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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位于郊区，是三十年前的老建筑，占地面积不大，但各项功能分区都很完备。
应有在前厅建筑转悠一圈，发现停尸间的门没有上锁，低温防腐的设施也没有运作——甚至蒙有一层灰尘，似乎有一段时间了。
商行舟大概已经往后去了，应有便也没有再留，一边纳闷该不会只有自己碰上尸傀，一边从后门到了用来停放车辆的广场。
广场两侧的绿道树木高大，夜风吹过，枝叶摩挲发出窸窣声响，应有摸了摸胳膊，发觉温度降低到了不合季节的程度。
他有点冷。
今夜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星子更是稀疏，夜幕灰蒙蒙的，以致于应有只是轻轻一瞥，从树木阴影中冒出来的幢幢鬼影格外显眼。
【感觉这次的世界变成玄学剧了。】他忍不住吐槽，【控鬼、斗法还有尸傀，以前也没这样拓展世界观啊？】
通常是发现人撞鬼、自己被卷入，再一起逃跑、对抗和求生，偶尔有和尚道士天师之类的角色出场，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短暂陷入他为什么能随便揍鬼的震惊与恍惚中——
至于门派、术法、国家队或者灵异曝光率等背景？
应有压根没时间探索。
但问题不大，他打开门从而在具有灵异恐怖元素的不同世界奔波本身就已经是一件极其新奇且让恐惧如影随形的事实，因此除去为对抗鬼物而烦忧，他几乎从未关注过事件之外的某些基础信息。
不过这次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同：自己拥有的“闲暇时间”变多了。
能平静地和楚柯他们一起待两天，应有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会是因为你附身我了吧？】他怀疑地问朋友。
【应该是的。】出乎他的意料，朋友竟然坦然认可了他自己不太确定的猜测，【以我的经验而言，你变得不再特殊了，不再具有侵略性，能更加安全地在世界中行走。】
朋友的解释其实不算明白，应有一知半解，只能模糊地认定自己此前在灵异恐怖片中连轴转貌似出于一种排异反应——这意味着他要去怀疑所有空间都具备一种永恒运转着的自然规律。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应有很快接受、并且不再多想。
毕竟更安全地在世界中行走，也无法让他能在每个新世界都拥有合理的背景和生活条件，一样得挣钱和找地方落脚。
他在脑海里和朋友的交流实际上只有十几秒，现实中从广场阴影中现身的鬼影们的形象也清晰起来。
全是囊括了新闻上各种死法的模样：脑浆迸裂的大概死于跳楼，缺胳膊少腿的可能遭了车祸，青白浮肿湿嗒嗒的应该是溺死……性别年龄各异，死状凄惨到拓宽视野，比起狰狞到令人发自内心恐惧的百鬼夜行，其实更像丧尸围城。
“嗬嗬……嗬嗬……”
断了条腿的男鬼爬向应有，笑容在青白且布满脑浆的脸上绽放，喉间发出的笑声像喘不上气。
其他鬼魂也都阴笑起来，慢慢地逼近这个青年。
黑发青年有一张没什么攻击性的脸，并且年轻，以致于他穿着棕卫衣黑长裤站在鬼怪显现的广场上，柔弱无助又可怜。
“抱歉，我没时间和你们玩。”黑发青年眨了眨眼笑起来，语调轻快。
满心都是将活人吓到哭嚎的众鬼：“？”
下一秒，它们眼前一花。
“哎呀！”
“我靠！谁踩我！”
“好痛！”
一些鬼陆陆续续地发出惊叫，位置稍微好一点的鬼们目瞪口呆地像活着时那样揉眼睛——
它们看见了什么？
那个青年踩在鬼身上都像是如履平地，即便是鬼的速度也追不上去，因为他现在已经只剩一个背影了！
不对！它们反应过来，不能让他跑了！
“快！追人！”
“他跑得也太快了吧？现在的年轻人体力都这么好么？”
“不对、不对，怎么好像少了个鬼啊？”
“……啊？？？”
恨不得让死腿变身风火轮的众鬼四处看看，发现确实少了一个鬼。
“好像是那个阴森森的水鬼。”
“——啊！它在前面！”飘在前头的鬼指着前面黑发青年的背影，震惊得形体都有些涣散了。
众鬼向前看去。
黑发青年跑得实在快极了，以致于被他抓着腿的水鬼像鱼一样漂浮在空中，然后一起冲进大楼中。
“…………”
“还追吗？”
“大人就在那里面……要是知道我们没吓到人……”
“他进去的话大人也一样能知道。”
“但我们一定会被骂，还会被惩罚。”
“哎，一样都会被骂的话，干脆别追了吧？”
“好啊你这老鬼，太滑头也太没胆了！”
“你就说你想不想立刻去挨骂吧。”
“不想。”
*
冲进大厅里的应有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往前冲。
进入这栋楼后，他察觉到了一种有些熟悉的气息——与在道观出现的那扇鬼门相似。
这里也有鬼门吗？
难不成是害怕他又把鬼门关掉，所以才派尸傀和鬼物挡在他探查的路上？
这份关注可不太想要。而楚柯和商行舟又怎么样了？
没有犹豫，应有抓着顺手牵来的水鬼径直向他所感知到的气息方向跑去。
水鬼：“……”
它敢怒不敢言，心里骂娘。
主要骂的是毫无同事情的其他鬼。竟然追都不肯追！
被这名青年轻易抓住后，它作为广场鬼怪中厉害的角色之一，产生了一股无法反抗对方的畏惧感——那畏惧似乎发自内心，像是生物对天敌的本能警惕。
与前面的那栋建筑不同，这栋楼的灯光并没有亮起，并且充斥着一股难以忽视的腐朽和燃烧过蛋白质的气味。
脚步声在走廊和楼道中回荡，应有目标明确地直冲三楼，到台阶最后一级时，动静忽生。
