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肃羽走到一片草坪中,低头看看特意搭配的衣服,后悔刚才结账没要个塑料袋。
她不死心,在包里掏了一会,真找到个揉得皱巴巴的塑料袋。小心展开铺平,心满意足地坐下。
天气很好,野餐的年轻人,遛娃的家长,放风筝的大爷……构成了极其舒展的一幅画。
蒋肃羽一颗颗往嘴里丢豆子,时不时喝上一口。
红色的金鱼风筝越放越高,在空中飘啊飘。
过了会,一幅黑底白字的风筝也攀升而上。
蒋肃羽眯着眼看了看,白字赫然写着“这个B班啊,真是上够了”,她忍俊不禁,摇了摇所剩无几的罐子,站起身。
公园深处有个棒球击打场,是时候发泄一下了,她径直往那边走去。
*
戴上头盔和手套,蒋肃羽提着球棒进了场。
上次打已经是几年前,安全起见她选了菜鸟时速,球也是尺寸更大易击打的软球。
侧身,举棒,蒋肃羽全神盯着出球机。
“咻——”
黄色的球直直扑面而来,她赶紧挥球棒还是打了个空。
赶紧调整姿势,继续看向出球机。
半场下来,只击中几枚运气球。
在又几次抡空下,蒋肃羽示意工作人员暂停,往上卷了卷半裙至及膝处,调整好姿势,叫了声:“走你。”
“砰!”
打中了!
黄球精准落在球棒上端,被狠狠挥向来处。猛烈的震感让蒋肃羽虎口发麻。
“好球。”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喝彩。
这一棒仿佛打出了她的郁结之气,蒋肃羽情难自禁地脸上挂笑。
正准备乘胜追击大打特打之际,传来一声笑声。
那笑声很清脆,像雨落竹林。
蒋肃羽抬头去寻,绿色的网外,站着位年轻男人。
他倚在柱子旁,个子高,一身西装。西装在国内,很容易穿成卖保险和卖房的,但眼前的男人突破了衣穿人的桎梏,宽肩窄臀尽显风流。
这人的气质更是隔绝当下的浮躁。温和透润,像枚陈列在博物馆的古玉。
见蒋肃羽投来眼神,男人微微眯了眼。
“咻——”
球又射了过来,穿过两人交汇的眼神。
蒋肃羽无暇欣赏美男,转身集中精力,奋力击打接下来的球。
命中率达到百分之八十。
很快就打完一百个球,她满意地走出球场,摘下手套头盔。
那西装男也走进了球场,两人擦肩而过,果然高,蒋肃羽不过到他肩膀。
她闻到淡淡的雨林气息,清新沉静,再走两步,那味道又消失无踪。
好有礼貌的香水。
等他进了场,蒋肃羽站在他刚才的地方,好奇心驱使她再看一会。
出球机里发出来的球明显球速快很多。
男人盯着急速奔来的球,伸展手臂,扭转身体,用力一击。
打中了。
而且接下来的十来球,每一次都打中了。
这会再回味那个笑,又有了别样的况味。
指不定是在嘲笑自己菜呢。
笑什么笑,蒋肃羽不爽。
转念又想,一个穿着西装的大男人,工作日跑来打棒球?
指不定跟自己一样辗转面试,求职无果呢。
想到这人也许跟自己同病相怜,蒋肃羽那点不服气很快烟消云散,摇摇头离开了棒球场。
*
出去的路上被烤肠的香味缠住,蒋肃羽买了根边吃边往外走。
在老家端着碗汤粉边走边吃都是很正常的事。可来了北京,再在街上吃东西,总能引来路人的眼光,让她颇不自在。
每次买了好吃的带回家也都软了或冷了,不能及时享受美味可真难受。
连击几十球后,莫琮掀眼去瞧场外,没了女生的身影。
专注力是他引以为傲的优点,此刻却只觉懊恼。
不顾工作人员的疑惑,莫琮放弃了后半程,摘下头盔出场。
揉了揉被压乱的头发,他边走边寻,看到烤肠摊子前嗷嗷待哺的人,才笑出声。
原地踱了会步,莫琮思考着怎样开口才不算唐突,以至于手机响了半晌才接起。
通完电话,他看着女生远去的背影,调转方向去了停车场。
他想他们应该有一个比此刻更合理更正式的接触方式。
太阳往下沉至半空,蒋肃羽本来想去最近的地铁站。想到前几天看到的广告牌,决定多走一站再坐地铁。
等待红灯的时候,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跑车开了过去。
驾驶座上赫然就是刚刚棒球击打场的西装男子。
如果不是做过霸总座驾的功课,蒋肃羽不会知道这辆车的价值,可惜她做过。
这会只觉得无语。
连手里的烤肠都不香了。
谁跟你同病相怜啊?
*
二十四格位于东城弯弯绕绕的胡同里,钱棠让程钟明把车停在大路口就让他走了。
因为之前和邱宛面试是在她家附近的咖啡店,这也是钱棠第一次来公司。
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两扇虚掩的古朴木门,门边的墙身上竖着并排刻印着双语的“24 Frame/二十四格”。
推开门右手边是一个小院子,绿藤爬满墙壁,右边还有棵不小的石榴树。
而卵石铺成的小路尽头就是入口的玻璃门。
踩过石板,钱棠走了进去。
看着坐在前台,正不知在看什么文件的小姑娘。
钱棠主动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钱棠。”
小姑娘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站起来急忙说:“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到您进来。”
“没关系,邱宛让我找柳七,请问?”
