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钺：“……？”
冲击太大，段钺一开始还以为那是黄色网站的头图，缓过神后，才发现照片的背景有些熟悉。
这个床帘……
段钺瞳孔僵住，视线被那双雪白的小腿钉住，大脑像是被什么机关卡住，思维瞬间停滞。
不远处的讲台上，传来清澈熟悉的男声：“大家好，我叫唐满，学号是二十七号，最大的愿望是吃饱肚子，好好做人。”
段钺猝然拧断视线，他猛地抬头，瞳孔疾速颤动，牙关紧咬，耳垂连着脖颈通红一片。
……这个人……!
段钺忍得脖颈青筋微爆，整个人像是被红色的颜料染透，他捏着纸张的手掌微扬，冲着桌面“啪”地拍下，把露着腿的手机屏幕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字在段钺的齿缝里徘徊，他咬了下舌尖，到底没把那个充满恶意的字词吐出。
……这人都是海王了，拍自己的腿照也不稀奇。
段钺重重吐出一口气，脖颈的汗意浸湿了衣领，他躁热得不行，仰起头迎着空调的冷风吹。
“我的自我介绍做完了，谢谢大家。”
讲台上，唐满老老实实地说完话，就想逃走，他瞄了一眼旁边的班主任，觑人的反应。
班主任：“……唐满同学的自我介绍挺简短的哈，还有没有其他想对同学们说的？”
他的自我介绍总共不超过五十个字，十几秒就结束了。
唐满对着老师拼命摇头，脸颊微红，小声道：“没有了。”
班主任也卡了壳，一时没想起接下来应该叫哪位同学上台。
两人相对无言，教室安静得突兀。
唐满不尴不尬地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下去。
突然，教室下方传来一个兴味满满的男声：“老师，漂亮的人有特权，他不用讲太多话，我们看脸就够了!”
这一声，仿佛是一块落入湖面激起千层浪的石头，瞬间打破安静，掀起波澜。
“说得对啊!”
“老师，你就放人下去吧哈哈哈哈!”
“确实，看脸就够了……”
底下人头攒动，交头接耳的声音窸窸窣窣地传至唐满的耳朵，包含各种情绪的打量视线，从下至上包裹住唐满。
唐满觉得自己被烦人的蜘蛛丝缠绕着。
成为人群的焦点，是他最讨厌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使唤不动肌肉和手脚，此时此刻做出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似乎都会显得十分可笑。
唐满生气了，他抬眼，狠狠瞪着那个把他置于如此尴尬境况的人类。
人类正和身旁的同学一起大笑，收到唐满的视线后，他不仅不收敛，反倒挺胸抬头，显得非常得意骄傲。
唐满吃到了那个人类的情绪，辣辣的，带着甜味，其实味道是不错的，但唐满却十分想吐。
他呆站在讲台，像一个被人扔上去的纸团，孤零零的，与其他同学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就在唐满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座椅的最后一排，响起一道低沉冷淡的声音——
“安静。”
段钺道。
段钺站起身，垂眸看着手中的点名册，他开口说话，声音似冰，顷刻间压下那些燥热的动静：“下一位同学，学号28号的谭博文，请上台自我介绍。”
唐满终于得了救。
他在万籁俱寂中走下讲台。
.
