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阿霞自幼同余舟一道长大,是云澳湾人尽皆知的一对青梅竹马。
虽然余舟待阿霞只有兄妹之情,可自情窦初开的年纪起,阿霞心里就容不下其他人了。
后来余舟去念大学,阿霞以为这段单恋走到了尽头,哪知岛民们突然提议让余舟报恩回岛教书,原本快散尽的相思之情顷刻间死灰复燃,如燎原之火愈加猛烈,她日日撺掇七公,伙同其他岛民硬逼老豆把余舟抓回云澳湾。
余舟回来了,但不是一个人。
阿霞不可避免地成为了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个女人的比较对象。
他们说外面来的女人美的就像九重天外的嫦娥仙子,任谁看了一眼都想再看一眼。
他们说外面来的女人声音好听的像夜晚美人鱼在歌唱,她只要一开口,余舟的魂就被勾走了。
他们还说,外面来的那女人皮肤比深海的珍珠还要白净,比豆腐坊最娇嫩的绢豆腐还要柔嫩,见过了那般柔软白净的手,就算阿霞摊开胸脯,余舟也不会看一眼的。
......
阿霞站在礁石上冷笑到发颤,再美,再白,再有学识,又怎样?
别忘了,你是——外面来的女人。
云澳湾哪能容得下外来的媳妇?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像浪花一样,被砸个稀巴烂!
果然,那个女人没撑住多久。
海岸礁石旁,阿霞听见他们大吵一架。
女人哭着控诉,他们根本不会接受我,当面对我笑眯眯,说我千般万般好,可背地里呢?转头就去劝七公,说夜长梦多,不如趁早选个黄道吉日,赶紧让你娶了他家姑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浪花砸向礁石,溅湿了女人如血般鲜艳的红色连衣裙,海风低吼,伸出尖锐的爪牙,誓要将她的裙摆捻碎。
女人如同一朵被暴风骤雨摧残的玫瑰,满面泪花,泫然而泣。
看上去还真让心疼。
阿霞冷笑一声,你什么都没做错,错就错在你是外来女。
女人走了,不辞而别。
阿霞从未看过余舟这般模样,像一块开裂的木柴,顺着裂纹,自上而下从头裂到脚。
他挨家挨户地问,满山遍岭地找,从天亮找到天黑,从月升找到日出,直到再一个日落,确定她搭乘了一艘过路渔船,离开了云澳湾。
走了便走了罢,阿霞以为这会是故事的结局,谁知余舟发疯似的当刻便要追出海。
没人肯载他,码头几十艘归港渔船他一艘一艘地问,一户一户地求,从日落求到月上中天,依然没有一艘船肯伸出手。
热闹的码头逐渐归于寂静,渔船灯火一盏一盏熄灭,最后只剩余舟孑然一人立于海边,盈盈满月衬得他孤独的像座墓碑。
那一刻阿霞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心永远不会属于她。
余舟在海边站了一夜,第二日天亮时分,七公送走了余舟。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岛了,没想到余舟一路追到江城,追至北京,竟然又把那个女人带了回来。
那女人好生命力,不像娇弱的花,更似坚韧的树,风雨疏狂耐她不得,反而让她根系愈深,枝叶愈茂。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阿霞亲眼看见隔壁荒废多年的余家祖屋被她一砖一瓦修缮如新,围墙而植的绿叶芭蕉吐出了娇艳红色花蕊;云澳湾最会嚼口舌的妇人开始张口闭口夸那女人好,说她能耐有一手,最调皮的细路仔到她面前都乖乖听话;所有人对她笑脸相迎,见面便问,好事办在何日?连七公也心急地翻看日历,说要捡个好日子,让两人进祠堂拜祖宗。
最急切地怕是余舟,仪式没来得及办,那女人的肚子圆了起来。
七公笑眯眯地说好事多磨,待啤啤仔落地,再补办不迟。
谁能想,那天来了台风。
那女人肚里的孩子约莫是来讨债的,死活不肯出来,疼得她撕心裂肺地喊。
风声,雨声,海浪声,树枝折断声,警报声,女人痛苦的尖叫声,听得屋内阿霞心烦意乱。
她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台风,滔天海浪将港口半数以上渔船掀翻。
听说,余舟的家人就是在一个台风天,未能及时归港,连人带船一起被海龙王带走的,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声呱呱啼叫,又大声又有劲,憋坏了似的——孩子出来了!
