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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决心(十)

这晚小岛踏实地睡了一个好觉,连迎新年的爆竹声都没吵醒她。

余舟进房间瞧了四五遍,没敢扰她好梦,最后白桃倚老卖老,一爪子将她掴醒。

小岛迷糊地揉了揉眼,烦躁地坐起,冲床头柜沿正襟危坐的胖猫撒起床气:“别狗仗人势,蹬鼻子上脸,姑奶奶我......”

话未说完就被白桃的性感肉大腿一把攫住视线,那白花花的肉爪子竟然闪了一下——有新消息。

方南山:出门走的急,没带手机。已经安全到家,新年快乐。

气势汹汹的黑脸顿时柔软甜蜜成人间四月天,小岛抱住手机舔笑:“行嘞,上脸就上脸呗,谁叫你会倚仗人呢。”

白桃喵呜一声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新年头一顿结实地吃了把狗粮,它想吐。

小岛归心似箭,顾不上大年初一不能回娘家的封建旧习俗,匆匆扒拉过几口早饭后,半哄骗半强迫地押解余舟出门。

柿子大小的红灯笼热热闹闹地坠在沿途行道树间,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余舟将小岛护在身后,小心地捡着路走,生怕一个运气不好脚下红毯炸成闷雷。

直到踏进十七所大门,余舟才放心地松开小岛的手——这儿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连喜庆的爆竹味都被摒弃在破旧的铁锈门外,水墨色枝杈将天空剪成秃噜几片,远处废弃居民楼萧瑟残败,这里是一处被遗忘的世界。

小岛忽地转头看向余舟,“爸,妈妈为什么要改名?”

“因为你妈妈和外婆决裂,她们断绝了母女关系,你妈妈说,她自江城来,便姓江,念无心,成今,以后世界上没有方念,只有江今。”余舟暗哑的嗓音轻声叹道,如同一曲悲伤的哀歌,小岛喉咙不禁涌起一股酸涩,“她们为什么决裂?因为你?”

余舟脚步一顿,一呼一吸之间,前尘往事如电影重映般浮现于雾气之间,余舟微微低下头,“有许多原因,但不可否认,和我结婚留在云州是直接导火索。”

父女俩沉默地沿着坑坑洼洼的泥巴路前行了一阵,小岛又问,“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带我回江城?”

余舟眉心一蹙,好似挣扎了一番,最后艰难地和盘托出,“六月初,你外婆来找我,说她得了重病,时日无多,希望最后见你一面。我无法拒绝一个垂死的老人,可是鉴于之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只同意她远远地看你一眼。”

小岛瞳孔倏地放大,外婆见过我!

下一秒,她又难过起来,可惜,我没有亲眼见到外婆......

“你外婆说等她离开以后,希望我逢年过节能去看看小念,别让小念孤零零一个人。”两人手臂交错摆动间,余舟不经意触到小岛冰凉的手,他便抓紧握住,想给她捂一捂,“我是个懦弱的人,思想斗争了整整两个月,才决定带你回来见她一面。可是没想到......时隔十七年,我再次站在这扇铁皮门口时,仍然没有面对她的勇气,所以就这样一拖再拖......直到不久前听丁姐提起......”

“原来外婆已经离世了。”小岛说得很小声,余舟以为小岛会责怪或怨恨他,可都没有,小岛的语气平缓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僵硬的手指猝然间被一股力量反握住,余舟这才惊觉,原来他才是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其实外婆每年都会去一趟云州,”小岛说。

余舟双肩一滞,小岛又换了副说笑语气,“不过她去做什么,没人知道。”

余舟:“我不......你怎么知道?”

小岛:“方南山说的啊......”

余舟皱了皱眉,“那个孩子啊......”

不管是白桃还是方南山,都由聂嘉莹所抚养长大,染过聂嘉莹的气息,余舟对那股气息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并不愿轻易靠近,他眯起眼睛,似乎在记忆里寻找什么重要线索,最后无力地摇摇头,“你外婆何时收养的他,我并不知情。”

两人很快走到了主路与连排院落的分岔口,余舟犹豫地指向其中一间院落,“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这一家。你来过吗?”

