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遐是陈适亲自来接的。
沉迷于酒色、曾一致被家族认为是难堪大用的人,正逐步从陈遐手中接受她让渡的所有权柄。
外界关于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妹有很多猜测。
有人说他们为争夺偌大家业针锋相对,在外头陈遐对这个堂哥说不到两句话,便不耐烦地横眉冷对;有人说养女过于能干让陈家小爷脸上无光,做男人的,让女子压了一头,暗恨在心;更有夹杂风月与桃色的流言横生。
他们的关系旁人都猜错。
雷霆之威下,风雨飘摇里,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曾经并肩对战去面对环伺的群狼和狐狸,人后将伤口和眼泪交予彼此。
终究时势弄人,再想同以前那般亲近无猜,再是不能了。
陈适如利刃出鞘,不敛锋芒。
没有向任何人表明身份,也不屑于同此处的人交流来往,只在从秦时予手中接过陈遐时,对秦时予柔和了脸色点了点头。
顾见庭不明陈适的身份。
他唇上被带刺蔷薇扎出的伤口只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再用舌尖狠戾一舔,便又会渗出腥气。
他要用血腥味提醒自己,方才的缠绵与荒唐,不是错觉。
男人的本能,让他觉察到他们之间的紧密羁绊,他未多加思索,见到陈遐被另一臂膀紧抱,道:
“等一等!”
若只是为了照顾醉酒之人,那他这个前男友,应该有一点优先权,当仁不让地承包这个举手之劳。
竟然有人敢挡陈公子的路。
陈适驻足,诧异地挑眉:
“你叫我?有事吗兄弟?”
圈中一言九鼎的核心就那么几位,谁还没见过谁。
秦时予是在父兄荫蔽下被娇养着的小公主,被类似小猫小狗一般被高高捧起同样也意味着,核心与要务不会由她接力传承,因此,秦时予场子上的人陈适不曾多看一眼。
被不显山露水的俊美青年叫住,令他意外。
秦时予虽没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该点满的智商与情商没少,笑着插在他们之间:
“小适哥,遐遐手上的领带是这位先生的。今天也挺不好意思的我没看住遐遐让她多喝了些酒,你们兄妹间感情好,我就放心把她交给你照顾了。”
滴水不漏,隐隐向顾见庭传递了“兄妹”关系。
她有种奇妙的预感,顾见庭是陈遐心目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顾见庭手上本来充血的青筋缓了一缓。
“小事。”
陈适笑了笑,见睡美人手上果然攥了条黑色长带,尝试扯出来,扯不动。
不愿伤着妹妹的葱指,陈适很快放弃,爽朗笑道:
“明天一模一样的,赔你十条。”
顾见庭皱眉:
“先生,不用的。”
莫名其妙的反感此人语气中的目空一切。
娱乐圈摸爬滚打数载,他见惯了颐指气使的上位者。在诱惑与跨阶层的权势碾压面前,顾见庭未有一刻抵当尊严,交换荣华。
在那些人眼中,他们这些普通人甚至不配是同他们一样的“人”,仅是一团有生命会说话会蠕动的血肉。
初次见面,陈适给他的感觉,恰好正是那种以践踏旁人脊骨为乐的人。
秦时予却截住顾见庭的话头,拔高了音量:
“谢谢小适哥!小适哥大气!”
