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大家收看南城新闻报道，近日，我市出现两起恶劣案件。案件一: 南城老街一家叫作秀娟面馆的小馆遭人恶意闯入，并将六旬的店主及刚成年的孙子打至重伤，老人至今昏迷不醒。
二: 大桥江渡口下发生一起故意杀人案，一名在逃男性被人捅了十二刀身亡，而行凶之人却是他的妻子!”
新闻播到这里正听着报道的人唏嘘不已，然而接下来更是一连串的反转让众人愤怒不已，愤怒之余又满是同情。
“而这两起看似毫无关联的案子却紧密相连，秀娟面馆的背后操手是其女婿，而那被杀死的逃犯和凶手则是面馆老太太的女儿女婿。
事情的起因是其女婿赌博欠下高额高利贷，因还不上就怂恿催债者前往秀娟面馆要钱，这期间产生冲突，女婿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后四处逃窜，女儿得知自己母亲和孩子的事都因自家丈夫所致，所以在找到丈夫时趁其不备将其杀害...
在此，我呼吁大家远离黄赌毒贷，这样的行为不仅危害社会更是害人害己，希望大家严于克己，不给社会和家庭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
“你外婆颅内受损严重，我院已无能为力，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转到北城最好的医院，那里医疗水平和仪器都十分先进，或许会有一丝希望。”
医生看着伤痕未愈的男孩十分沉重地劝导，男孩扯着干涸的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医生走了，男孩拿着报告单站在重症病房的门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
一个月后，北平医院。
“孩子啊，你外婆这病我们也治不好了，醒来的几率几乎为零，对此我十分抱歉，如今只有等她某天自己醒来或是……”
医生停顿下来犹豫着要不要说。
“或是什么?”男孩已经过了变声期，但嗓音却比变声期时更加嘶哑难听。
医生重重叹了口气，才继续说，“或是等她身体自然衰竭...”医生没把剩下的话说完，但是男孩心里已经明了。
“如今这里的治疗费用也不低，老人家这情况只需要仪器延续和好的护理照顾就可以了，所以你...”
医生瞧着眼前瘦弱单薄的少年，院里没有人不心疼。
她从包里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封递在男孩手里，“孩子，把你外婆转回去吧，我查过你们那里，那里的医疗条件还是很好的，你的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吗？”
男孩想抽手不要信封，可医生按住了那只毫无肉感的手背，然后哑着声音劝，“这是我们科的心意，你很坚强，我们希望你再坚强些，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我相信你外婆也希望你好好的!”
细碎的头发已经长得盖住了男孩空落落的眼睛，没有人能看见他眼底即将决堤的泪水，他弯腰朝医生重重鞠了个躬。
“谢谢你们所有人!”嘶哑的声音卷携着泪水滚落而下，他听取了医生的意见。
他和外婆从南至北跨越几千里的路程，来时满怀希冀，而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而这里，一片灰暗，他踩在路上，看不到前方。
————
两年后。
四季常青的樟树下靠着个男人，男人身材高挑，一件黑色冲锋衣和一条墨蓝色牛仔裤衬得他整个人简洁大方。
他将不知过了几手的手机放在耳边，半长微卷的棕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见他好看的薄唇微动。
“嗯，没事，我先回家了，店交给你，别接外卖单了。”
“沈未寻...”电话即将挂断时那头的女孩大声喊，男人语调上扬“嗯?”了一声等着。
“多休息两天，店里有我!”女孩说完就挂了电话。
而这头的沈未寻，挂了电话后，他却停住了脚步。
他望了望被纱布缠绕的左脚，又看向阶梯，阶梯不长，他却有些犯难。
沈未寻开始后悔自己为了省钱拒绝拐杖。
“你好，需要帮忙吗？”
一个少年感十足的男音从身后传来，沈未寻忙转头看去，一个身穿校服的男生正礼貌地微笑着，春日的阳光打在他黝黑的发顶，阴影显出男生俊朗的轮廓，沈未寻眯起眼逆光看他。
见人不说话，男生再次开口询问，“你住几楼啊，我扶你上去吧！”
沈未寻短暂的发愣被人拉回。
“三楼，麻烦你了!”沈未寻也不矫情，伸手将落下的发别在耳后，朝男生微微点头自我介绍，“沈未寻”。