“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被从里边撞开，一个人扑了出来。
对方踉踉跄跄的扑倒在走廊上，随即连滚带爬地向楼梯这边跑来。
借着细微的光亮，应有看见了对方的模样，表情扭曲且布满汗水等不明污迹，看上去从灰扑扑的坑里爬过一圈，一头黄毛格外显眼，正是前几天道观里见鬼、被救后非常爽快地给钱的主播赵宇。
这两天还经常联系楚柯，打算请他们出去吃饭，但应有和商行舟都没兴趣，也不知道楚柯怎么应付的。
应有诧异地挑眉，快步迎上前去：“你遇见什么了？”
清亮的男声忽然响起时，满心恐惧的赵宇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被吓得哆嗦了一下，左脚绊右脚向前扑去，狠狠砸在地板上。
“——嗷？！”他痛呼出声，一手扶着下巴，一手按着膝盖在地上滚来滚去，“好痛！”
没滚几秒，赵宇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穿着廉价跑鞋的脚，他僵硬地吞咽了一下。
“咕咚。”
他颤巍巍且缓慢地抬头向上望去，映入眼帘的不是想象中七窍流血狰狞可怖的鬼怪，而是一张怎么看怎么俊秀且自带圣光背景的青年男子的脸。
——在一瞬间，赵宇确信自己见到了从天而降的神仙。
虽然这个神仙穿着极其接地气，有种夜里出来游玩的大学生的气质，但他毫无疑问正是之前救过自己的大师！
“大师！”赵宇哀嚎出声，连疼都忘了，噌地爬坐起来，“你们终于来了！楚大师要我出来如果见到你们，就把事情告诉你们！”
他想扑上去抱大腿，但眼睛一瞥就看见了旁边站着一个湿漉漉明显不是活人的家伙，登时僵住、随即颤抖地指着它：“它、它它它——”
应有避开他想抓自己腿的双手，神色凝重地半蹲下来：“不用管它，你有见到另一个人吗？”
“没、没有。”被打断的赵宇这才发现他是一个人，不敢多问也不敢多说，连忙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
……
应友和商行周都对赵宇的联系不感兴趣，楚柯却很乐于和他交谈。
虽然两天里交流的也不多，但当赵宇说要想请他办事，楚科还是答应下来，并约好时间来了殡仪馆。
殡仪馆是赵宇一个远房亲戚开的，因为位置偏僻，近年来没有多少尸体会送到这边，从半个月前开始，这里渐渐冒出了闹鬼的传闻。
停尸间的尸体有时会更换位置，保安看见的工作人员其实有尸斑，前来送别亲属的客户看见对方朝自己招手，上锁的追悼厅里传来聚会的欢闹声……
让人心里噔噔咚的传闻愈演愈烈，远房亲戚四处请大师，不知道是该推倒换新业务还是该请走鬼物再创辉煌，赵宇前几天听亲戚他家孩子说了，从撞鬼的惊悚感中回过神来，想着和楚柯联络感情，便委托对方来看看。
八点半，黄毛这次不敢开直播了，但也打着引路和介绍的旗号和楚柯一起进入殡仪馆。
两人四处逛了逛，楚柯原本很轻松地说这里没有鬼，却在进入这栋楼不久后神色紧绷地要赵宇离开。
但不知为何，赵宇没办法离开这栋楼，明明是正确的方向和路线 ，最后却和楚柯撞上，因此不得不一起行动。
虽然出不去，但他们到三楼的路上一直都很安静，没有多余的人和鬼挡在路上，于是顺利地进入了传闻中有聚会的追悼厅——
但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周围的环境并非追悼厅的厅堂、座椅和充满肃穆气息的布置。
那是一片有鬼怪出没的异空间，楚柯称呼其为“鬼域”，拉着赵宇就跑，在一个老头出现后，他非常愤怒地骂了好几声。
“应该还有其他人，”赵宇说，一边咽口水一边擦冷汗，努力往远离水鬼的方向挪，“但我当时没注意，没看见到底有几个。……真的要进去吗大师？”
“继续。”应有示意他说下去，站到被推开的大门前往里面看了几眼。
黑黢黢的，能看到座椅和窗帘的模糊轮廓，但散发着一股腐朽阴冷的气息。
有一扇鬼门在里面。
赵宇哭丧着脸：“然后楚大师召唤出了红衣姐姐，不知道为什么就能打电话出去了……不过只有一会，然后我们继续逃跑。楚大师嫌我麻烦，让红衣姐姐送我出来。”
他说得很简单，实际上是他一边陷在被鬼追的恐惧里一边为身后飘忽的红衣厉鬼胆战心惊，被引着的路上都像是在逃命……最后还是被头发捆着扔出来的。
而如今，他产生一个深刻的疑问，那就是，大师都喜欢和鬼当队友吗？？！
被应有放开但不敢跑的水鬼鄙夷地盯了他一眼。
这货的胆子那么小，怎么敢到这儿来的？
赵宇注意到了它的目光，但无法从浮肿的面部五官看出对方的情绪——也不敢看——只能又往外挪了一小步。
“真没见到小商？”应有没管他们，再确认了一遍。
“没有！”赵宇信誓旦旦。
“那他有可能已经进去了。”应有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寻思他一路上花的时间应该没多长，怎么还能和队友错过的，“至于你……外边有好多鬼，你一个人走不掉。”
他一脸平静地说说出了对普通人来说过于可怕的事。
赵宇冷汗冒得更多了，甚至不敢向走廊的窗外看，害怕自己一错眼就看到有满脸是血的许多只鬼贴在玻璃上向自己热情微笑——
我再也不会找刺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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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殡仪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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