陈适没有多言,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角,步履轻快地离开。
“见庭,陪我们吃宵夜吧?小予说有家新开的深夜食堂特别好吃。”林烬刻意岔开话题。
顾见庭兀自在原地落寞。
林烬不该问的知道不问——比如他为什么会和威名在外的陈家小姐亲得难舍难分,又莫名地对陈家公子有敌意。
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彼此都还和素人差不了多少,只在一些电视剧中演过有几句台词的路人甲乙丙丁,争取史诗巨制《短歌行》中的角色经历了重重选拔。顾见庭年长他几岁,像定海神针,总是扮演给林烬加油打气的大哥哥,并关照他的生活犹如老父亲。
林烬没见过顾见庭像一块碎冰升华,没有崩溃伤心的痕迹,却一点点碎掉的样子,于是眯起眼睛笑着打趣:
“一条领带而已,别那么小气嘛,不是说赔给你十条嘛。”很体贴地不触及顾见庭伤怀的真实原因。
顾见庭回神,配合着挚友的关心:
“对,是我赚了。”
可是他想要的,只有那一条领带。
那一个人。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和顾见庭的百转愁肠都与陈遐无关。
因为她确实是个喝醉就断片的体质,等到见到第二天初生的太阳时,已经把自己醉酒非礼强吻前男友的事忘了个干净。
精力重心全放在了即将开启的新生活上。
顺手把男士的衣物塞进了衣柜最下层,陈遐只当是陈适不小心遗落的。
开学本来就一大堆的事,陈遐情况特殊,比旁人更折腾一点。
R大建校有百年历史,高耸入云的一棵棵古树,彰显着与学校共生缠绕式生长的漫长岁月。
校内的道路修建得宽敞,非课间和饭点,路上仅有三三两两慢悠悠骑过去的自行车,绿树、青草、书卷的气息交融,能闻到青春的味道。
刚给教务处交了复学材料的陈遐深深吸了一口气。
试着展开胸怀接纳世界。
肺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梗住,呼吸不很顺畅。
不过,比在一举一动被人盯死的顶端好,高处不胜寒的位置就让陈适慢慢去煎熬吧。
前往人文学院楼103开研究生组会,立于门前,陈遐调动脸部肌肉练习了几次微笑,才推门进入:
“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陈遐,读完研一休学了一年,所以可能和大家比较陌生。以后……以后,期待和大家一起学习进步。”
她休学不止一年。
从台湾回来,马上连轴转忙着拯救陈家,吊车尾稀里糊涂地保研本校,却实在忙不过来,大四休学一年。
后来好不容易等陈家起死回生了,她继续学业家族两头兼顾,不是铁打的人,□□精神纷纷发出危险信号,在手腕上划拉刻画,陈适忙给她办理休学,瞒住了里里外外秘密带她治疗一年。
R大人文学院就那么点大,历史学学学科评估是全国第一的A 王牌专业,陈遐这个两度休学的奇女子在院里传开了,被众人鄙夷。
还有人匿名举报她的研究生入学资格,猜测她跟不上课程被迫休学、仗着家庭背景拿到保研资格,虽然程序和结果复核无误,她还是被人称作是“人文学院之耻”。有些人站在那儿,喘着气,便是一种错了。
103是圆桌会议室,不分上首下首,平等自由,然巨大的圆桌只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陈遐的导师叶檀,另一个……
“陈遐学姐,你还记得我吗?没想到你成了我的师姐了。”
那位女生面容清秀,架着韩式金丝大框眼镜,眼神柔和羞怯,大着胆子主动打招呼。
陈遐在脑海中细细搜索着回忆,有些眼熟。
她的身体和精神久受折磨,外加药物的副作用,脑子有时候混沌成一团浆糊。
“戚如引学妹?”
“对。”
陈遐僵硬地在戚如引身边坐下。
挺丢人的。
当初陈遐大三,戚如引大一,她们在院里的保研经验分享会中打过照面,数载过去,现在她研二,戚如引也研二……
叶檀临近退休,任山雨满楼,他一戳才一蹦跶,慢悠悠吸溜了口枸杞茶:
“好了,既然师门人齐了,我们来开新学期组会。”
陈遐讶然:“人,齐了?叶老师,我记得当年入学还有别的同学是您的学生啊。”
叶檀从容道:“哦,其他人换导师换方向了,你休学之后,后面的新学生只有小戚报我的研究生,今年也没招到生,所以如你所见,师门就你俩。”
叶檀的方向是法制史与文学,冷门中的大冷门,国内外的研究都还处于开荒阶段。于学术上,不乘时代的风口,学术之外叶檀不懂钻营交友,稳坐冷板凳,有本事有野心的学生都寻思寻思卷铺盖跑路了,剩下一个休学病秧子无心挪动的陈遐,与心大如网眼不通利弊前程的戚如引。
真是师门凋敝。
陈遐为叶檀难过了一下,当事人却不觉得有什么,大咧咧道:
“反正呢还是老规矩,我没什么活让你们干的,你们有什么事也别来让我干,研二这年没什么课,该实习实习该准备考公准备考公,毕业论文相关弄好了当面给我看其他随意,自寻出路去吧,散会散会。”
冷板凳之王心态好得要命,年轻时一腔学术青云志熄灭得差不多了,该拿的职称也拿到了手,既然升迁无望,不如摸鱼等退休,招不到生正好乐得清闲,谁也不要想来烦他。
说罢,屁股一抬,端着水杯,下班思想非常积极地先走一步。
组会时长未到一分钟。
陈遐睁圆了杏眼,没太反应过来。
“师姐,你身体好点了吗?”
