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破天荒同意你吃了辣子鸡和水煮鱼,还有三个冰淇淋,”文予宁说,“不准再生气了。”
成澄星双手抓着被角,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哼,哼,惯得你。”文予宁学他发出的声音,爬上了床,试图掀开他的被子未果,见他双手指节骨发白,正在默默用力捍卫被子。
就不跟他角力了,而是连着他的人,外加空调被一起,拢进怀里,像抱着一个长长的鸡肉卷。
文予宁垂眸在他的后颈窝里,轻轻嗅着里面好闻的味道,很是惬意和痴迷地拥抱着他。
“你不去看看你爸吗?整天跟我在一起,”成澄星闷闷地说,“就算请了护工,你也应该贴身照顾啊。”
“我每次去我爸那里,他都撵我,让我陪女朋友。”
“那你不该骗他,我不是你女朋友。”
文予宁掐了掐他的腰肉,扳着他的肩头,把他转了过来:“我会慢慢告诉他我喜欢男人这件事,现在还有些早,他的病情也不稳定,不能受刺激。等他接受以后,我一定带你去见他。”
成澄星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头。
文予宁凑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我们以后不吵架了,那天你同意给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你是我一生的伴侣。”
“那我能不同意吗?”
“不能,”文予宁皱了皱眉,坚决回答道,“你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你把我变成这样,然后你就想跑了?我不是拿你爸的事威胁你。”
虽然就是。
“但我们是有感情的,对吧?在这之前,我就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他急切地吻了几下成澄星已经破了皮、逐渐红肿的嘴唇,“以后我会好好爱你,一定对你好,除了不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我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
成澄星的眼睛一下又一下扑闪着,看着他。
文予宁觉得如果此刻自己的手腕上也戴有心率显示的话,那它一定飙升至140以上。
果然,成澄星伸手,摸到了他的心脏位置。它剧烈蹦跳到他已经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你想要孩子吗?我们可以领养,”文予宁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国家一直宣传,领养代替亲生,比较科学。”
“哪个国家这么宣传的?”
文予宁心虚地抱紧了他,双手扣在他的背后,用力往胸膛里挤压,像是要把他融到自己的骨血之中。
“……上不来气了。”成澄星皱眉推了推他。
“早点儿睡吧,明天……明天要不你陪我去一趟医院?我要给我爸办理出院手续。”
“好的。”
文予宁暗暗松了口气,这件事成澄星没有坚决不同意。
那就是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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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医生,这是您帮我爸付的医药费,外加借我的钱,”文予宁推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过去,“我按照定期利息给您加进去了。”
“小文,你看你,非要这么客气,我都明确告诉你了,我不缺这笔钱。”段医生要把钱给他,可他坚决不授。
“现在我也不缺了,刚刚……下来了一笔钱,以后给我爸治病还是我上学和生活,都很富余,”文予宁认真地说,“段医生,在我最需要帮忙的时候,您这笔钱对我意义重大……”
要不是有这笔钱,他在高二、高三两年,一定还是会疲于奔命在打工赚钱方面,那就很难在物理奥赛里拿到全国亚军,更不能跟成澄星礼尚往来,互相请客吃饭,一起出去玩。
现实的问题就是如此严苛,好在那最危急的时刻,段医生慷慨解囊,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如此这般互相推拉很久,段医生拗不过他,只好收下,接着,就是谈父亲转院的事。
“北京方面我有问过同行,你爸这个情况,跟我之前的提案是一样的,换肾,是唯一解决办法,”段医生道,“但后续能否在全国找到合适肾源,排异能否顺利,这成功的几率都不算大。”
“我明白,”文予宁点头,“我会尽力试试。”
父亲缠绵病榻已久,最开始几年没有得到有效医治,后面拖到带父亲来到桜市大医院治疗,才有转机,这两年各种方案以不让父亲疼痛为最优,其实……找不到肾源或者移植后不好,都会加速恶化病情,这也是文予宁很犹豫和纠结的地方。
离开诊疗室,去到病房,推开门,看到成澄星正拿着苹果和水果刀在那笨拙的削皮,父亲在一旁笑着看他,一直说:“不用了,不用麻烦了,我连皮儿一起吃。”
“马上,马上削好!”成澄星削得乱七八糟的,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三分之一的果肉连着皮,掉在了地上。
“他哪会干这个。”文予宁进去后,要夺他手里的刀,成澄星闪到一边,终于削得有皮无毛的,双手递给文正山。
“谢谢,你辛苦了,”文正山接过,吃了起来,笑着对文予宁说,“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同桌,是吧?”
