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合理的途径就是先去去那个订购鲜花的客户哪里找线索,复盘NPC的行为轨迹。”常信提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
陈景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
她转过头,没把问话环节留给常信,而是自己走上前。
她漆黑的瞳孔注视着女人悲伤的脸庞,放轻了声音:“您能给我们那位客户的地址吗?我们想尝试帮帮你。”
女人抬起头,无神的眸子望向陈景,缓缓点了点头,接着从她口袋的一个小皮夹里拿出一张布满褶皱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被不知名的水渍打湿过,变得有些模糊,不过没有太大的影响。
陈景小心收好,然后俯身,她给了那位显得有些矮小的女人一个拥抱。轻轻的,一触即分的一个拥抱。
“走吧。”陈景呼唤着那位脸色有些微妙的队友。
这次,是她走在前面。
……
越靠近那个地址,环境就越显阴暗逼仄。
一间一间窄小的房屋紧紧挨在一起,没有间隙,如此压抑。
这和陈景一开始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她的目光划过随着她脚步而不断后退的斑驳墙壁。
像是一个怪谈游戏,比如不准踩哪块瓷砖什么的,她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荒诞中。
其实也没那么荒诞,毕竟每个世界都有阴暗面,不是吗?如果这个游戏真的能做出这么逼真的街景……
常信的脚步在她的耳边哒哒响起,比她步调更慢,更悠闲的步子。
他们真的是队友吗?如果上的话,为什么她的脚步声如此逼仄呢。
直到墙壁旁出现了和纸条上一样的门牌号,她才终于停下脚步。
“是这里。”陈景成了唯一的声源。
她抬起手,在这扇破旧的门上叩响三声,等待着屋主的回应。
“吱嘎——”木门缓缓拉开一条缝。
一只眼,陈景只看到一只眼。
一只浑浊的,没有光亮的眼睛。
“你们找谁。”有些颓靡的声音传出。
“打扰了,我们想请问您,花店莫莲女士的女儿有没有来过你这?”常信当起了那个笑面虎的角色。
“什么花店……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莫名其妙的。”屋里的男人嘀嘀咕咕,断断续续否认着。
“啊……这样吗?真的很抱歉打扰您了,能否再告诉我们您是否知道一些这个女孩的信息呢?”常信不急不缓地开口。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听不懂人话吗?我不认识那女孩!”男人似乎被惹急了,嗓门也大了起来。
他的身形有动作,似乎是想关门。
陈景很快地冲上前,她的手卡在了门缝里,阻止了男人的动作。
“你的脚底下,有花瓣。”她淡淡地宣告了对方的死刑。
男人惊恐地朝脚下看去,又兀然反应过来,瞳孔放大。
他的脚下,干净异常。但他的行为,显然已经出卖了他。
陈景来时曾注意过周边的环境,潮湿阴暗,长不出订购的那种花。但奇异的是,沿着这条路走来时,陈景敏锐地发现了右侧道路的泥土中,隐隐有白色的东西,很小,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发现。
但那些细小的白在这座房子周围却消失了。
答案也很明显,被人为处理了。
至于为什么没处理干净,答案在陈景眼中也很明显。
开门的那刻,她便发现了面前男人的视力不好,看东西时时常眯着眼,眼睛是无神和眼皮过度下垂的情况,但他没有戴眼镜,似乎也证明了他不是那种眼镜不离身的人。
“死女人——”男人嚎啕大叫着,加大了关门的力度。
陈景的手指被夹的通红,她好像没有感觉,只是用那双眼睛死死注视着他。
在男人的手卸力时,陈景抓准机会,适时收回了手,一脚踢向破旧的木门。
那经常发出吱嘎吱嘎声的老物件没能挡住她蓄力的一脚,被破开了。躲在门户的男人往后跌了几步才站稳。
于黑暗中,她终于看清面前男人的样貌。
佝偻的身形,稀疏的发顶,面如枯树般的脸,像是一座坟墓,只有那对无神的眼睛因射入的刺眼白光而晃动。
他们踏入了这片污浊的空气。
阴影下,他们看见了室内杂乱的陈设。
到处是垃圾,吃剩的食品被扔在地上,甚至生了霉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竟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他们的眉毛不约而同地皱起来。
这种人怎么会买花?一个疑问在陈景脑中产生。
不过她现在没空思考这些。
那扇还能称得上明亮的窗户旁,是一束白色的花,花瓣已经有些蔫了,却被好好地摆在唯一有光亮的地方。
好奇怪。
“去屋内找找吧。”常信提议。
他们现在可没空管这个老头子,还是任务对象比较重要。
那个男人似乎想要阻止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追上来,伸出手臂想要抓住陈景。