班会结束之后已经是五点，唐满伸手揉揉自己的肚子，久违地感受到来自肉身的饥饿感。
他本质为妖，主要还是靠情绪维持生命体征，但毕竟化形为人，也需要小部分的人类食物支撑他的肉身。
距离他上次吃人类食物，已经过去三四天了。
唐满准备去学校食堂吃点东西。
他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看到段钺一个人站在某个餐厅的窗口，仰着头，似乎在看门牌上的菜单。
唐满驻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到段钺的背后，伸手戳了戳人类的后腰。
“！！”
段钺差点跳起来。
他猛地回头，就见唐满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段钺捂住自己的侧腰，咬牙切齿：“你干什么？！”
唐满盯着段钺的手看了一会儿，又抬头瞅人，满脸稀奇：“你是‘敏敏肌’诶！”
敏敏肌是唐满冲浪学来的新词汇，他自认为又学到一个人类语言的新知识，非常迫切地想要运用到现实生活中。
段钺给了唐满机会，此刻他志得意满，十分满意自己融会贯通、举一反三的学习能力。
段钺对着唐满真的没话说，他缓缓闭目，深吸一口气后睁眼：
“……离我远点。你找我有什么事？”
唐满自动过滤了前一句话，他眨眨眼睛，认真地看着段钺：“谢谢你，班会的时候帮我。”
段钺后背一僵，他脱口便是反驳：“没，你想多了。”
段钺比唐满高了半个头，他偏过视线，目光定在唐满圆圆的头顶。
唐满紧盯着段钺：“反正，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帮我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唐满这句话说得还挺坚定，段钺诧异地掀起眼皮，视线掠过眼前人的脸蛋。
这人目光专注，满脸坚持，道谢道得挺像一回事。
段钺微微放松了脊背，他抿唇道：“随你。”
前面的人已经点好餐，段钺转过身去，和老板要了一份黄焖鸡米饭。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兴致高昂的声音：“老板，我也要一份黄焖鸡米饭，两份黄焖鸡米饭多少钱？我帮他付了！”
请客的姿态流畅且自然，语气中还透着点豪迈，仿佛不是请人吃黄焖鸡米饭，而是一掷千金为人盘下整个店铺。
段钺偏头：“你要请我吃饭？”
唐满点头，那边老板说了一声“40块”，这边他手臂往后，在书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段钺十分熟悉的黑色袋子来。
段钺眼皮猛跳，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从嘴里蹦出来的那个“别”字，在一连串叮呤咣啷的硬币声中显得十分虚弱渺小。
唐满把被塞了满满当当硬币的黑色袋子放在台子上，低头，手指在硬币堆里蛄蛹，艰难地挖出几个一元硬币出来。
收银阿姨已经彻底石化了，拿着扫码柄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四面八方传来各种奇异的视线。
段钺耳廓泛红，他抓住唐满的手臂，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来付！”
唐满警惕地：“干什么？我有钱！”
段钺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有钱，我待会儿和你说，你先收回去。”
他把唐满拉至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几枚硬币扔回黑袋子，扎紧，掏卡，刷卡，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再没给唐满作妖的可能。
收银阿姨赶忙把做好的两份黄焖鸡米饭呈上来。
段钺一手拿着黑袋子，一手端着餐盘，转身，脊背微微僵硬地大步向前，不忘丢下一句稍显暴躁的：“跟我过来！”
唐满背着书包，满脸好奇，噔噔噔地跟了上去。
段钺找了一个角落，他放下餐盘，将黑袋子放至对面，缓缓落座。
过了近半分钟，他才仰起头，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唐满在段钺的对面坐下，兴致冲冲：“你要和我说什么？”
“这顿饭，怎么变成你请我了呢？不可以这样，我不是占便宜的人类，我会……”
段钺比了个手势：“唐满，停。”
唐满乖乖闭上嘴，从喉咙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段钺觉得自己和唐满相处的短短十几分钟内，已经折了十几年的寿命。
他彻底没了脾气：“你没有饭卡？”
唐满刚想摇头，猛地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掏，掏出一个崭新的小卡：“这是饭卡吗？”
段钺匪夷所思：“开学签到的时候，辅导员没和你说吗？”
唐满又点点头：“说了。”
“那你怎么不用饭卡付钱？”
唐满一脸迷茫：“哦，忘记了。”
段钺：“……”
“下次到食堂吃饭就用饭卡。”
唐满一脸虚心好学：“好，我下次记住了。”
段钺本想冷着脸再训几句，看到唐满这幅样子，心头火又燃不起来了。
他沉默几秒，扔下硬邦邦的两个字：“吃饭。”
两人面对着面，沉默地吃了几口饭，段钺发现唐满胃口很小，几粒米加几张菜叶，他要放嘴里嚼巴好久才吞下，如果是一块肉，那更是鼓着脸颊半天才咽下。
段钺吃相很优雅，但他进食速度不慢，当他拿湿巾擦嘴的时候，唐满还皱着眉头和自己嘴巴里的鸡肉作斗争。
“你是减肥吗。”
段钺凉凉地问道。
唐满艰难地咽下鸡肉，摇头：“不是。”
“那你怎么吃这么少？”段钺又问。
“不为减肥又为什么，那个APP的人很看重身材吧。”
唐满震惊又疑惑：“什么APP？哦……哦!你怎么知道我在网聊？”
“唔！”唐满瞪大眼睛，说漏嘴了。
段钺冷冷淡淡瞥下视线：“你自我介绍的时候手机没关，我瞄到你发给别人的腿照了。”
唐满眨巴眨巴眼睛，脑袋垂下，不说话了。
段钺等了等，没等到什么解释或者说明，他眼皮抬起，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没想到你背地里玩挺花的。”
“对面回你了什么，生/殖/器/官/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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