“没有。”

操场上没等来方南山的日子,小岛倒是莽撞地往这边跑过几回,想碰个运气来场偶遇,可惜,没有一次如愿。再说,这些大小造型几乎一致的院落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哪能分得清嘛。

小岛忽然灵机一动,轻踏台阶,扒住铁皮门缝贴脸往里凑。

“你做什么?”余舟问。

小岛得意地嗅嗅鼻子,“我能闻出方南山身上的味道......”

余舟默默闭眼,心下一叹:小念,瞧见你女儿没,忍忍。

“余小岛!”

一声长喝从主路方向传来,小岛一哆嗦,吓得腿一滑,粘在铁皮门上,凌乱地像块狗皮膏药。

不等白色轿车停稳,许清晨一把推开车门,大步奔来,他脸色铁青,背后悬把二米八的隐形大刀,指向小岛,语气竟委屈得可怜:“你,你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小岛颤微微地扶住门把手,心虚地躲向余舟身后,背地里暗骂:“我回你大爷。”

你瞧瞧你都发了些什么?

“余小岛,我家小南山是不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

“或者弟弟?”

“或者同父同母?”

“你们俩不会是娘胎里的美邻——异卵双胞胎吧?”

......

尽是些狗屁倒灶的兄妹关系论,看到就烦,最后一条信息更是气人:“卧槽,原来我家小南山竟是个替身。”

所幸就在这时,司妍锁好车向他们走来。

其实许清晨这个大嘴巴早就跟他妈大肆八卦过余小岛的身世之谜了,只不过因为年前司妍忙碌,没来得及找余舟聊。

可巧,今天赶个正好。

“你们......?”余舟对此时出现在此地的司妍母子表示格外不解。

司妍笑着伸出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方念的闺蜜,司燕,小念习惯喊我‘燕子’。念大学后改名为司妍。”

“......你就是......,”余舟咋舌,忙不迭地伸出手,心底对自己迟钝的判断力表示无比鄙视,“小念常提起你。你......住这儿?”

司妍朝西南侧二楼方向指了一下,笑道,“我妈妈家就在那儿,你瞧,那是我的房间,窗户一拉就能跟小念聊天。有时候夏天晚上热的睡不着,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还被我妈和聂老师骂呢......”

余舟心脏骤然一紧,模糊的视线里仿佛看见年幼的司妍扯开蓝色玻璃窗大声喊,“小念,过来玩啊?”

“来啦!”小方念欢快地应了一声,冲出房间,呲溜滑下楼梯扶手,飞奔向童年的玩伴。

梦里久未出现的笑声拂过死寂一片的心湖,刹那间润湿了干涸的眼眶。

余舟不自然地偏过头,扶了扶镜框,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们回来拜年?”

司妍和许清晨对视一眼,说不清谁比谁的脸苦,该怎么回答,能说实话他俩是被逐出家门的吗?

昨晚迎接母子意外回归的除去雪山好奇八卦的两声犬吠,只有一句态度冷到冰点的询问——“怎么回来了?”

一直等到感应灯熄灭,司妍也没有回答。母女俩隔着一道冰冷的铁门对峙,气氛冻结成冰。

许清晨心急不过,便提了一嘴想孙婆婆搬去和他们同住,没想到孙婆婆竟操起了家伙——鸡毛掸子!这长毛的东西对付小孩或许有点用,可如今许清晨老大一只,满院地上蹿下跳比泼猴还灵活,孙婆婆气喘吁吁乱打一通后,许清晨终于忍不住吐槽,“外婆你都看不见了,往哪儿打?”

漆黑的院落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许清晨一把捂住嘴,糟糕,他答应妈妈不提的。

“啪”地一声,司妍拍亮阳台顶灯,孙婆婆感觉到微弱的亮光,瞳孔倏地缩了一下,“你们......知道了?”

