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两人误会彻底解开,俞召念跟过去的自己和解。
白荆也把过去一直堆积在她心里的事情,坦诚相待。从前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跟身边的人,去说那些让她浑身冰冷的现实。
是因为她自己都无法消化,又该如何跟别人开口。
她说没有在责怪自己,只是有些遗憾。遗憾六年前,她离开了北城。
但这六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父亲在狱中自杀,母亲在家中自缢,家破人亡。作为子女,她没有送自己的父母最后一程。
她从小生活的家,也被查封,拍卖。
所有她和父母生活的痕迹,全部都被划掉了。她的人生轨迹,完全被打乱。她整个人被压在生活最低处。
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从一个被疼爱的小公主,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孩。
她每天都在痛苦度过,整夜失眠,焦虑,所谓遗憾,是自责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责怪自己太过于天真,又怪自己太过于胆小和怯弱。
不敢去面对现实事实,更不敢去查明真相。
因为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有些人想让你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不想让你看到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无人知晓,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
而在这背后,牵扯到利益链不敢猜测,也无法想象。
白荆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从小她脚踏实地,从训练到参赛,走的每一步,她都规规矩矩,清清白白。
很多运动员为了比赛可以拿奖,年龄是假的,体重是假的,就连比赛都可以作假。
都说太过于较真的人活得很痛苦,白荆的父母将她保护得太好了。尽管她认为自己,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在散打这个领域,打出了一点成绩。可这背后,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父母早就为了她打好了关系。
只是她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所以在没有了父母的庇佑后,她赤手空拳去跟这个社会的另外一面硬碰硬,最后得到的,只有一身伤。
只有在受伤后,她才知道,原来靠自己的力量,是有多么微不足道。
-
开春后的北城,依旧泛着冷气。
两人驱车前往墓园。
越往墓园的方向,寒意越重。
刚从国外回北城时,白荆想过复仇,想过追查到底,为父母讨回一个公道。她相信她父母的为人,不会做出违法犯纪的事情。可她明里暗里,从不同的人那里听说,这事早就结案了。推翻不了,而且涉及的人员太多太多了。
查不清楚的,而且一旦触碰到了这件事情背后那些人利益,自己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过来人苦口婆心告诉她,“想想当初你的家人,为什么会送你出国。不过是你的父亲,用他的生命,来顾全你的生命安全。”
“所以,你好好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期望。”
白荆不是没有情绪起伏。
从前她是被爱着,所以温柔地对待这个世界。现如今她是因为麻木了,触碰到了现实世界的另外一面,她被无力感和麻木裹挟。
她已经忘记了所谓情绪波动,应该是一种什么反应。
只有在面对俞召念的事情时,她才算是回到了现实生活。
而在很多年前,她自己发出的回旋镖,此刻也打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
俞召念母亲出事那一年,白荆看到本地新闻。
有人把跳楼出意外者的家属,没有打码的视频和照片曝光在网上。视频和照片里,那个十几岁懵懂的小姑娘,站在喧闹的人群种,脸上毫无血色。
她没有哭没有闹,而是很平和地接受了眼前这个事实。
甚至在别人撞到她时,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人群里有人在指责,为什么要在小区跳楼,这让其他业主以后怎么继续生活?