“好点了,谢谢关心。”
她们都是i人,叶檀走后,大眼瞪小眼地尬笑了一会儿,各自在绞尽脑汁找话题破冰。微信是早就加过的,加上微信后天是一句没聊过的。
表情僵得像冰柜中刚解冻的僵尸肉。
“对了师姐,你休学期间学院对于学业毕业方面又提出了新的要求,我发给你。”
“好,谢谢谢谢。”
陈遐好比是个没有感情的道谢机器。
在家族那边,她是一呼百应众星拱月的话事人,不需要对身边的人多说什么,自有大把的人去忖度她的意思观察她的脸色。不过,她厌倦了家族的浮华,抽身回到校园,在校园平等自由的环境中,她要学着正常自然地适应社会,开展恰当的社交。
陈遐想了想,说:“我请你吃饭吧?正好,好多学业相关的事情我要问你,离开校园久了脑子都锈住了,学业还想请你多帮帮我。而且我不住宿舍,不和同学们住在一起消息就不灵通,想让你多跟我说说呢。”陈适一掷千金,为她买下与学校相隔一条马路的大平层。
戚如引脸颊红扑扑,紧张又兴奋地点头。
看来流言不可信,陈遐师姐看起来害羞内向,才不是传闻中的跋扈关系户呢!
R大附近有家西餐厅走高端路线,食材极其考究,调味清淡,带新朋友一起吃饭不容易踩雷,走过去十五分钟,陈遐挑了这家。
站在店门口,戚如引有些傻眼了,餐厅的装修富丽堂皇得像中世纪的教堂,服务人员轻声细语笑不露齿,侍应生人数比客人还多。
“师姐,我们还是AA吧……”她可能A不起,但还是咬牙豁出去了,不想占陈遐的便宜。
陈遐信口扯谎,掏出VIP卡:
“别啊,说好我请你的,这是我哥来往的客户送的卡,只能用一次,我一个人不敢来呢拉着你。”
戚如引这才惴惴不安地拉住了陈遐衣服的一角,缓缓进门:
“哦,不过,我穿得好寒酸哦,是不是不太好。”这么漂亮的地方,她该换一条蕾丝裙子来的!
“一顿饭而已,怎么舒服怎么来。”
陈遐穿得同样很简单,淡绿色丝质长袖衬衫搭白色长裤,一身便装,不加雕琢。低头看菜单,杏眼圆溜溜明亮亮,戚如引坐在对面望着她的眼睛笑:
“师姐,你好像小朋友,眼睛和小孩子一样。”
陈遐下单两份牛排套餐,应道:
“对啊,所以我前男友经常叫我小孩来着。”
指尖一顿。
她将那段感情封印,四下无人时都不敢拿出来咀嚼,现在居然不知怎的,自然地提起。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戚如引眼睛亮了:
“前男友?你在台湾谈的那个吗?我在朋友圈刷到过你发的牵手照哎,怎么不发正脸的?”
戚如引是她本校的学妹又是同门,生活简单纯粹地被拘在R大这一片小小的天地,有如一只不谙世事的可爱小白兔,感情话题还能快速地拉近女孩子间的距离,陈遐噙了笑意和她聊了下去:
“因为他长得太帅了啊,帅得我有危机感,经常想着把他永永远远藏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好了。”
第一次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样聊过往的恋情与爱意。
陈遐诧异地发现,提起来没有心酸痛楚,只有得见天日的轻松与缅怀。
他们能见光了。
当初,陈家乱作一团,尤其是养父陈年恩职业性质特殊,被陷害带走调查,一连多日音讯全无。
陈遐急匆匆提前结束了在台湾的交换学习课程赶回大陆,踏入家门时,迎接她的是养母何青沅愤怒的一耳光。
她没反抗没躲,硬受了这一下。
何青沅发出尖锐的哭号尖叫,继续揪着她的头发,厮打发泄:
“都怪你,都怪你非要去台湾交换,还谈了个台湾男朋友,你想把你爸害死!把我们全家害死!万一你那个台湾男朋友是坏人……你要害死你爸啊!”