许清晨耷拉下脑袋不敢吱声,司妍轻轻地嗯道,“希望不算迟。”

孙婆婆什么也没说,背转身,满身疲惫地走回里屋,掩上门,摆了摆手,“回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门栓落了下来,隔断了母女俩继续交流的可能。

*

小岛正好奇地打量司妍和许清晨怪异的表情,院子里陡然传来一道苍老而严厉的嗓音:“一大早就听见你们俩嘤嘤嗡嗡,吵什么!”

铁皮门从里拉开,小岛冷不防侧过身,脸颊几与铁门擦面而过。

“小念......”老太太捂住嘴惊呼一声,险些摔倒在门口。

“您别大惊小怪,成吗?”许清晨赶紧冲上前扶住孙婆婆,躬身做出成功大变活人的魔术师手势往小岛一指,“不是想看人家嘛,瞧,人给您弄来了。”

孙婆婆神色一顿,掸开许清晨,干瘦的手一把抓住小岛,凑上前紧盯住她。

小岛被吓了一跳,但她没躲开。

那双眼珠浑浊暗沉,明明像死鱼一样黯淡无神,但当小岛回望,与她对视的那一刻,眼白处干涸皲裂的湖底竟泛起了荧荧之光。

“像,真像......”

小岛瞬间明白了来者何人,一句藏在心底练习多年的称呼脱口而出:“外婆。”

孙婆婆好似没听清,像耳聋的老年人一样耳朵微微往前一探,发出喃喃呓语,“啊?”

许清晨不可置信地歪头朝司妍看去,“外婆耳朵也坏了?”

司妍啐了他一嘴。

小岛又脆生生大喊一遍,“外婆,我是余小岛,方念的女儿。”

这一回,孙婆婆听清了,晶莹的泪花满盈笑眼,孙婆婆激动地握紧小岛的手,连连朝司妍点头,“是,这是小念的女儿,说话的语气都像。”

“可不?”许清晨得意地拍拍胸脯,“怎么样,我靠谱吧!”

孙婆婆没理那皮猴子,看了小岛一会儿后,视线穿过小岛直扫向余舟。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无论面相神情还是语言动作都会长得越来越相似。孙婆婆与聂校长是师生,是邻居,是同事,是闺蜜,几乎相扶相伴过一生,四目对视那一刻,余舟竟看见了聂校长的满腔愤恨幽怨,不禁一悸,心虚地低垂下头。

孙婆婆没说什么,视线落回小岛,展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转身往屋内走去:“外面冷,进去说。”

“好嘞外婆。”许清晨欢快地答应,顺道拽了一把愣愣发神的司妍。

脚步刚踏进内阳台,小岛鼻子倏地一动,一股熟悉的柠檬清香扑面而来,门才拉开一道缝,小岛呲溜一下闪进里屋,大喊一声:“方南山,我来啦。”

方南山才到家,背包还丢在门侧,小岛没注意,一个踉跄险些被绊倒,幸亏方南山一把扶住。

小岛一抬眼,整个人就全须带尾完完全全落进了少年的满目星光之中。

几天的时间,仿佛在浩瀚的星河中失散了几亿年。

方南山的头发冒着冰凉水汽,冲淋洗去了满身灰尘,却掩盖不了少年风尘仆仆的疲惫。

方南山显然被迎面扑来的新年大礼包结实吓了一跳,他微微一愣,笑道,“你怎么来了?”

“人家当然是来回家省亲啦,你还问她,先说说你大过年的怎么回事,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不打,怎么?绿皮火车的年夜饭香?”许清晨一听见方南山的声音,气得跃过孙婆婆直冲进屋,不巧目光正落在小岛手臂上。

方南山飞快地松开手,躲过许清晨,转向几位长辈,“妍姨好!余,余......”

