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世界整个公司一共不到五十个人，大概有六十多个小群。周怡告诉她，有一个没她的群里在传她和易修臣的事儿。周怡说：“语焉不详，看着就像编的。”
江慕野冷静了一下，昨晚酒吧人多，她离开的时候，被人看到很正常。昨天签约时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大家刚刚知道易修臣和她认识，发挥一下想象力也很正常。
江慕野不怕他们乱传，没证据就好。就怕有心人去找证据，误打误撞挖到她和易学燊，再恶意宣扬出去，把她的业绩往私情上引。
东升这个项目是她辛辛苦苦熬了多少个夜靠能力拿下来的，她可不想承受这不白之冤。
公司里既然有人要整她，她就不得不防。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人精，也都有各自的人脉和手段，如果真的有人要深挖她昨晚的踪迹，酒店监控就是硬性的证据。
江慕野思虑片刻，她打开手机翻了翻，在过滤信息里找到了易学燊昨天傍晚发的消息。
「我回来了，很想见你。见我一面，可以吗？」
下面还附上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怪不得，他昨晚没有诧异她怎么找过去的，大概是以为她看到了短信。
阴差阳错，唉。
江慕野把他从黑名单拖出来，直接打电话过去。
“喂，小野。”他听起来很开心。
“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野老师请指示。”
“昨晚的事，我不想别人拿去做文章，你能不能把酒店监控处理下？”
“好，我现在回酒店，弄好告诉你。”
他竟然这么痛快答应了，江慕野有些惊讶。她以为，他会提点条件，或者至少暗示一下什么，没想到是她小人之心了。
易学燊就是易学燊，和她在职场遇到的大多数人有本质区别。
*
易学燊凭借着跟易东升三分神似的脸，在东升酒店畅行无阻。他直接进了监控室，调出昨晚门口画面一片漆黑，才得知易修臣已经来过了。
易学燊找到易修臣的房间，对方正在优雅的享用早午餐。
他闷不吭声的从他哥盘子里拿走一个牛角包塞到嘴里，香软的口感让他连连点头，“味道不错。”
易修臣微微侧眸，“把人送回去了？”
“嗯。”易学燊眼里闪过一丝心虚，“哥，你祝福我们吗？”
易修臣一愣，“你们要发展下去吗？这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还是慕野的意思？”
易学燊心窝子被这话扎了一下，佯装无碍，“当然是两厢情愿，我们为什么不发展下去？总之，我希望你别生气。要生就生我的气，你知道的，是我一直追她，你别找她的麻烦。”
易修臣沉着脸瞪了他一眼，“你哥有那么狭隘吗？”
易学燊嘴里嚼着东西，默不作声。他不知道易修臣会怎么想，反正如果换了是他，是不肯罢休的。
可他哥说：“你是我弟弟，她是我喜欢过的人，我不会无聊的阻碍你们。”
“哥！”易学燊高兴得抱住他，用力的拍着他的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易修臣笑着嫌弃道：“手！你手上有油！”
易学燊看着白衬衫上油印子，尴尬得擦了擦手，立刻转移话题，“对了哥，我门口的监控视频呢？”
“删了。”
易学燊觉得不妥，“还是把别的画面剪辑一下，补上去吧。人多眼杂，除了我们保不齐有别人查，一看少了一段，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易修臣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弟弟，没想到他现在能有这份心思。
“我会让人去做的。不过，你这么细心，怎么没注意到有狗仔在拍你们？”
易修臣从文件夹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正是易学燊和江慕野出入成人用品店的画面。
“电子版一个小时前发到了公司邮箱，法务介入了，这些不会发出去。但是爸已经看到了，让你尽快回家给他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爸不改变联姻的决定，我是不会回去的。”
易修臣叹了口气，“你不懂咱爸的良苦用心，他让你联姻是高瞻远瞩。”
这些话，易东升早就和易学燊说过了。东升主营国内业务，赵氏主营国际业务。两家一个做第三产业，一个做第二产业。珠联璧合，资源互补，金融危机都扛得住。
易修臣说：“赵家千金还是独生女，你娶了她，以后东升和赵氏的一切，都是你们的。这份家业，不能保证传到千秋万世，至少一二百年无忧。”
易学燊赌气道：“联姻这么好，你去吧。”
易修臣皱眉，“别胡闹。”
易学燊笑了下，“哥，我认真的。家业传给你我没意见，反正你也不会亏待我的。你同意的话，我去和爸说。”
他将照片揣到兜里，又拍了拍易修臣的肩膀，“你多吃点，太瘦了。我先走了，你考虑好跟我说。”
易学燊一走，屋子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易修臣修长的身型，在逆光中显得更为清瘦。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温润的面孔蒙上一抹哀色，“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
江慕野躺在沙发上补觉，电话响了起来。摸过来一看，不是易学燊，而是她的妈妈包托娅女士。
不用听，她都知道她妈要说些什么。
“小野啊，你可老大不小的了，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都能放羊了。你再不找一个，人家还以为你有问题呢。”
老生常谈，家里人隔断时间就要对她进行一番精神折磨。这个话题，一谈就吵架。
“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关我什么事？差不多大的还有离两次的呢，我也要和他们比吗？我说妈，你快五十岁了，能不能坚强点？别人一说什么你就来催我，你有点抗压能力，行吗？”
“你这孩子，我这都是为你好，一说你你就来劲。你都快三十了，再不找嫁不出去了。”
“嫁出去又怎样？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吗？你倒是早早把自己嫁出去了，你幸福吗？”
话一出口，电话两头顿时沉默。