阿霞心里好像一块石头落了地,岂料不过一刻钟,一声更刺耳的尖叫传来,余舟丢了魂似的冒雨冲进她家,他浑身沾血,双膝一屈,跪倒在地。
孩子出生了,那女人却流了好多好多血,止不住的血......
*
霞姑醒来那一刻意识并不十分清醒,只觉得周围是白色的世界,一股刺鼻的气味冲得她想泛恶。
那张脸又凑了过来,声音雀跃,比麻雀聒噪,“呀!霞姑,你醒啦?”
霞姑厌恶地闭上刚睁开的眼皮,见鬼!怎么越长越像她妈?看着就烦!
“你干嘛帮我?”霞姑偏过头,恹恹地问。
小岛耸耸肩,“当然是我心善啦,就算看见一头猪晕倒在地,我也会打120的。”
霞姑:“......”
霞姑:“你走吧,我没事。”
“碰到我,你当然没事了,”小岛拍拍屁股,临走不忘阴阳一句霞姑,“医生说你低血糖,不是什么大病,输完液自己回家吧。”
“我没事是因为妈祖天后保佑我,我又不像......”霞姑脱口而出。
“不像我妈,外地户口,没交社保,所以妈祖天后不提供保佑服务,是吧?”小岛目光一凛。
霞姑语噎。
当初那女人走的时候,岛上人就这么说的,妈祖天后都不保她,说明她没这个命,没福气见祖宗进祠堂。
明明是为自己的冷漠无情开脱,却还搬出神明倒打一耙。
霞姑心有亏欠,虽明知不对,却无力与众口抗衡,竟这样稀里糊涂同这小娃吵了十几年的架,真丢脸。
霞姑抬抬手,一副我不愿跟你计较的表情说道“你走吧。”
小岛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霞姑的声音,那声音很用劲,像是双颊狠狠咬紧而出:“走天后宫。”
天后宫,天后宫,我偏不走天后宫!
*
“她为什么要你走天后宫?”孙婆婆问这话时,祖孙两一人一只小藤椅正坐在阳台上惬意地聊天,一阵凉风乍起,催来阵阵寒意,小岛伸手一摸,落雨了。她走进屋,取来一条薄毯,覆住孙婆婆膝盖。
彼时小岛已是文城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文城与江城毗邻,两城中间被一条横山山脉阻断,由此隶属两省。文城大学历史悠久,虽不如清北闻名,却在医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是国内顶尖的医科院校之一,至于小岛为何报考,和医学专业没半毛钱关系,理由只有一个——离江城近咯,高铁通车之后,文城距离江城只有十五分钟车程,所以一到周末,小岛就往江城跑。
“是不是想叫你看什么东西?”孙婆婆好奇地追问。
小岛剥了一颗板栗塞到孙婆婆嘴里,笑道,“哎哟真聪明,奖励一颗。”
孙婆婆咬住板栗,兴致勃勃地问,“什么东西?”
小岛手探进纸袋,边剥板栗边说道,“云澳湾小学,当年就是为了这座小学七公才逼迫我爸回岛。我小时候,它没有名字,人们口中的学校其实是指天后宫旁边那排砖砌平房和平房前长满杂草的空地,空地东侧修了一小方水泥台,每天早上一群比我大的孩子围着水泥台上空飘扬的红旗齐声唱国歌。再后来,那块空地被围栏护了起来,铁门修好后,开始有点学校的样子了。七公说得给它取个名,就叫云澳湾小学吧,这么多年没变过,直到那天回去我发现铁门一侧挂了块崭新门牌,”
“为什么换门牌?”孙婆婆像个听侦探故事的小孩儿追着问。
小岛肩膀一提,指腹使劲往两指间一枚栗子压去,忽地哎呦一声,“怎么剥不开?!”
孙婆婆最讨厌人话说一半,立刻夺过那个捣蛋分子用力一捏,结果板栗没剥开,手疼得嗷嗷叫,“你这是不是小金板栗?怎么这么难剥?!”
“当然是!”小岛忿忿道,“我排了半小时呢!”
“你被骗了吧......”孙婆婆还没吐槽完,小岛急道,“南山跟我说的地址,错不了!”
孙婆婆指腹捏住栗子,凑近瞧了瞧,然后指甲盖对准扁平栗壳用劲一掐,“咔啦”一声,这硬汉终于露出了糯实肚皮,孙婆婆得意地剥出栗肉扔进小岛嘴巴,急急追问道,“是不是改名了?”
