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以臻讲话的时候,那条蓝色连衣裙依旧半挂在她**的腰间…但看夏以臻神态,这条连衣裙俨然已经变成执勤警服。
小张眼睛瞪得像铜铃:“以臻姐……你要不要先穿好衣服,有话好好说嘛……”
“用不着。都是女人,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我进来说。”夏以臻挤进换衣间。
她迅速回忆了一下,这几年来,只有一款叫做“金麟”的高端薄盐酱油,一直在对《食味之享》进行赞助,她的金主总不可能是这家酱油厂吧?
她不光不认识这个品牌,甚至连炒菜都舍不得用这么贵的酱油。
蒋忆涵不愧是燕市传媒大毕业的专业主持人,她迅速整理好笑容,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
“以臻,大家都知道的事…同事间就不用弄那么尴尬了吧。”
“大家都知道?‘大家’,难道不包括我自己吗?”
夏以臻向这位老同学走近,眼神交锋间,更衣室气温骤降。
小张恨不得下一秒自己就冻死在这里,就不用面对如此尴尬。
蒋忆涵:“你一定要这么说,就让我们这些靠自己努力的没话说了。你不知道食味开播以来,是金麟一直在指定你出镜?”
“金麟?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金…”
“装吧你就。”
蒋忆涵拨开夏以臻肩膀走出更衣室,像拨一挂门帘同样随意。
小张瞅准时机,揪住夏以臻的裙摆向上发力!这条紧绷的蓝色连衣裙,终于再次紧紧扒上夏以臻腰身。
她的手脚如果不再快些,下一秒,夏以臻非要光着冲出去,再狠狠攥住蒋忆涵手腕:
“既然说了就说清楚!你是抢台词抢惯了,张口就来?”
“你有点夸张了…我并不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背后造谣,没问题吗?这就是你一直暗下针对我的理由?”
蒋忆涵眉头轻蹙,嘴角不屑地翘起,似乎觉得很好笑:
“你不认识金麟,你认识盛家吧?金麟酱油是盛世集团旗下的,盛世大公子盛朗,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
盛朗………………………
夏以臻像被一盆冰水浇了个彻底,手腕突然失去力气。她彻底成了手下败将…
她不但认识盛朗,六年前小淮岛上那个漫长到似乎永远不会结束的盛夏…她与盛朗,曾汹涌而热烈地相爱过。
六年来,这个名字几乎每日都要跳出来搅合她一次。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
可当这个名字突然从别人嘴里说出,一切就变得不同寻常。
这无疑真实地提醒她,盛朗这两个字,背后对应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她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
她再也无法继续像对待某个冰冷的符号一样从容…
分手六年…
欺骗过她的盛朗…
不告而别的盛朗…
是她的金主?
夏以臻怔在原地。
蒋忆涵已经在这场交锋中占尽上风,她从容坐向一号女主播化妆席,粉扑在脸上蜻蜓点水。
“以臻,同学这么久,其实没必要这么装。几年前你和盛朗怎么回事,全校同学都知道。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还是坐下先化妆吧。”
蒋忆涵将丰盈的嘴唇用CL正红色勾勒,眼睛向身边的凳子一瞥。
“你自己化吧。”夏以臻拾起自己的衬衫半裙。
临走前,她望着镜子里完美地如同一件艺术品的蒋忆涵,冷冷道:
“老同学,麻烦你告诉沈楠姐,我现在要去见一下我的金主。我的三句台词交给你代劳了。”
“放心吧,你不出现,不会影响我们节目组分毫的。”
—
洗手间里。
夏以臻像一块被人嚼过的口香糖,融化在马桶盖上。挫败感同潮水般将她侵蚀…这几年努力,似乎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人人都把夏以臻认作当毫不示弱的机关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把枪有多耗能…每对外一枪,就要冷却修养一整天…
夏以臻一脸沮丧,将一条胳膊从腰间极力向背后伸,试图抓住连衣裙顶端,那条遥不可及的拉链头。
她现在只想让这身蛇皮速度褪下来,让自己能喘口气,给空白的大脑供点血。
努力了两次,险些脱臼,拉链头还在指尖刚刚能够到的位置,嘲弄地摇晃。
她曾经说过,这辈子不会再见盛朗。
眼前却不得不食言。
但无论如何,她都要见盛朗一面,和他之间,一切必须清清楚楚,一丝一毫瓜葛都不允许拥有。
拉链“唰”地终于拉下——
夏以臻换上属于自己的白衬衫过膝裙,玲珑的身材,重新恰到好处地勾勒。
对着镜子,她从容地将满头栗色卷发,扎成一条日常的高马尾。莹润的脸蛋配上天生卷而翘的长睫毛,不需要多余粉饰,就足够让人挪不开眼睛。
六年了…再次见面,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情。
推开广告招商部的门,夏以臻向坐在角落的赵巍勾勾手。
赵巍正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脸谄笑。看到夏以臻,就点点头,比了个OK。
《食味之享》的招商一直由赵巍负责,五分钟后,他出现在楼梯间。
“妹儿啊,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听说下个月要上新选题?挺厉害啊。” 赵巍挑起眉,夸张地伸出两个大拇指。
夏以臻勉强一笑,开门见山:“小巍哥,我来是想问,金麟对《食味之享》的赞助,有附加条件吗?”