男生将视线从沈未寻脸上移开，上前一步揽住他的肩膀，“顾听澜。”顾听澜紧紧将他搂住，率先跨上一步台阶，“附二上高三。”
沈未寻跟着他的节奏缓缓抬脚，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靠在顾听澜身上，他们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沐浴液的香味。
“从前好像没见过你，你住几栋?”沈未寻右腿也有擦伤，说起话来有些吃力。
顾听澜将人用力提着，让沈未寻不那么吃力，他本就比沈未寻要高些，这样一来沈未寻的确轻松不少。
顾听澜把书包的肩带扶稳，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我住隔壁，今天第一天搬过来。”
沈未寻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和他们仅一墙之隔的高档小区。
难怪，他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门口的台阶走完了，接下来还有楼层。
沈未寻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喘着气问顾听澜，“顾听澜，你如果还有事就先去忙，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顾听澜把沈未寻放靠在泛黄的墙壁上，再把背上的书包换到前面，然后才半蹲在沈未寻面前，他一手掌在膝盖上，一手拍拍肩膀，“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沈未寻盯着那宽阔的背，鼻头忽地酸得不行，他忍着情绪半晌没有动作。
“放心，你那么瘦我背得动!”在顾听澜的再次邀请下沈未寻也不再犹豫，他二话不说趴上那个稚嫩而坚实的后背。
“你们学校可以留长发吗？”顾听澜一步步稳稳踩着楼梯上行，说话时后背带着微微的震动，狭小的楼梯间回响着顾听澜好听的声音。
“啊？”沈未寻带着疑问。
片刻后又忙接话，“呵呵……我毕业快两年了。”
顾听澜脚步微顿，他微喘着呼吸说，“我原以为你还是个学生，而且……”
“而且什么?”沈未寻问。
“而且你看起来比我还小!”
沈未寻又干笑两声纠正，“我说的毕业是高中毕业，不过我并不比你小。”继而像那些撒了谎的孩子般窘迫解释，“那个...我没上大学。”
顾听澜却听岔了，他以为沈未寻在遗憾感慨，忙安慰，“嗐...这有啥，没上就没上呗，大学又不是衡量一个人是否能有成就的标准，我看你就挺好的! 沈哥...你家是哪间啊？”顾听澜站定在楼梯平台上支着下巴问人。
而沈未寻上一秒还在顾听澜那句你挺好的里没出来，下一秒便被他的一声沈哥死死压在里面。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
“沈哥?”
“啊？噢，303，对面那间。”
顾听澜听后几步就走到了门前。
沈未寻在顾听澜肩上轻轻拍了拍，“放我下来吧！我拿钥匙。”
顾听澜依旧半搂着摸钥匙开门的人，扑鼻的怪味闯进他的鼻腔，他顺着异味看去。
长长的一条过道有些昏暗，每家每户门口都放着一排简易鞋架，鞋架上除了鞋还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地垫上也堆着乱七八糟的鞋。
顾听澜轻屏呼吸收回视线，沈未寻家被贴满各种小广告的防盗门看不出它的破旧，门口没有鞋架，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更没有异味，地垫也干干净净，就像他的人一样，看起来整洁舒服。
此时沈未寻已经把门打开，他侧身靠在门边问顾听澜，“要进屋坐坐吗？”
顾听澜点头，“好！”。
沈未寻的家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且还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整个屋子都泛着一股清香。
沈未寻被他扶坐在沙发上，他抬手指了指餐桌旁的老旧饮水机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只能麻烦你自己动手了。”
顾听澜当然也没有外人的姿态，他起身先给沈未寻倒来一杯开水，而后才端着一杯过来坐在沈未寻旁边的沙发上。
“你这是怎么搞的？”顾听澜抬手指了指沈未寻的左腿问。
“送外卖被人不小心撞了。”
“骨头没事儿吧，那他赔偿没?”顾听澜的语气有些急。
沈未寻轻笑两声，云淡风轻说，“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他没要我赔偿就不错了。”
顾听澜也没辙，他又追问沈未寻，“没事儿吧?”