江慕野知道她的毛病又犯了，生起气来口不择言，言辞锋利，话跟刀子似的，专往人最痛的地方上捅。
她挂了电话，开始编辑文字。
「我一个人过得很好，昨天刚升了职，你能不能……」
文字还没发过去，对面已经先发来了消息。
包托娅女士委屈，「这回不是我要催你，是你奶奶。她说你从小就懒，怕你嫁到穷人家挨打。托你二姑给你找了个有钱人家，有北京户口的。你嫁过去什么也不用干，享福就行，连生孩子都随缘。一会你二姑把小伙子联系方式发你，你明天就去见见。」
江慕野删除了已经编辑的文字，重新输入。
「好，最后一次。」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补了一句：「妈，以后不要再催我，我忍受不了了。你再这样我会换电话号码，让你找不到我，你知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易学燊打过来的时候，江慕野正在黑暗中枯坐。
没说几句，易学燊已经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声音怎么闷闷的，怎么了？不高兴？”
江慕野坦白道：“是，正在自我反省。”
“反省什么？不该喝醉酒吗？”
江慕野忍不住轻笑出声，“不是，我只是在想，我其实脾气挺坏的，又很自我。我拒绝任何人左右我的人生，哪怕是我的家人。我知道自己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我不准备改。”
易学燊：“要不是我了解你，会怀疑你这话是在内涵我。”
江慕野笑道：“我用得着内涵吗？我对你，向来是直言不讳。”
“是，所以我喜欢你的直接。”
“……”江慕野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易学燊自顾自说下去，“保持你的自我，这根本不是问题。”
江慕野笑叹了一声，“你这语气，简直像个长者。五年不见，你变了。”
“那你喜欢这种改变吗？”
江慕野扶额，她实在缺乏**的经验，上次恋爱还是和他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恋爱中的人总会说一些让人听了想死的话。
“学燊，坦白说，我……”
“见面说吧。”易学燊打断她，“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明天边吃饭边聊吧。”
江慕野划开微信，相亲男跟她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地点是一家咖啡馆。
按照以往经验估计，半小时是极限。
于是她给易学燊发了定位，“明天下午四点，来这家咖啡馆找我。”
这时相亲男的消息进来，一直催着她发地址，说明天要来小区门口接她过去。
江慕野推辞不过，想着人家可能是热情，刚把小区名字发过去，对面忽然来了一句：「你们小区门口的路平吗？」
江慕野疑惑，「平啊。北京四环以内的大马路，有不平的吗？」
相亲男：「那就好，我的法拉利，比较怕蹭。」
她对着手机屏幕翻了个白眼，立刻跟易学燊改时间，“下午三点四十五，别来晚了。”
易学燊：“放心，我提前过去。”
“那倒不用，亲戚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我得先应付一下。”
“什么？你……”
就知道他会反应过度，江慕野懒得解释，连忙挂了电话。
不过和易学燊瞎聊了几句，倒觉得轻盈了许多，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肚子都觉得饿了。她立刻打开灯，研究吃点什么。
听说她要相亲，易学燊如临大敌。
第二天他千挑万选的换了套新西装，还特意去理了个成熟的发型，早早在咖啡馆里恭候。
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比参加考试还紧张，直到看见江慕野和一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的男人进来，顿时目瞪口呆。
江慕野瞥了他一眼，挑了张他旁边的桌子坐下，只要他竖起耳朵就能清楚的听到二人的谈话。
江慕野此刻很是无语，在她妈把法拉利男形容的天好地好的时候，她就说不要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没想到，这次掉的是巨无霸。
法拉利男开门见山，“我的条件都在明面上摆着，我们家在市里有五套房，车你也看见了，家里一两个亿是有的。我这人不挑，本地户口外地户口都行，彩礼几百万也愿意给。你过门什么都不用干，生孩子就行。”
江慕野一怔，“我妈听介绍人说，生孩子的事不是随缘吗？”
“哦，随缘是这么回事。我这身体情况，自然受孕不行。前几任女朋友都做过试管，但是总留不住，所以都分了。我对孩子有执念，你能理解吧？”
原来随缘指的是婚姻缘随孩子缘。
“理解，我要是有几个亿，也会生个孩子让ta体验豪华版人生。但我听你这意思，做你们家媳妇首先得试管成功？”
“对对对，但我保证孩子生下来就领证。我听说你们那的人体质好，虽然你年龄大了点，但说不定能行。你平常运动吗？”
江慕野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运动，还熬夜加班。”
对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那不好说了，毕竟你二十八了，有点老了，不是黄金生育年龄。”
江慕野眉眼带笑笑里藏刀，“就算我二十，也不会为了生个孩子在肚子上扎几百针。而且，你几任女朋友都留不住，肯定是你精子质量太差了，你是主要问题啊。凡事要找找自己的原因，别总是怪别人。冒昧问一句，你的体重是……”
对方拂袖而去，易学燊迅速从旁边桌挪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
出了门江慕野还在吐槽，“不是我不礼貌，他两百斤我都没说什么，他还嫌我不运动？他运动他这么胖？生孩子得试管，还得生下来才能领证，真是荒谬。”
两人踩着积雪走在路边，易学燊勾着嘴角听着她的抱怨，忽然开口道：“我建议你选我。”
江慕野脚下一滑，差点跌倒。易学燊稳稳的揽住了她的腰身，清冽的气息侵入鼻息，他问：“你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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