“呃……当然有。现在哪有品牌没要求?品牌曝光要求啦,排他性条款啦,毕竟咱们是美食节目,里面至少不能提别的酱油对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
夏以臻紧盯着赵巍眼眸,看得他一时不知所措,只好支吾道:
“以臻…你管那么多干嘛呢?你的观众缘好,节目收视率也不错,《食味》都这么久了,赞助早就很成熟了。有哥呢,完全不需要你操心,况且这个节目马上也要结束了…”
见赵巍的一只手在后脑反复摩挲,夏以臻直截了当道:
“小巍哥,我直说了,盛世在背后捧我这件事,你是不是故意瞒着我。”
“以臻!咱俩这关系,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瞒着你呢!”
“………原来盛世真的在捧我。”
“………卧槽。”赵巍一巴掌捂住嘴。
“那小巍哥,拜托你把金麟赞助对接人的联系方式给我,我有事找他们。”
“以臻……这不好吧,这也都算甲方资料……你还让不让你哥在台里混了。”
“好,不为难你,我现在打车去金麟问。”
启动打车app,夏以臻转身下楼。直到下了三层后,她的微信传来一串手机号码。
楼上传来赵巍的崩溃,带着空灵的回响:“是盛总秘书的!……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夏以臻莞尔一笑,抬头喊道:“谢啦小巍哥。”
电话接通,说明来意。沉默良久后,女秘书标准而职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夏小姐,刚和小盛总确认过了,今晚9点,盛景大楼楼下,小盛总会亲自开车接您。”
“小盛总……”夏以臻嘴角讥诮弯起。
夏以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电视台大楼的,她脑中急于调度今晚的剧情。
今晚九点,当盛朗的豪车停到她面前,她绝不会给他摇下车窗、给自己摆深情pose 的机会。
她会直接拉开后座车门座,然后像打出租那样说:
“麻烦附近找个肯德基。”
大家坐在冷静的快餐色调里,长话短说,速战速决。如果真是蒋忆涵说的那样,她下一秒就申请退出栏目组。
她不可以再与盛朗有任何关联。一丝也不行。
—
晚8时55分,盛景大楼楼下。
作为北方最大的餐饮品牌企业之一,盛世在A市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独享一栋55层观海大楼。
夏以臻瞄过一眼Moon&restaurant地址,似乎也在这栋贵得令人咋舌的楼里——也许也是盛家下的新品牌之一…
马路对面,夏以臻伏在711窗边的小餐桌上,忿忿望着这栋直耸入云的写字楼…
她其实早就到了。
只是实在不想早早出现,给盛朗一种十分重视此次见面的错觉。
终于,在手表指针指向8点59分的时候,她早已发酸的眼底,出现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
车子停在自家楼下,自然不像普通驾车一族找车位时那般躲躲闪闪。它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就足够给夏以臻一种有钱人的压迫感。
夏以臻速度拎上手袋,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拨弄着额间的发丝。在大步穿过斑马线时,宾利的喇叭发出一声犀利的示意。
同样被这声音叫住的,还有刚刚结束完录制,正走出盛景大楼的电视台同事。
蒋忆涵前一秒与捧着thebeast 的沈泰聊得投缘,下一秒便随众人,一齐停下脚步,向宾利射出的光亮中望去。
“卧槽,这不是咱们以臻吗?”摄像小高哥捕捉画面能力果然不同凡响。
同事们瞬间被某种八卦的情绪调动,脑袋雨刷般向夏以臻刷过来,胳膊肘间小动作四起…就连沈泰也带着慈祥的笑,眼含深意地看着夏以臻。
“你们……结束了啊……”夏以臻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一只手反复拉着锁得紧紧的后座车门。
在她眼前,似乎一则八卦新闻已经刊发完毕——《美食主持夏以臻,深夜罢工钓金龟,真是饿了》。
沈泰倒是露出一副相当理解的神色,赞赏地对夏以臻道:
“听说接下来,小夏要挑起《食味》的大梁了,祝贺你。”
他将手里的thebeast捧花递给夏以臻。
“沈老……抱歉我爽约了……”