面对指责,她麻木地道歉。
她在为自己母亲的行为买单和负责。
没有躲避,没有否认。
而是直面。
尽管无人站在她的身后。
那一刻,白荆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撞击了一下。
她决定要去越过人群,去保护这个女孩。
……
而很多年后,当她家里发生了变故,她一无所有。她问俞召念,我什么都没有什么,为什么还要选择我。
俞召念回她:“很多年前,我也什么都没有。甚至还跟糟糕。但那时候的你,义无反顾的来我的身边。虽然你从未明说,你要保护我。可是,因为有你,我的世界,不再是黑暗一片。”
“我的身后,不再是空无一人。”
“所以,现在换我来保护你。顾你周全。”
-
北城墓园。
白荆轻车熟路。
这个地方,她一个人来过很多次。
本以为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一个人来看望她的父母。但今年开春,万物复苏,她喜欢的人陪她一起来看她的父母了。
“是春天啊。”俞召念说。
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俞召念的母亲故去后,骨灰并未埋葬在北城墓园。当初事情闹大的太大了,俞召念的父亲在这场意外里,没有露面。
反而是俞召念的爷爷奶奶,叉着腰在骂天骂地。
说是他们找了风水师父算过,轻生者怨念深重,不好生安顿,怕之后有邪念影响到后辈子孙。
坚决不让宋爱春的骨灰埋在北城,俞家两姐妹年纪尚小,没有话语权,便只能委托宋爱春的父母及兄弟姐妹处理后事。
“所以,你们一直都没有地方祭奠你们的母亲吗?”白荆听后唏嘘道。
俞召念苦笑:“听说是把骨灰撒在了乡下山里的寺庙附近,那里常年香火不断,加上我母亲生前也信佛。所以,家里的大人,认为那个地方,是一个好的去处。”
“这些年,所谓长辈和亲戚,也一直以我们都是小孩未出阁为由,不让我们去祭拜。应该说,两边的大人都在推卸责任吧。”
宋爱春的父母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应当由婆家来料理后事。但因宋爱春育有二女,并未给俞家添丁,又是自我了结,不体面还落人口舌,婆家也不愿意收拾烂摊子。
加上俞父从未出面。
婆家又往娘家推。
总之,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不管是有血缘关系,还是没有血缘关系,已经故去的人,在他们而言,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尽管我偷偷跑回去过,但是找不到地方在哪里。”俞召念吸了吸鼻子。
一阵风吹来,俞召念冷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站在身旁的白荆偷偷握住了她的手。
“下次我陪你一起去。”
俞召念低头。
轻声嗯了句。
开春了,天要晴了呢。
她在心里说到。
-
自上次顾青婚礼之后,班里好多同学又重新恢复了联系。
大家计划在年底办一个同学聚会,说是庆祝班里的同学,认识快十周年了。这才众人意识到,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当初念高中时还没觉着,一眨眼,十年都要过去了。
那天在顾青的婚礼上,高中毕业没再念大学的同学,有的小孩都开始念幼儿园了。
在得知白荆要开武馆后,纷纷说捧场给自家小孩报个班。
还有同学问,就只有教小朋友的嘛,成人班没有吗。
人群里有人打趣道:“呦,现在大家不都是在当牛马了吗,还有牛马有时间报班学散打呀。”
众人笑。
“唉,你说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以牛马自称了。”
“从前高歌理想梦想自由走天涯,这不是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现实的浪滚上来,拍在岸上了呗。”
“是啊。谁知道青春散的那么快呢。”
“我现在看到那些成群结队的小伙,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白荆和俞召念没有接话,她们俩在面对生活的时候,还是保持虔诚和充满希望的态度。
最重要的是,她们没有孩子。
还有面临家里大人的催婚。
正暗自庆幸呢,人群里一位女同学接了话茬:“可别说了,我都头疼。过年都不想回家,我爸妈天天给我安排相亲。刚毕业那会,还能给我找个未婚男青年。今年直接就离异带俩娃了。你们说,可怕不。”
“哦呦,说到相亲,我可太想吐槽了。”
“我有一天从早上开始相亲,相到晚上。跟面试一样,这个时间段见完,下一个就安排好了。”
“我更奇葩,我前阵子相亲相到一个刚上岸的公务员,人家嫌弃我黑,我矮,还嫌我屁股小,不好生。我真是服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吐槽,直到人群里有人问出那一句,所以,白荆和召念,你俩没有这个烦恼吗时,被旁边的同学捅了捅,示意不要说这个话题。
也是那天,俞召念才知道,原来关于自己的原生家庭的变故,她的同学们早就知道。并未从未提过。
虽然她们的现实生活也过的很糟糕,但是在俞召念不知道的地方,她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们的朋友和同学。
也是那一刻,俞召念和过去彻底和解。
她握住了白荆的手说:“我们现在都挺好的。”
“所以,谢谢大家的关心。”
“以后我们也都会越来越好的,人生的路很长。不单单只有结婚生子,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然后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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