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暂时还住在范府,每天早上坐车去王府老老实实地做好一个幕僚,倒也没有其他的事情,主要是协助秦长史处置来往文书。
如今魏天瑜虽然头衔繁多,但归根究底最重要的就两个——瑞王殿下和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作为当朝亲王,皇帝唯一的弟弟,王朝事实上的储副,每日与皇宫、宗正来往文书颇多,各种典仪上的安排和细节都要报送王府,宗室里的琐事也会往王府抄送一份,倒也不必魏天瑜事事亲自处置,这些多是由秦长史处理了。
五军都督府掌管京畿之外的所有兵力的排布、调动和军资协调。中军都督掌京畿之外边境之内的所有军队,虽然管辖范围广、数量最多,但分布是最为分散的,且要处处要和地方官协调,最是适合圆滑之人担任。前后左右四军负责边防事宜,战力最强,但因为军资运输不便也是受限最严重之地。前军都督是魏天瑜往昔在西北带出来的将领,都督府在西北边防前线;后军都督暂时由范正合兼任,都督府也暂时随范正合设置在澜城与宣抚使衙门合署,右军都督主要是守卫海防打击海寇,都督府都在设立在海边;左军都督府,虽然没有正面的敌人,但是防区内民风彪悍战力非凡,视皇命为无物,情况不必岭南五道更好。
第一天下来,宁玥算是对魏青云的军政分离有了初步的认识。魏青云到来之前,历朝历代军政不分,地方主官都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自辟幕僚也十分膨胀,十分容易引起势力分割、武人当权、暴力冲突,受害的终究是百姓。魏青云结合后世治世经验,短短数十年就建立了军政分离的制度,使武将和文官职能分割开来,相互依赖又相互制衡。魏青云将天下所有的军队都收归到王师麾下,任何人不得私设卫属,所有军队只为拱卫两京。拱卫皇宫的八卫为禁卫由皇城司掌管,宛州、卫州十八卫为京卫由京卫府统一节制,这二十六卫合在一起超过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开国之初,中军和其他四军并不同属五军都督府,后来北国压境,当时为了收拢全国兵力,这才建立了五军都督府,一直到今日。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骁腾卫,直接对皇帝负责,是皇帝的情报机构。在骁腾卫的设置上,魏青云也充分吸取后世的教训,严格地限制了它的处置权。
这五军都督府完全是个泥潭啊,看似掌握了全国大部分的兵力,但实际上魏天瑜的权势取决于五军左右十个都督的态度。这哪里是增加了魏天瑜的权势,根本就是拿这些琐事去牵扯他的精力啊。可是如今前线还算稳定,边疆无仗可打,武官不得干预政事,魏天瑜想要脱离出来还是有点难度的。
看着文书上的“左军右都督”“右军左都督”,宁玥最想做的事就是把它丢尽火盆里。这还是都督府转来的文书,那群只会打仗最烦案牍的将军们肯定只是翻了一下就转到王府里来了,王府的幕僚都成了都督府的主簿了,早晚得让他们加钱!
只要宁玥在王府,魏天瑜必定每天都赶回来陪她一起用晚饭,然后再送她回去,如此已经连续三天了。魏天瑜回到王府的时候,宁玥正躺在书房的榻上用药敷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魏天瑜一掀开她就坐了起来,但也没有怎么吃惊,毕竟能进书房的人可是一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的。
“我就知道你又躲到这里来了,今天的文书都批好了?”魏天瑜拉着她去花厅吃饭,一边问道。
宁玥严肃地反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们在欺负你。”什么乱七八糟的文书都转到王府来处理,五军都督府是个空架子吗?