“对,就是他。”文予宁抽出一张湿纸巾,拿过他的手要擦,成澄星紧张地抢过纸,自己随便抹了两下。
“这么俊,学习那么好,将来还要做警察,”文正山点头,“你爸妈得多开心,有你这样的宝贝儿子。”
“嗯,开心,”成澄星讪讪道,“叔叔,咱们这回一起进京,去大医院治疗,效果会更好。”
文正山叹了口气,说:“你帮我劝劝我儿子吧,这个北京,我是真不想去。不是信不过那里的医院,我也知道条件会更好,但我习惯了待在这里,跟他马叔、胖嫂处得也很好,这给我弄北京去了,护工要换,住的环境也要换,我不习惯。”
“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最多俩月你就习惯了。”文予宁道。
“那里的花费肯定更高,而且也没有段医生会给我们减免费用……”
“我们现在不缺钱了,上了大学有奖学金,足够你治病住院,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我是真的不想挪地方……”文正山的声音小了下来,好像特别发愁地看着成澄星,寄期待于他能帮帮,这个儿子主意正、脾气大,很难有人能拗得过他。
“等到出院,我们坐高铁过去,路上不颠簸,很方便也很快。”文予宁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我不想再重新适应环境,还有别人的眼神……”
文予宁打断:“把你那苹果吃完,他好不容易削的。”
俩人回家路上,文予宁问成澄星:“怎么样,我爸还好相处吧?”
“嗯,特别和善,特别亲切,”成澄星瞥了他一眼,“……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犟种。”
“啧,我是不喜欢他不听话,不听我摆弄。”
“你爸的心情你要试着理解,毕竟他住惯了这里,特别是跟护工配合默契,我听说那都是他以前的工友,这可比找住家保姆还紧要的事,到了北京,能有合适的人吗?”
“刚开始肯定有些困难,但习惯了就好了。”文予宁说,“他离不开我,我不在身边,他多无聊。”
成澄星觉得很多事,他都是自己臆断,并且很难改变,甚至,偷偷篡改了记忆。
比如,这几天他晚上抱着成澄星,会发愁地说:“你习惯了让我抱,以后我们在不同的大学,都要住宿舍,那你晚上怎么睡觉。”
其实,成澄星把他赶出去了几回,让他睡客厅,他自己睡得挺好的,是捱到后半夜,文予宁一次又一次偷溜进卧室,强行跟他同睡。
“你不会洗衣服,更不会做饭,那么挑食,总忘记吃药,我不在身边,你这病情能控制得住吗?”文予宁在收拾两人的行李,特别是他的药包时,会忽然停下手,焦虑地问他。
“可我认识你之前都过得很好啊。”
“那不是有保姆、做饭阿姨和司机吗?现在你只能依靠我。”
成澄星有时候觉得他说得对,有时觉得并不如此,但反驳文予宁,是很辛苦的事,他偷懒耍滑的时候,就懒得反驳,在床上躺着装睡。
以前他没有这个习惯,醒了就爱捧着脸,跟文予宁天南海北什么话都聊,现在装睡的次数很多,因为文予宁总爱磋磨他。
那种事很可怕,对他来说刚开始是愤怒不已地坚决拒绝,后来,他摸着文予宁赤着的肩膀上,两道恐怖的刀疤,自知理亏,就像献祭牲畜和童男童女一样,闭上眼睛,随便他处置。
第一次半途差点儿昏厥过去,心脏抽痛,文予宁就停下来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半途而废,但都略有“进展”,文予宁耐得下性子,每次都注意调整方式和手段,慢慢的,慢慢的,当他真的进去时,都不知道已经试了多少次,才终于成功了。
那一刻文予宁狂喜不已,简直像疯了一样,成澄星只泪眼朦胧,心想活着真是遭罪。