具体是什么原因害陈年恩被调查,大家都不知晓,急得无头苍蝇一样乱猜,何青沅更是关心则乱,抓到了一件事便克制不住胡思乱想。
指甲抓破皮肤,少女脸蛋上一道道红痕渗血,疼痛难忍,她不发一言。
委屈和辩驳都不能流泻。
因为她是被收养的孩子,白白享受了多年荣华富贵,忤逆养父母就是“白眼狼”,就是不孝。恩重如山难以回报,至少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
再后来,陈遐与陈适四处奔走伸冤,证明了家族清白,陈年恩完好归家。
她所承受的不白,都在何青沅的喜极而泣中被忘却了。
菜肴珍馐上得很快,香气扑面,火候恰到好处地使外层出现完美的美拉德反应。
戚如引食指大动。
陈遐见到食物,胃部涌起了一股酸水,抿了两口柠檬水,叉了两块西兰花慢吞吞嚼嚼嚼,使自己看起来也忙着不停进食。
胃是最不会骗人的情绪器官。
浪费可耻,陈遐将她的那份牛排切好推给戚如引。
“你不吃吗?”
“我减肥。”
用“减肥”当借口,会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
“你已经够瘦了,手腕看起来细得快断了哦。”
酸水翻腾,陈遐忍着不适:“我去一下洗手间。”
一头扎进了洗手间,撑着洗手台,凝望着镜中苍白的人形,陈遐思索着要不要去隔间把酸水连带着吃进去的少量蔬菜残骸吐出来。
已经遵照医嘱按时服用药物,可是此类药物的副作用中本身就包含着厌食反胃恶心。
有一阵子,她吐到胃酸回流,声音沙哑,夜间忧思难免,全靠药物。
医生说,一直吃药伤肝脏,自己要努努力融入社会,振作向上,想吐的时候忍一忍,先把基本的生活规律调整回来。
要吐吗?要放纵一切负面情绪继续发展吗?
继续靠药物和营养补剂支撑肉身。
还是再勇敢一点?
可是她好累哦,如果这样一步步折腾到挂掉,是不是就不用再忍剩下无期煎熬。
沉吟思索中,镜中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陈遐愣了。
就是她刚刚跟戚如引说的,帅到让她没安全感的前男友。
顾见庭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有缘千里来相见?
她忘记了醉酒时抱着他啃得难舍难分。
下意识觉得镜中的人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象,直到把头向后一扭,在现实中与顾见庭对视,陈遐这有了真的与顾见庭相逢的实感。
陈遐张了张嘴。
该说“好久不见”还是“好巧”。
她没有再交往过别的男人。
见到他的这一刻起,身心舒展,身体先于意识想念。想触碰,想相拥。
顾见庭脸色一慌,茫然又讶异道:
“这里是男厕所!”
“哦……”
没想到他们的对话会是这么没营养的展开。
心头一空。
陌生人一般的对白,是不是,不太衬他们过往的缠绵悱恻。
陈遐忙急急忙忙要退出去。
顾见庭无奈长叹,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想吐的时候,喝点水压一压,实在忍不住就算了吧。”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陈遐就有这种抑郁焦虑的躯体化反应,只是远没有现在眼中。
当时被顾见庭捧在手心照料呵护,按时吃饭,拉着锻炼,还用□□施予减压治疗,很少发病。
陈遐委屈道:“我喝过水了,还难受。”
不要说得她很不乖一样。
憔悴,没有年轻人朝气的一张脸孔。
精气神不如三十岁出头的顾见庭。
男人上下打量,千言万语在胸腔中流转。
最后只吐出一句嗤笑:
“我以为你离开我会过得多么好,原来不怎么样。”
他顾见庭也是一个活生生会喘气的人。
给她当过一年的狗,被欺骗被抛弃,不代表这一生不碰巧又遇上她后都不能直立行走。
唇舌化为刀枪剑戟,朝昔时爱人心窝扎去。
陈遐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
有团火一般包不住的兴奋往外涌。
她见过顾见庭千千万万种样子。
温柔的。深情的。
意乱情迷的。
还有被她胡搅蛮缠无奈到揉着眉心却又饱含宠溺的模样。
却没听过顾见庭对她咄咄逼人说过一句重话。
拧着眉头,眼中盛满冰霜,顾先生焕然一新的面貌,让她烧心。
陈遐咧嘴一笑,往他身前逼了两步,顶着凛凛寒光一抬手勾住他的下巴。
“哥哥倒是保养得真好,一点没见老,还是那么好看。”
对他一见钟情的缘由就是见色起意。
陈遐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顾见庭生得俊朗,眼型狭长,气质亦正亦邪,极其勾人。
陈遐一时读不懂他,便偏要赌气沉沦一心将他研究个透彻,看他俯首称臣。
他为人臣子服侍君上的本事了得。
陈遐见到了他,馋虫蠢蠢欲动。
“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道害羞的?”
