捧在手中还能感觉到有一点温热,也没猜出来是什么。她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面还垫了棉布似乎是想保温。屋子里只有凝冬看到盒子里放的东西,但不知道为何夫人会对着一块黑炭一样的东西垂泪。
“夫人您身子弱,可不能落泪。要让老爷知道了,又该伤心了。”
罗夫人擦了擦眼泪,遣退了其他人,又让凝冬取了一只银汤匙来。凝冬只见夫人似乎不怕那黑炭,直接伸手掰开。只是轻轻一掰,就露出了里边金黄色的肉,随之而来的是扑面的香味,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和板栗有一点点相似。
“此物名叫甘薯,产于海外,竟真的被他寻找到了。”
众人不知是何意,也就不再说话。
到了晚上杜衡之回府,拉着罗夫人的手:“怡君,听闻你今日又落泪了,可是因为罗信带回来的东西?他知你身子不好,平白拿东西来惹你作甚!我明日得空去会会他。”
罗夫人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不是他的过错,只是我见到旧物,心中有些欣喜罢了。”她可不敢说自己还有一些哀伤,因为再也回不去的故乡而忧伤。
又是一夜相安无事。
大雪下到第三日,终于渐渐停歇,只偶尔飘下数朵雪花。
府中各处道路也已经清扫出来了,花草树木银装素裹,院中道路阡陌交错,从高处看下来像是不规则的棋盘。
罗夫人早早地出门了,她可不敢真的让杜衡之去找罗信,两人碰面从来都是不欢而散。她好不容易劝下了杜衡之,这又忍不住要去看望兄长。
约见的地点并不在罗宅,而是去了罗记的货栈。罗信也是早早地就等在货栈门口,亲自扶下了罗怡君。
“阿宁,”罗信并不唤妹妹的名字,“天寒地冻的,你乖乖在家呆着不好吗?”
罗夫人佯装捶了他一拳,嗔笑道:“哥哥你既然把甘薯都送过来了,我岂能坐得住。快让我看看你这次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昨夜罗信连夜把货盘了一遍,货栈仓库还算整齐,也便于怡君去查看。
“这次出海,按照我指的路,一路到了海峡西侧,带回来很多东西。除了昨日送过去的甘薯,还有这个。”说着,他从一个布口袋中抓出一把东西放在了怡君的手中。
罗怡君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这,这是西瓜子!”
“没错,这是西瓜子。但是据船上的人说这种瓜并不适宜食用,想来还需要送到庄子里去培育。你之前给我的画册很有用,我把它复刻了几分,交给了信得过的船老大,这样才不容易漏过此时还没有传回来的作物。”
时间很快又到了中午,罗信陪着妹妹到樊楼就餐。饭桌上两人遣退了服侍的人之后,又聊起了当年的天坑谈话。“想当年你我各执一词,争论起到底是文科有利于经济发展,还是理工科有利于经济发展,说到底不过是你我只考虑到制度或者是科技的因素而已。在这个社会的发展阶段,制约经济发展的最大因素不是制度,也不是科技,更重要的是农业生产力的发展,让土地有更多的产出,解决温饱问题,才是这个时代的当务之急。”
这才是罗氏兄妹坚持要派船出海的原因。他们拥有着超过这个时代的知识和眼光,也有着胸怀天下的胸襟,注定不会是平凡的人。
“我府上来了位客人,是魏天瑜。仲平专门交代过,要瞒下他的行踪。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
“仲平仲平,叫那么亲热,你还真打算跟他一辈子了,就算是感恩,陪他三年五载你和他感情淡了就散了。这快到新年了,魏天瑜放着宛京温柔乡不待,跑到平京来作甚,回头我看看平京又出了什么大事值得他冰天雪地地往这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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