所以为了不遭罪,就只好一次次装睡,如果装死能侥幸过关的话,他不介意装死,可惜,手腕上被束住的心率显示,会时刻提醒文予宁,他是活着的。
于是,又偷偷把表摘了,说弄丢了。
文予宁为此发了一通脾气,压根不相信,穿上衣服就要出去再买一个,成澄星只好从床底下把表捡了起来,重新戴上。
有它做心脏提示,文予宁就可以随时索取,予取予夺了。
开学前一天,他们准备动身去北京,段医生拿出一份医学报告,递给了文予宁。
从心理健康、肾脏恢复、地域不同、治疗方法不同等各个角度,出具报告,列明了文正山不应转院的理由。
站在文予宁身后的成澄星,与段医生对视,彼此心照不宣。
段医生有些讶异他们关系已经这样好,成澄星却执意要继续瞒着通过他资助文父医药费和借钱十万的内情,更奇怪的是,他们好像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但成澄星要伙同他出具这份报告,才能说服文予宁,不要强行给他爸爸转院。
“情况就是这样,我给出了具体的原因,希望你能参考,特别是患者本人的意愿,你要尊重。”段医生说,“心理健康有时比器质性病变更要引起警惕。”
不大不小的一个威胁。
果然,文予宁低头拧眉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接受了专家的意见。
“太好了!”文正山在病房里发出响亮的叫好声,甚至跟成澄星还对拍了一掌。
让文予宁有种上当的感觉。
“这是小文还我的钱,还有利息呢,你拿着吧,”段医生对成澄星说,“我听楼上住院部说,你那个常住病房,取消了。”
“嗯,以后我爸不会再给我买单了,”成澄星爽朗一笑,将这笔钱收下,“这时候资金回笼可真是雪中送炭啊,谢谢您!”
段医生点了点头,听闻这富家少爷被赶出医院,还挺意外的,不过见他心情还不错,想来是个乐观的人。
成澄星临上大学前一天晚上,在舅舅家,和他们沉重地吃了一顿饭。
舅舅和他面对面,问他是不是真的对同性……有了感情,他第一次没有否认。
舅舅没有再说别的,只说支持他所有选择,虽然这个志愿大学让他们都感到奇怪,但相比成家少爷是同性恋这一爆炸新闻来说,考上了公大,未来要当警察,又算什么新闻呢?
他们圈内流传了很多年,关于成澄星和孙志奇搞同性恋已经惹上官司的风流轶事,成家大少爷,就此消失在唾沫声与讥笑声中。
8月20号,原定的高铁火车票没有退,文予宁、成澄星拿着行李,在候车室里见到了阔别半年多的老熟人,赵晓卉,以及那个曾经参加过物理奥赛而不幸败北的男同学,吴江英。
“啊哈,以后我们就都是校友了呗?”他挠着后脑勺,看着这二人。
“晓卉,你考上清北了吗?”成澄星问道。
“应用物理,跟文哥不是一个专业。”赵晓卉笑了笑,“你呢?”
“我啊,我没考上。”
“不会吧?!”吴江英喊道,“你可是拿了小爷我进京……”
“哎哎,公平竞争,什么拿了你的,”成澄星问道,“你高考多少分啊?”
“718,你呢?”
成澄星得意一笑:“723。”
“这成绩你妥妥上清北啊,咋地,是上不了双一流专业就不去啊?”
“人各有志,晓卉,你考多少分?”
“726,我是踩线进去的,很遗憾,没跟文哥念上一个专业,今年的理论物理分数线是733。”
“应用物理更好找工作,没关系,”文予宁看向吴江英,“你是什么专业?”
“就是好找工作的应用物理,”吴江英笑道,“晓卉,你可别说踩线了,分明踩得是我,桜市一共就录了仨人,我分最低。”
等到上了车,听说了成澄星考的大学和专业,俩人都惊呆了。
“阿sir啊,看你长得弱不禁风,还有点骄奢淫逸的少爷模样,没想到你还有这志向!”
“人不可貌相,”成澄星挺起了胸膛,向后仰靠在椅子上,“以后你们都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市民,不要给长官添乱,懂吗?”