“噗呲——”一把黑色的小刀刺入了男人的胸膛。
顺着男人的视线,可以看到常信还未收回的手臂。
他睥睨着地上因痛苦而蠕动的人,像是看一条虫子。
陈景打开面前的房间门,入眼的是再明显不过的真相。
莫约十三四岁的少女被麻绳捆住了手脚,嘴里被胡乱地塞了一团布条。
陈景快步上前拿出了少女口中的布条,解开她身上的束缚。
可是,没有反应。
女孩的眼睛还睁着,瞳孔放大,没有一点神采,虽然这里的NPC都没什么神采。但她连眼周肌肉的颤抖都消失了。
她再次打开了系统的介绍功能。
漆黑的眼珠死死盯着少女青涩的脸庞。
“身份:NPC
状态:死亡”
她的心跳好像在这一刻也停下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用手拂过女孩的脸庞,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污渍。
擦不掉。
“现在怎么处理?”常信倚靠在门框上,语调有些漫不经心。
“把尸体带回去吧。”陈景收回了手。
“那个男的呢,要杀掉吗?”他又抬手指了指在地上挣扎的男人,从他伤口流出的血液染上了污浊的地板。
“算了吧,他也活不了多久了。”陈景摇摇头,倒不是因为她仁慈,对面确实因为那一刀快死了。
“哦。”
“刀你不要了?”她指了指男人胸膛上只剩下下一节黑色握把的刀。
“啊,那个我还有很多。”常信摆了摆手。
陈景点了点头,然后尝试将女孩的尸体抱起来。
她的力气现在还不是很大,对她来说有些吃力,不过似乎是因为女孩格外瘦弱的缘故,所以倒也立得住。
就在他们向门口走时,在地上缓缓丧失挣扎能力的男人开口了。
他的双唇嗫嚅着,不知在说什么。
陈景停下脚步,凑近想听清楚。
“你说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要杀她的……”他似在忏悔,不过气息越来越微弱,吐音越发不清楚。
她不想听杀人犯的忏悔,刚想起身,却又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人的眼睛,不一样了。
和她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仍然苍老,仍然浑浊,却像突然拥有生命一般,有了光亮。
他的吐字越发不清晰,却在说着陈景听不懂的话语。
“我真的……没想杀她的,我已经……打算……重新做人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真的……很喜欢她,她会对我笑……”
“她说她叫莫莲卡……对不起……我这个恶心的烂人却杀了她……我不知道……”
他快说不动了,像是发出了一声声垂死的呜咽。
陈景将身子伏得很低才勉强听清他的话。
接着,耳边是一声痛苦的哀鸣。
男人光亮的瞳仁消失不见,他的胸膛上插上了第二把刀。
陈景转头与面无表情的常信对上视线。
“你不会信一个杀人犯的话吧。”常信摆了摆手,表示无辜。
“不会。”她没再争辩什么,抱起莫莲卡走出了这个小屋。
屋内那束开始枯萎的白色鲜花正肆意地受着阳光的照射。
她对烂人洗心革面没什么兴趣,烂人就是烂人,杀人也是事实。
她真正触动的却是,茉莲卡的死亡是否有其他的推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剧情又会如何变动?
还有,他死前那双有了光亮的眸子,是怎么回事。
杀死他者的,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困扰着陈景,她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身旁的人却突然开口了:“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太多了。”
有些冷的语调倒和先前装模作样的样子不符。
“这不是同情心的问题吧。”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不是吗?你是不是要把NPC都背景故事挖个干净,现在已经不是纯粹的游戏了。”常信的嘴角勾出一个讥笑的弧度。
“事实在那里,我想你并不是全然发现不了。如果说这些所谓的NPC都是被控制的,那控制他们的是谁?那人会不会控制我们?那人会不会像今天一样轻而易举地杀死我们,在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很少说那么多话了。
“这并非出于我个人的什么同情心,我也还没有蠢到在现在的状况下说什么NPC和我们一样平等。”
“但是,就是我个人微小的活下去的愿望,也催促着我的思考。我比谁都想活着,所以,我要不遗余力地找到我自己会活下去的那条路。”
明明是有些炎热的下午,天上的光也白的刺眼,但却充斥着一股股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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