魏天瑜亲昵地刮了一下宁玥的鼻子:“你还算看得清楚,都是一群老兵油子。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宁玥拉着他的胳膊问他怎么应对,魏天瑜耐心地说:“军资粮草份额我已经跟兵部要了过来,今年秋天又要大练兵,到了冬天还要调换驻防,这些都拿捏在我的手里,今天开始他们就慢慢得到消息了。我的幕僚可不是他们的典簿!”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宁玥连表情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但是随即又考虑起来魏天瑜的事情起来:“武官不得干政,就这一条你就只能困在五军都督府了,反正京卫府和皇城司是不会给你的。我现在有点理解太后为什么急着逼皇帝封你为皇太弟了。师父能文官兼武职,但是武官却不能干政,不公平。”
魏天瑜听到这话手下顿了一下,随即又说道:“这倒是好事一件啊。太祖之前武**国民不聊生数百年,也好在现在文武分开了,才有了这太平盛世。而且以前选官要求能文能武,如今只会打仗或者只会读书的人也有施展才华的机会了。”
宁玥晚饭吃得不多,托着腮帮子看魏天瑜吃饭,盯着看了很久忽然冒出来一句话:“你去争取一下尚宁殿大学士的头衔吧。”
殿阁大学士是魏青云设立的资政机构,以太极殿两侧六个侧殿命名。六个大学士是辅助皇帝处理朝政的,本来只供顾问,后来也逐渐参与决策。尚宁、保和可以由武官任职,怀德与弘仁只能是文官,章华如今是程纲,还有就是太极殿东侧的明阁,就是范正合。如今六个大学士,只有尚宁的位置尚且空着。
这顿饭是没法好好吃了。魏天瑜这段时间也在争取尚宁殿大学士之衔,有了这个头衔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参知政事了。这件事还是和打通宫内宫外信息通道一同进行的。“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话锋一转说道,“明日你不必来王府了,我下了早朝去接你,你着女装,我们去京兆府一趟。”
“啊?”宁玥一时灭反应过来。
“办!户!籍!”
看来这孩子真的是被都督府文书砸蒙了,反应都有些迟钝了。
“洪德坊的院子也按照你的意思收拾出来了,只是时间紧急,后边慢慢改吧。凌侯那边我也通过气了,骁腾卫的房子不少,不在乎这一间。虽然有骁腾卫的暗卫在,但是我还是药派亲卫过去的。对了师母算好搬迁的时日了吗?”
宁玥打了个哈欠,说道:“太阴历七月二十六,万事皆宜,就选在那一日了。”
等到次日魏天瑜去接宁玥的时候,宁玥还是打了个哈欠。倒不是因为太过劳累,也不是因为睡得晚或者起得早,而是因为太久没睡懒觉这次睡过头了,反而昏昏沉沉的。
魏天瑜早就帮宁玥编好了身份。世界上最高级的谎言不是假话,而是用真话堆砌起来的谎言,不怕戳穿,也不容易被推翻。“顺州澜城人士”——宁玥在哪里生活了那么久,语音不成问题;“家中原以扎灯笼为业”——这里是借用灯笼铺的身份,灯笼铺一家在澜城独门独户没有什么亲属,但身世清白可查,宁玥也是在洪田村露过脸的,就是带着画像去也圆得过来;“叛乱之中与家人失散”,叛乱是最好的借口,人员的流失,文书的佚散,真相都被掩盖在战乱之中;“易装投身瑞王麾下”“为寻兄长罗信落户宛京”“现为瑞王幕府记室参军”“瑞王府作保”……一切都是那么的天衣无缝。灯笼铺一家人也早就随着田聪到了平京,落户在京郊,有了更好的生活,自然会对真相守口如瓶。
京兆府尹亲自为宁玥办理户籍,本应该是一问一答,但瑞王亲自递过来的纸上将要问之事写得一清二楚,所以宁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这户籍就落了下来。
临走之时,京兆府尹还多叮嘱了几句话:“按照我朝律法,女户是要多缴纳税赋,但若是有军功在身,则可减免税赋。”
京城落户有各种莫名其妙的规定,要落户京城一定要先有住宅才能办理,可是要购买住宅就必须有京城户籍,宁玥看到这里的时候也想骂人,后来才知道有掮客专门做这个生意,外地人可以先把户籍落到掮客家中,然后以户主名义购买房产,然后再去分家,这种偏门生意也有很大的风险,比如户主买房后分家只给一个小房产之类的,这类官司每年都会发生几起。了解到这些事情之后,宁玥才感慨道瑞王的面子还是很值钱的。
紧接着魏天瑜又带着宁玥去办了房子的交割手续,将洪德坊的房子转到了宁玥的名下。房子是一个四进的小院,还挤进去一个小花园,在魏天瑜看来还是委屈了宁玥,可宁玥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在京城找到这么一处合适的院子已经不容易了。至于那些追着要送院子的人们,想想也知道,他们想要获得的回报价值远远超过了院子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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