“Yes,sir!”吴江英朝他行了个礼。
赵晓卉努了努嘴巴:“这没怎么地,官威倒挺大,你会是个好警察吗?”
“当然了,你没看过无间道吗?”成澄星拿手比划出一把枪,指着坐在一旁的文予宁,“别动,我是警察!”
“谁知道。”文予宁回答。
几人都笑了起来。
好像走出家门,见到了以前的朋友,成澄星的心情就好了起来。
文予宁也跟着轻松了,这漫长的假期,终于结束了。
“哎,我们这回坐高铁,要是坐飞机,还能遇到不少老同学,”吴江英说,“我听岳爱珊也是今天出发到北京。”
“那你为啥不跟她一起坐飞机啊?”赵晓卉问道。
“我不是跟你一个大学吗?还是一个专业的,你看咱俩这缘分,”吴江英推了一下成澄星放在桌上的手,“你这个渣男,还不知道她考哪儿去了吧?!”
“她考上本科了吗?”成澄星果然不知道。
吴江英啧啧有声:“你把我们校花始乱终弃……”
“不要瞎说,”成澄星看了一眼文予宁,“我们就是出去玩了一次,后来学业紧张,联系就少了。”
“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你把她忘到脑后了。”
“是我的问题,我没跟她说清楚。”成澄星拿着手机这就开始找她的号码了。
文予宁按住了他的手:“她说得也没错,你就是脑袋一热追着人跑,觉得没意思了就撂开了手,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也对,”成澄星扔下了手机,直视着文予宁,“我就是这样的人。”
文予宁:“……”
“我听说她考上了北服,是个二本,”吴江英说,“回头咱们老乡聚会肯定还能见到。”
四个小时后,高铁到站了,这一车厢不少家长送孩子来大学念书,大家摩肩接踵,互相挨着、挤着,排队往外走。
他们四人都没有家长。
“我告诉我爸我得陪同学,”吴江英说,“大学生又不是小学生,用不着送,成澄星,你爸没来吗?我听说你爸可是咱们桜市,首屈一指……”
“没来,你快闭嘴吧,都啃人后脑勺了还说话。”
走出车站后,前方景象十分热闹,来接站的人更是纷纷攘攘,都是年轻有活力的大学生,手里举着校牌和校旗,身穿学校的标志性校服,抻着脖子大声喊。
“清北,清北!来报道的学生看这里!”
喊着口号的是一众高高大大、青春洋溢的男同学,望着新生们嘴角上扬,露出笑容,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校旗,一边不停地向周围张望,生怕错过任何一位前来报到的新生。
他们的人最多,他们的地理位置也最好。
“得嘞,我们去这儿!”吴江英抢过赵晓卉的包,着急地往那后面写着清北的校车跑去,“我们是新生!”
“你也去吧。”成澄星说。
“不着急,要不我们打车先去你学校……”
“不用,有校车为啥不坐。”成澄星四处张望。
“光大,光大,北京最美看光大!光大新生往这边走!”
“北服北服,时尚的聚集地,秀场上开趴体!北服新生欢迎你!”
“公大公大,使命在胸。未来警界,舍我其功!”
“公大学生请往这边来!”
“在那儿了,”成澄星找到了地方,从文予宁手里接过行李箱,“我走啦。”
“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赶紧走吧!”
文予宁立在原地,看到成澄星往形似警徽的校旗下走去。
他默默地看着成澄星的背影,这个场景,很像高二刚到澜亭高中时那样,他就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成澄星跟孙志奇他们笑着闹着,勾肩搭背。
他只能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后悔让成澄星报了别的大学。
手机响起,是赵晓卉打给他,催促他快上车,这一辆车马上人集齐了,就能出发。
“知道了。”文予宁挂断了电话,转身往清北校车走去。
“来吧,学弟……哎呦呵!”对方接过成澄星的包,一抬头,猛地愣住。
连忙朝后面伞下躲着太阳的女生们招手。
“快来快来!这有个帅哥,帅我一跟头!”
文予宁听到了声音,转过了头。
女孩们奔到成澄星面前,抬头看到这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的家伙,集体发出了尖锐爆鸣声。
……这个声音挥之不去,在去清北的路上,一直萦绕在文予宁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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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 5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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