小岛嚼住栗肉,眯起眼睛瞧了眼孙婆婆指尖,忽地起身往屋内走去。
滴滴答答的落雨声中,小岛的声音好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方念小学。”
孙婆婆怔了一怔,喃喃地问,“小念......”
小岛很快从客厅出来,手上举着把指甲剪半空中咔嚓两生,孙婆婆缩手想躲,“我指甲不长。”
小岛压根儿不听,逮住她的手,顺脚捞起藤椅旁一只小板凳,低身坐在她膝前,小心剪了起来。
孙婆婆垂眸慈爱地看向小岛,心中不免泛起悲伤。
这时小岛继续说道,“我爸说是七公的遗愿,为了纪念对云澳湾第一座小学贡献最大的一个人。”
说实话,小岛初听到余舟这般解释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想,七公真会给人戴高帽,贡献最大的人,哼,放眼整座云澳湾,谁信?
可余舟的表情却认真地不像骗人。
小岛本想亲耳求证,可惜没能见到七公最后一面。
那天为了搀扶霞姑,她弄翻了素包;和霞姑斗嘴,虽没输也没占到便宜,却就此失去了兴致,小岛满身疲惫,不知该用何种心情面对七公,索性来日再见。
哪知,再无来日。
“这老头有意思,”孙婆婆轻笑一声,“人活着时不好好待人家,人走那么多年了,搞些虚名糊弄谁呢,怎么,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求个心理安慰?”
“外婆,”小岛忽地抬起头,“不是虚名,我妈真的是贡献最大的一个人。”
孙婆婆疑惑地蹙起眉。
“因为修学校的钱,是我妈给的。”
孙婆婆愕然,“小念她,她哪来的钱?”
小岛默了默,“是外公,外公把他毕生积蓄全给了我妈。”
“老方......?”孙婆婆恍惚了好久,最后摇头笑叹道,“小念这孩子,还说恨嘉莹,恨嘉莹......”
小岛修剪完孙婆婆左手最后一只小拇指,伸手去捉孙婆婆右手,“其实我妈心里早就不恨外婆了,对吧?”
孙婆婆看着小岛,没说话。
小岛双肩微微塌了下去,声音变得很低:“外婆她......她心里原谅过我妈吗?”
孙婆婆什么也没说,缓缓站起身走进屋。
小岛静静等着,片刻后,屋内传来翻箱开柜的声音。
那是块褪了色的红绸布,一看便知是经年旧物。红布里三层外三层地细心包裹,好似里面封印着什么扰人心智的魔物。
孙婆婆将它小心捧于手掌之上,逐层掀开,一对精巧别致的长命锁银镯刺入眼帘,那色泽锃亮如新,小岛眼睫不禁一颤。
“银器就是这点不好,不能放置不管,隔断时间就要人打理,”孙婆婆轻轻拿起其中一只麒麟锁,微微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孙婆婆浑浊的眼球都被那声响震的清明了几分,透过那只眼珠,小岛仿佛穿过时间的封印见到了外婆准备这副银镯时的满心欣喜。
“嘉莹怎么受得了?”孙婆婆忽然闭紧双眼长吁一声,“这是给你准备的出生礼物,嘉莹怎么舍得见它轻易发黑变暗被时间腐蚀?可一看到它,就会想起小念,嘉莹就会痛不欲生。”
“那种痛苦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它会往心里根处生长,越扎越深,越深越不显形。你看过沙漠里的仙人掌,千年的胡杨林吗?在看不到的地方,它们的根系比参天大树还要庞大。”
“所以我把它拿过来,替嘉莹保管,替她用心擦拭,替她等一个机会,把它交给你。”孙婆婆轻轻提起小岛清瘦的手腕,和银锁比了一比,忽地笑了起来,“哎呦,嘉莹这个尺寸选的......她一定以为小念怀了个大胖小子。”
小岛掩了掩眼角,哽道,“既然是给我准备的,为什么不送给我?”