顾见庭万没想到冷语以待得来的是恬不知耻的笑容与调戏。
还好意思对他动手动脚!
陈遐坦然摇头:
“我知不知道害羞,你不是早就见识过的吗?”
尝试做坏孩子,初入酒吧,四年前的陈遐顶着亲生父母给的名字,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发呆,只觉场子吵闹无趣,音乐嘈杂,实在无趣,若不是要痛痛快快地破了陈家所有戒律,她才懒得来。
少女明眸善睐,绝色无双,有来搭讪的醉酒之人,陈遐——李夕颜挑眉笑,吐字简洁:
“滚——”
自然是和被伤了面子的醉酒青年起了冲突。
打工仔顾见庭不忍,略施援手,便被她好似没脸没皮地缠上。
也曾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问她——“颜颜,你一个女孩子……”
被旧忆所伤,顾见庭猛然回神,推开她轻捏住下巴的葱指,后退拉开距离,含恨自嘲:
“对,所以我一点都不想再看见你,更不想重蹈覆辙。”
陈遐又欲说些什么,男洗手间又冒冒失失闯进来一个人影——
“庭哥,你快一点,我们后面还要赶航班,珂姐等的也比较急……”
珂姐。
陈遐大脑皮层过了下电,联系起来了潜意识里面封存的记忆。
大概是,那个在顾见庭脸上留下唇印的女人?
陈遐又奇道:“何岸?”
又是个熟人。
被称作何岸的男人见到陈遐,脸色霎时转为猪肝色,惊诧之后直接上手在陈遐肩上重重一推!
一个成年男子动了真气使了全劲,加上陈遐身子骨愈加病弱,踉跄后退。
要是没有洗手间的门板挡一挡,怕是直接会摔在地上。
陈遐稳了稳身形,没说话。
何岸对她有这般怒意,她能理解。
顾见庭当即喝道:
“何岸!你怎么能对一个女孩子动手!”想去搀扶那个纤瘦的人影,却在两步之遥生生驻足。
何岸双目通红,指着陈遐大声咒骂:
“她差点把你害死!她是女孩子吗?她就是祸害就是魔鬼!李夕颜,你还敢出现在庭哥面前!”
陈遐深吸了一口气调息,憋了劲儿走过来狠狠地也推了何岸一把!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兴致。
她惯是不肯吃亏的。
何岸没想到她有脸还回来,瞪大了两眼。
陈遐笑道:
“何岸,当初在台湾,我把你也当成我的朋友,没想到老友相见你直接对我动了手,好好好我也不必顾及往日情面了。你需要知道,一段感情里面很多事情,除了当事人讲不清楚,外人也没有资格指指点点。顾见庭他本人说我什么就算了,我也认,我欠他的,但我欠你什么了吗?你在这里又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是大陆,不是台北,是你们偏要往我的地盘上扎,我今天话放在这里,大家来日方长,走着瞧!”
真扫兴。
说罢,昂首阔步离开,留下潇洒坦然的背影。
做女人最要紧的是场面上好看,气场要足。
至于私下里嘛……没关系,以她如今的人脉手段,再创造与顾见庭接触的机会易如反掌。
“喂,麻烦帮我查一下一个叫顾见庭的小演员,还有他身边一个外号叫‘珂姐’的女孩子,靠,他们不会是在谈吧?”
何岸先动手推了陈遐,陈遐又推了回去……好像扯平了。
顾见庭不知这笔糊涂账该怎么判,扶额叹气。
何岸憋了多年怒气,怔愣一会儿后又骂道:
“那个李夕颜她骗了你那么多,她是怎么好意思咄咄逼人的?还走着瞧,她凭什么跟我们‘走着瞧’?”
顾见庭叹:
“有没有可能,她的真名叫‘陈遐’……”
“有点耳熟,所以呢?”
“你当然耳熟啦!这是秦老板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新东家及时雨影视传媒公司最大的投资人!”
静默两秒后。
何岸蹲地抱头哀嚎。
说来奇怪,见了顾见庭,哪怕仅得了他的冷言冷语,她身心也畅快了不少。
仿佛服用了灵丹妙药,通体舒畅。
那便,不能再轻易放了他。
陈遐无声笑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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