“来日方长。”沈泰拍拍夏以臻肩膀,“去快去忙吧,我还有下一站要去,先告辞了。”
沈泰说完向众人颔首示意,在众人的鞠躬道别中,随助手离开。
滴滴两声汽车鸣叫。驾驶室的车门从内侧打开,半身黑西装从驾驶室侧身而出。
与此同时,蒋忆涵提着Westwood高贵的裙摆,也向夏以臻走来。她一挽头发,露出璀璨的钻石耳环和一张精巧的侧脸。
蒋忆涵璨然笑说:“以臻,你这是要去哪里?我们刚结束,正想找个地方一起坐坐呢。你们,要不要一起?”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从主驾传来,他一只手架在车门上:
“我们要去吃饭,就不打扰你们了吧。”
蒋忆涵的眼睛,像被突然点亮的两根蜡烛。同事们的脑袋又再次刷往车头方向…
可这个声音…并不熟悉。
夏以臻迷茫地转头,身后正绕过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禁欲系黑西装,晃着淡淡的木质香。
他将手一伸,积家表低调的质感在腕间摇曳,副驾驶车门紧跟着被拉开…
你是……?
夏以臻用眼神向男人传递疑问。这人眉眼间有盛朗的几分清冷,却比盛朗张扬得多。
他不是盛朗。夏以臻肯定。
男人也不说话,嘴角微微掀起,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一只手慵懒地扶上副驾车门,一张冷峻的脸,被若隐若现的镜框衬出微微书卷气。
“上车吧,你不饿吗?我都饿死了。”
他向副驾驶一抬颌,望着夏以臻。
夏以臻脚下踟蹰…倒是小高哥这个纯E人激动地向男人招手道:
“盛总!我昨天还在杂志封面看到你了!!!!!帅炸了!!!”
“盛总,久仰,我是夏以臻同事蒋忆涵。”
蒋忆涵也适时伸出纤细的手指,唇釉弯起莹润的光泽。
“一直很想采访到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不过今夜似乎要下雨了……好冷啊。”
她用两只纤弱的胳膊紧紧抱了抱自己,秋风中,她像一个刚淋过冰水的娇柔美人。
“蒋小姐,你冷的话可以去我们大楼的大堂等,那有沙发。滴滴是可以直接开到门口的,淋不到多少。”
这个被称作盛总的男人礼貌地向大楼一指,又侧过脸对夏以臻道:
“大小姐啊,抓紧上车吧。你感冒了我怎么办?”
你怎么办?都不认识你是谁怎么知道你怎么办……夏以臻这样想着,嘴上还是欠欠儿地说:
“哦……走走走。”
夏以臻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副驾挪动,眼睛没敢再抬,只是一只手缩着摆了摆,对同事嗫嚅:
“大家…我先走一步,再见……”她捧着花,迅速钻过男人手臂缩进副驾。
盛总弯下身,越过夏以臻将安全带扣好,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将车门向内一推。
面对蒋忆涵,他礼貌地对弯弯嘴角,随即像众人不存在般潇洒转身,进入主驾。
黑色宾利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点高级尾气给电视台同事们品闻。
当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蒋忆涵发光的西太后时,夏以臻终于开口:
“靠边停车。我今晚好像约的是盛朗,你是哪个。”
男人的手指轮流敲打着方向盘,没有丝毫要踩刹车的意思,“没记错的话,你好像约的是‘盛总’,那就是我,如假包换。看看这个——”
他将手边的一本专访杂志丢给夏以臻,上面印着霸道的大字:
《盛宸,衰退与他无关》
夏以臻想起,她和女秘书预约时,跟随女秘书的言辞,约的的确是“你们盛总”——带有一点点赌气的意味。
“你们盛家不会觉得玩这种文字游戏很有趣吧。”她将杂志向后座随手一抛。
“和夏小姐一起玩,倒是不怎么无聊。”
“停车。”
“刚刚说好先吃饭的。不想见盛朗了?再说都这个点了,你不饿吗?”
盛宸一股兴致不错的样子,从后视镜里瞄着副驾。
“一点不饿。”
夏以臻忿然望着车窗外燕市的流光溢彩,肚子配合地发出“咕噜”一声。
“好好好。陪我吃点,吃饱再说盛朗的事。”
盛宸轻笑。宾利随即风一般驶入降雨前暗潮涌动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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