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城市,连蝉音都是绵软而倦怠的。
甘茹怡蹬着她那双细跟高跟鞋有气无力地走在路上——或者说,飘在路上,她已经感受不到她的双脚了,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喝的实在是太醉了,大脑已是浆糊一片,只是遵循本能似的,机械地走着,向前。
不知道谁提出的女职工必须穿高跟鞋上班,这一不成文硬性规定,简直可以称得上二十一世纪又一大酷刑,拜其所赐,本身个子就高的她,穿上高跟鞋,可以说是一览众山小,更是在称作部门晨会,写作集体罚站的合法体罚活动中,与部门领导(男,身高目测164cm)头上稀疏的204根头发认识的很好,今天他失去了以头部中心为圆心,向左偏转38.5度,从上往下数第三根头发“碧池”,让我们为他默哀。
甘茹怡的脚型天生又细又长,这使得她几乎买不到任何合脚的鞋,大的会掉,小的挤脚,高跟鞋亦是如此——于是只能购买绑带类的高跟鞋,用绑带强行讲鞋子和脚踝固定在一起,任凭脚底板在鞋身扑腾——总之,只要脚不从鞋面翻出来就不关她的事。
现下,由于过久的长途跋涉,她的脚底已经出了汗了,脚/同/志如同误从河中跃出,以为终于可以一见广阔的新世界,却一不小心狠狠地摔入滩涂,而挣扎弹动跳跃的半死不活的活鱼。妄想逃回河流,但一切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数亿年前,一切陆上生物的祖先便是如此挣扎上岸,踏在一切因自然演化而被迫牺牲的同类异族的尸体上,进化出了双脚。
甘茹怡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这样的鱼。花了大量时间学习,于书海中沉浮多年,却因不识水性差点直接溺死,幸好有不错的天资作为指引,这份被他人嗤之以鼻的“小聪明”,却实实在在地,在如同挤满游泳初学者的泳池的初高中阶段作为她的安全员,最终,“鱼跃龙门”,本以为考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之后,一切便是康庄大道,却因她自己这条“鱼”在“跃”之时,得意忘形的被阳光迷了眼,目眩神晕的翻错了方向,“啪叽”狠狠地摔在了滩涂之上。
“大学生?本科毕业啊?双一流?有没有工作经验啊?”
“没有工作经验啊?不好意思,你这样达不到我们要求的。”
“应届生?应届生很多的,每年那么多优秀人才毕业呢,我们也没有这么多岗位啊。”
“履历还是很优秀的,你老家在不在本地啊?哦不在啊,那你这里有房吗?家里人在哪里啊?你现在是一个人在这里租房是吧?离我们公司地点也远,如果入职通勤时间很长吧。”
“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这个岗位呢目前是不考虑再找女员工。”“没有男生能熬的,而且到时候结婚生小孩,也拖累工作进度的”“什么不婚不孕主义者,哈哈,小姑娘,你现在年轻漂亮,是这么想想的咯,过两年,年纪上来了,家里人给你压力,把你弄去相亲,你有什么办法不咯。”
“回去先等通知吧。”
……
其实当时感受不到痛的,只是有点晕。
直到现在她回想起来,终于有点钝钝的痛,像小时候不注意,膝盖狠狠撞到了桌角,过了两日发出淤青来,不知出于什么也许是试探或者好奇的心态吧,故意伸手去按的那种,从骨头里一点点向外啃噬蔓延的钝痛。
我的伤好了吗?现在还痛吗?总是这样的想着,其实当伤真的已经好了的时候,是永远都想不起来要去检查或者试探的。只要去触碰那块可能还存在的淡淡的淤青,轻也好重也好,总归是痛的。
但她是幸运的,最终还是在小时候梦想中那座漂亮的城市里找到了工作,生存了下来。
于是,平稳的、平凡的、艰苦的、动荡的,在这里奋斗着,孑然一身。
“妈的早该考教资回去当老师。”甘茹怡不止一次深夜后悔,但依旧在第二天太阳初升之时回公司当/畜/牲。
“等攒够钱就回家养老。”可现在是工作的第七年,她还没钱。
当时的祖先——那一切陆上生命的祖先会知道自己能走向哪里吗?或者说,它们可曾预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直立行走?
反正她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
但她现在不觉得自己是某种纺锤形在水中游动的生物,她是人鱼,那个献祭了自己歌声而获得行走能力的人鱼,每一步都痛得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嗯,美人鱼。
来看吧来看吧来看吧来看吧(其实我妈是做HR的。。)(而且我真的在写淤青那段的时候狠狠撞到了桌角,超级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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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个怎样的人?想要太多攀爬的脚印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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