方南山和余舟四目对视,语速变得迟疑,哽在一句称呼上。

小岛当然知道方南山在犹豫什么,名义上方南山还是方念的孩子,可总不能跟着她喊余舟爸吧?

那喊什么合适?把方念当姨,喊姨父?还是把方念当姑姑,喊姑父?

好别扭!

“喊我余生就好。”一向寡言的余舟竟抢先给他们之间的关系下了定义。

小岛立刻警觉地看向父亲,余生这两个字,可以是陌生人一声敬称,也可以用于朋友或熟客之间,唯独不会存在于亲眷之间。

这让她有点欢喜又有点愁。

“余,余生。”方南山声音很小,语气却格外的礼貌。

同样是生人之间防范意识极强的客套语气。

小岛突然有种失重的晕眩感,她下意识撑向沙发靠背,谁知靠垫是软的,瞬间被压出一个天坑,小岛摇摇摆摆像只落水的鸭子差点一头栽进去。

见此滑稽场景,司妍“噗哧”笑出声,发出难以置信的感叹,“这儿什么时候换了一个软骨头沙发?”

方南山:“我八岁时有一次走路撞到沙发,膝盖肿了一个包,外婆看见后就喊人换了一套布艺沙发。”

司妍指向沙发边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原来是一套木制沙发,很硬,有一回我和小念跳沙发玩,小念脚踩空摔了一跤,头都磕出血了。”

余舟恍然指向右额额角,问司妍,“是这儿吗?小念这儿有一道疤。”

“就是那儿。”司妍应道。

许清晨听后忍不住飞眼朝方南山吐槽,“摔得这么严重,聂校长都没换?可太区别对待了。”

司妍有意无意地看向孙婆婆,淡淡道,“聂校长忙,可能没发现吧。”

孙婆婆没说话。

“自小念走后,我再没来过这儿。”司妍拍了拍沙发靠背,像打量老朋友一样四下看了一圈,唇边涌起一圈酸软苦涩的笑,她温柔道,“小岛,你好好看看吧。”

小岛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发什么呆!这可是你亲妈的家!”许清晨双手架住余小岛的肩膀,像游戏推木箱一样推动小岛僵硬的木头身体横冲直撞。

待小岛被动环绕客厅一周回到原点时,方南山朝二楼走去,对小岛说,“要不要去方......你妈妈的房间看看,那儿还是原来的样子。”

说完,他探询的目光转向余舟。

余舟受宠若惊地啊了一声,心神不定地看向孙婆婆。

“我妈眼睛不好,你这个距离她看不见的。”司妍往楼上指了指,朝余舟笑道,“你去看看吧,那儿是小念长大的地方。”

三个孩子腿脚快,早爬到了拐角处,楼下突然传来孙婆婆一声长喝,“你们几个慢点!”

孩儿们顿时手脚一拎,系统调成做贼模式。

孙婆婆又说,“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要有哥哥的样子,小岛第一次来,带妹妹到处看一看。南山你还没吃饭吧?我煮点饺子,一会儿记得下来吃。”

“哥哥?”

“哥哥?”

方南山和许清晨同时惊道,两人一对视,又双双泄气地呆在原地——外婆她老人家喊的一点儿不错。

天上同时掉下两校草哥哥,砸得小岛两眼一摸黑一肚子气,“我才不要做妹妹!”

司妍一听,这孩子怎么连耍性子的语气都和方念一模一样,便笑问,“不做妹妹,难不成你想当姐姐?”

“我,我,不行吗?”小岛结结巴巴地问道,她站在楼梯上方,突然掉转身凑近许清晨不服气地嚷道,“你说,你生日什么时候?”

四目平视,安全距离骤然缩短,鼻息几乎相抵,许清晨的世界顿时静止了。

“清晨肯定比你大,我得知小念出事时,回奶了近一个月,差点闹出炎症。”司妍笑着补充。

“啊......好吧,”小岛认命地撅起嘴,老大不情愿地朝许清晨吐了个舌头,乖乖叫道,“清晨哥哥。”

许清晨觉得大脑的宕机时长怕是得再延迟个一时半刻。

幸好余小岛没有再喊出什么毁灭性的词汇,她利落地抛弃了许清晨,拽向方南山的衣角,仰头问,“那,那你呢?你也比我大吗?”