“嗯嗯,我就是柳七,叫我七七就好。邱宛姐昨天就跟我说了,我先带你转一下。”
“谢谢。”
一楼除了两个会议室就是茶水间和一个开阔的自由空间,据七七说大家都在这里吃饭聚餐。
跟着走过木质台阶,就是二楼的办公区域。
朝南的空间不算太大,但因为光照良好显得十分舒适开阔。
钱棠的工位就在一个靠窗的角落,七七介绍了一下其他同事,互相打了打招呼。
随后又指着旁边一排三个房间说:“那三个是老板们的办公室,中间是邱宛姐的,最里面那间是莫总的。至于刚才咱路过那个是宽哥的,不过他基本不来。”
除了莫琮和邱宛这两位大制片,王立宽也是二十四格的股东之一。
与很多演而优则导的资深演员一样,这两年王立宽也执起导筒。而和许多砸了招牌的案例不同,他去年的处女作反响很是不错。
钱棠点头表示明白。
七七又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哎呀,我真是不记事,莫总说你来了得跟他说一声,我得赶紧联系他。” 说着就领钱棠去一楼给她泡了杯茶,然后走到一边打电话。
喝了口茶,钱棠环顾着四周。
茶水间简单干净,一应俱全。
墙上挂了一些公司制作的电影海报,虽然算不上多但可以说是都是精品。
不得不说莫琮的眼光是真的好,当然钱棠愿意卖身于此更是因为其出众的业务能力。
一杯茶还没喝完,莫琮就回了公司。
他大步走到钱棠旁边,伸出竹节般挺直的手:“你好,甘小姐。”
钱棠赶紧放下茶跟他握手:“你好,莫总。”
莫琮扬起眼角笑,说:“别这么叫,就叫莫琮。”
“好的,学长。你也别叫我甘小姐了,就叫钱棠吧。”
听了这话,莫琮点头:“行,学长也行,跟我去二楼办公室吧。”
看着莫琮穿着西装更显高挑的清瘦背影,钱棠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样子。
那时莫琮刚做完第一部院线片,票房口碑卓绝。
丁老师邀请他回来给学弟学妹分享,钱棠也去了,还拉上了没睡醒的蒋肃羽。
比起那时春风得意的青年模样,现在的莫琮多了几分历练过的沉稳和利落,看上去就如挺拔的青松。
办公室装潢极其简单,别说潮玩摆件,连沙发茶几都无。
只余张文件堆积如山的大桌子,右侧墙上则挂了白板,贴着堪景照片,写满待办事项,传统得堪比作战部。
至于装点门面的书架,摆在了最里面的写字桌旁,想来是方便取阅。
“随便坐。”
钱棠环顾四周,仅看到写字桌前有把椅子。
莫琮也像意识到了一般,无奈笑了笑,指着椅子请她坐,又让七七端了两杯咖啡来。
看着钱棠还有点局促的样子,莫琮让她不要紧张,邱宛定的人就是他定的人,等会签完合同钱棠就是一家人了。
“你的简历我也看过,这几年大大小小做了不少项目啊,去年那个网剧口碑很好啊。”
“都是学长学姐人好愿意带我。”钱棠谦虚。
莫琮摩挲咖啡杯壁,“机会也不是随便给的,靠谱有能力才能抓住。”
“校友之间互相提携也是好事,我现在合作的许多工作人员也是当时学校的同期,”他说着又抬眼问,“毕业后和同学来往还多吗?”
想来他就是拉个家常,不过钱棠还是如实告知:“嗯,有些还有业务往来,玩的多的还是当时的室友。”
莫琮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等钱棠看过去又是一副平静的面孔。
“哦,那她现在在哪发展?”
“她在海王星做文学策划。”
“这样啊。”莫琮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想邱宛应该也有跟你提吧,最近我们在筹备新的项目,她也快生了,我带你做。”说着走到办公桌上拿了个剧本过来递给钱棠。
“嗯,面试的时候提过。”钱棠腹诽,直到得马上进项目,但也没想到这么快呀。
“等会我再让树芝整理一下其他资料给你。”
“好啊。”钱棠记得是工位在她旁边的一个制作助理。
典型的Z世代女孩,身着宽大的运动套装,戴着一个大大的降噪耳机,埋头狂做表格。
沉默了会,莫琮看进钱棠的眼睛,声音沉稳又认真,说:“相信你选择来这里是想做出更好的作品。票房奖项当然非常重要,我们也很享受它带来的鼓舞,但我也衷心希望你能在制作的过程里享受到愉快和满足。”
一个人是否真诚光是听声音就能感受到,何况是被莫琮用这样恳切地眼光看着。
钱棠仿佛找到了这几年被稍微磨损的心境,那时种重新出发全力以赴的热忱。
她笑了笑说:“当然,我很享受解决问题不断接近终点的感觉。”
听她这么说,莫琮往椅子背后一靠,舒展地调侃:“不会轻松哦,直接地说还挺累。”
“嗯。”钱棠也听邱宛描述过这个项目的规模和难度,心里有数。
“那好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你先去签合同,明天再来上班吧。”
说着就打开了一旁的笔记本准备办公。新项目的筹备总是繁杂,想来是分秒必争。
钱棠应下就走出办公室,先是加了树芝的微信,头像是个小树枝,很是可爱。
等签完合同,树芝就把资料整理好送了过来。
*
看到钱棠信息的时候,蒋肃羽已经坐上了回乡的高铁,只好发了个窗景视频。
[搞什么?逃离北上广?]
蒋肃羽好笑,赶紧回复:[你这顿饭,少不了我,过几天就回。]
在地铁上她收到李嘉萍的消息,内容简单,关心了一下后就问她何时回家。
蒋肃羽按惯例报喜不报忧,没想到李嘉萍又一次问最近有没有空回来。
萍姨最是果断,说过的话很少重复。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家里有事。
这会看着屏幕上无声的催促,她当即订了最近的一班高铁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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