“没事，小伤，休养几天就好了。”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顾听澜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况且他们也没多熟。
没问的自然也没什么聊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对了，你吃晚饭了吗?”片刻后沈未寻开口问。
问完又觉得自己搞笑，明明顾听澜书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家也还没回。
“没有，但家里阿姨已经弄好了。”
顾听澜的回答自然和他想的大同小异。
“噢，好的，你看今天不方便，改天我请你吃吧，吃饭就在家里做，吃面就去我馆子里，我请你豪华套餐!”
沈未寻放下杯子比划着豪华大餐碗的尺寸，眼里是放光的神采。
忽然顾听澜特别好奇那碗豪华套餐的面究竟有多好吃，他笑着点头道，“好！不过你家面馆在哪？”
“就前面的老街，秀娟面馆。”
“好！”
一切商定好了之后顾听澜没坐一会儿就离开了，沈未寻瞧着忽然冷清下来的屋子，然后拉过毯子把自己埋在毯子与沙发之间。
……
_____【外婆～有一天你也会不要我吗？】
【寻寻是外婆的乖孙子，外婆永远不会不要你!】
_______【别打了～别打寻寻，我给你钱～都给你们!】
凶神恶煞的一群人手持铁棍，一棍一棍往男孩身上敲，男孩咬住一个人的手死活不松开，老人拿着一把钱洒向空中，然后趴到男孩身上紧紧将男孩护在怀里，男孩咬红了眼，仿佛入魔般执着，直到黏糊糊的鲜血滴在鼻尖，他放开那人的手，然后回头看去……
___________【...外婆～】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屋子，沙发上的人猛地坐起，半长的头发被汗水湿透粘在精致的脸上，满脸水渍和胀痛的眼睛让人分不清是哭的还是汗湿。
沈未寻就那么坐着，呆呆地看着亮着微光的窗外。
叮铃铃……叮铃铃
一阵舒缓的手机铃声传来，沈未寻指尖微颤，拖动着身子去拿茶几上的手机，一觉醒来他全身酸疼，左腿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睡这么长时间的觉了，虽同往日一样噩梦重重，但好歹也睡够时长。
等他拿起手机时铃声停了，他看着上面的时间——早晨六点半!紧接着又看到好几个来电显示，都在两个小时以前。
他点击未接来电，手指尖很烫，心脏也不受控制乱跳。
电话还没拨出去电话就又进来，沈未寻看着来电一刻不敢耽误，急忙按下听筒。
“喂!”
“你好沈先生，你外婆做完手术后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你来医院一趟。”
“好!我马上到，一定不能让她有事，求求你们了...”
电话挂断后，沈未寻捡起钥匙往门那边蹦，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出了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屋内才没有了哽咽声。
昨天顾听澜背他上楼的楼梯就在眼前，他看着眼前的境况丝毫没有犹豫地扶着扶手一步步往下蹦，他不能矫情，因为他身后没有可以依赖的肩膀。
沈未寻心里一遍遍祈祷着外婆能平安，多少次了呢...
尽管这两年来反反复复的抢救，但沈未寻依然做不到像对待梦境般如常，外婆的每一次病危都让他提心吊胆。
短短的三楼，六层楼梯，却让他费尽力气。
沈未寻来到门口，看着那最后的八步梯子，又往一旁平滑的斜坡栏看去，最后没有丝毫犹豫坐上去，然后像孩童玩滑梯那般滑了下去。
就在起身之际，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沈未寻抬头望去，是昨天背他上楼的顾听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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