方南山垂眸看向小岛,默了一瞬。

空旷的房子瞬间悄无声息,小岛凝视他,许清晨看向他,司妍和余舟盯住他,连孙婆婆都从厨房里探出身影,每个人都在等他的答案。

聂校长已去世,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本人,再没人知道这一段几乎要被时间掩埋的故事。

“我去了南山医院,云州民政局和公安局,都没找到和我有关的信息,也没有人在那个时间段报警说丢了孩子。”

方南山无声地朝小岛笑了一下,像是给她一个交代:你看,我去找过他们了,事实和我说的一样,我是被故意丢弃的孩子。

屋内空气如破裂的玻璃镜凝结成霜迹,连活宝许清晨的脸都僵成了表情瘫痪现场。

“外婆说,那年台风天,有人趁乱把一个新生儿扔在了医院门口,几个年轻护士看那新生儿可怜,便抱回护士站商量着隔日送去福利院。可是等她们打开襁裹给新生儿检查时才发现那孩子面色发青,手脚僵硬,心脏存在先天缺陷,如不及时救治,恐怕时日无多。做手术需要的金钱和陪护年轻护士们无法提供,福利院更不会收养一个濒死的弃婴,众人手足无措之际,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碰巧被哭声引到了护士站门口。”

“外婆把我带回了家。”

“那一天,她刚失去方念。”

“再后来......我就成了方念的孩子,”方南山看向小岛,“你的替身。”

“不,你错了。”孙婆婆突然激动地走出厨房打断方南山,她循着声音方向努力地将视线聚焦,“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嘉莹说,你是上天给她开的窗,是她的救赎。”

方南山颤抖地抬起眼眸,黯淡无色的嘴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南山啊,你没哭吧?唉,我现在眼睛不好,看不清你。你别难受,知道吗?”孙婆婆眯起眼睛往楼梯方向摸了几步,很快被司妍扶住,孙婆婆便干脆不走了,她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我跟你说过,我们疼你,爱你,并不因为你是谁的孩子,只因为你是你,你值得被疼爱。你记得的吧?”

方南山哽咽着回答,“记得。”

“记得在外婆照片发过的誓言吧?”孙婆婆又问。

方南山重重低垂下头,“记得。”

“行,那我就放心了。”孙婆婆满意地笑了,温柔地挥挥手,“你们上楼玩去吧。”

说完她撇开司妍的手,径直向厨房走去,可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家具摆放不够熟悉,孙婆婆走得很慢,司妍不放心母亲,悄声跟进厨房。

一滴滚烫的液体突然溅落在小岛冰凉的手背上,烫得小岛一抖,这才发现她把方南山的羊毛衫揉成了烂纸团,小岛赶紧松手,方南山瞬间转过身,掩饰性地揉了揉鼻子。

小岛又拽了拽方南山羊毛衫后摆,“我觉得外婆说得对,你是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任何人也无法替代你。”

许清晨学小岛的样子,拽了拽方南山另一侧衣角,酸溜溜地哼了一声,“偏心偏到外婆家去了!我就没见我外婆对谁这么温柔过!”

“是外婆家啊!”

方南山和余小岛异口同声地说道。

“什么意思!合着你们俩是一家的,欺负我是吧?”许清晨气得直叫。

方南山和余小岛相视一笑,不再理他。

方南山提步上楼,小岛紧跟其后,剩下一个嗷嗷叫的生气包像只青蛙跟在最后扑腾跳。

二楼总共三个房间,方念房间朝东,就在楼梯口,方南山正准备打开房门,小岛突然站在西边房间门口,指向床头柜上一张泛黄照片,颤声问道,“那,那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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