孙婆婆沉重地抬起眼皮,“小岛啊,你有没有想过,小念用她的命换来了你的命,用她的死挣来了你的生,你是小念的宝贝,可小念也是嘉莹的宝贝。没有哪个母亲送得出这样的祝福,这是长命锁啊......嘉莹不止希望你长长久久,她也希望她的女儿能够活下去啊。”孙婆婆的声音不知何时开始发颤,她伸出枯瘦的手轻柔地擦向小岛眼角,“你问我嘉莹有没有原谅小念,嘉莹她何时怨过,怪过小念?也许孩子会怨恨父母,可是没有哪个母亲舍得怨恨自己的孩子。”
“我们这一代人肩负的行囊太重,来不及顾忌所有,嘉莹或许没能像一个普通母亲那样为子女洗衣做饭,嘘寒问暖,可是她以身作则,教会了小念该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孙婆婆仰起脸看向天空,仿若聂嘉莹正在天上同样看着她,她朝聂嘉莹笑了笑,“嘉莹,你看见没有?小念,她做得很好,你生了一个好女儿,你一定要为她感到骄傲。”
雨滴滴答答地下着,小岛无声地伏于孙婆婆膝前,泪流满面。
那天的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小岛陪孙婆婆一起用完晚饭,把老人服侍上床后才忽然想起还剩一只手指甲没剪。小岛正准备去床头柜拿指甲剪,却被孙婆婆喝住,“别忙了,明天小妍从云州回来,她会带我剪。”
“干妈明天就回来?”小岛问。
“还不回来?”孙婆婆夸张地问,“人家父母送孩子上大学,最多陪到孩子开学吧,这都开学一个礼拜了,她还舍不得她宝贝儿子,怎么,准备在云州筑巢安家做候鸟?”
小岛低笑出声。
就在这时,床头电话铃响,小岛顺手提起电话,“喂?”
电话那边的人忽地默住,好似呼吸停止般,听筒里只剩滋滋电流声,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小岛心尖,“喂?”
“是我。”
电话那边声音响起那一刻,小岛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
明明那声音夜夜抚她入眠,再熟悉不过,为什么突然听见时,心跳会像漏了一拍。
“谁啊?”孙婆婆问道。
小岛手一颤,慌忙把话筒递给孙婆婆,“是方南山。”
孙婆婆立刻接过电话,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打声招呼,他是你哥哥呀。”
小岛糊弄地笑了笑,退坐到床边,体贴地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
隔着一条细长的电话线,孙婆婆主打一个事无巨细地问,方南山主打一个专捡好地答。
半小时通话,小岛觉得自己像间谍摸清了方南山吃喝住行方方面面,孙婆婆甚至连他内裤材质都没放过,听得小岛脸通红。
“今天小岛给我买小金板栗了,没有你买的容易剥皮,我以为她买到旁边那家冒牌货呢。”
小岛:......
“哦,她发信息问你,你告诉她地址的啊,那应该不会错。”
小岛:我说你怎么就不信?
“北京有没有糖炒板栗,我给你寄一包去?哎呦也不行,会捂坏的。”
小岛:帝都什么没有......
“哦,被选作标兵要去排练?好好,婆婆不耽误你,挂了吧!”
小岛:就你那副破身体......别晕啊。
“她啊,好是挺好,就是瘦的像根麻花,跟你一样,不长肉。”
小岛心里一跳:......他在问我么?
“啪”地一声电话挂掉,孙婆婆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还是南山懂事,说以后每周六晚上都给我电话呢。”
小岛回过神,佯装生气地撅起嘴,“我不懂事?”
“你怎么会?”孙婆婆笑着哄她,“我说我家那两个,琦琦稍微懂点事,报道之后好歹给我来过一个电话,那只泼皮猴呢,不能指望噢。不打电话就算了,高考后还莫名奇妙消失了一个礼拜,说跟同学出门旅游,那个同学是谁,去了哪儿,连他妈都不肯说,急死我们了啊。”
小岛突然觉得一阵气促胸闷,好像有人在击鼓传花,那花刚传至她手中,鼓声就停了下来。
“要不是看在他高考考得不错的份上,他爸迟早打断他的腿,”说到这里,孙婆婆忽然看向小岛,“他跟你提过吗?”
小岛慌乱地摇摇头,“没。”
孙婆婆许是乏了,眼皮缓缓垂落,小岛见状便扶她躺下,又到橱柜翻出一床春秋被放置床头,这才放心离去。
外面依旧飘着雨,江城的秋雨总是很绵长,像愁绪一样,飘飘忽忽,凌乱又散,理不断。
小岛没带伞,可无所谓,她觉得此刻淋一淋——有益身心健康。
走到教工新寓大门前十字路口,红灯亮起,小岛顿了一顿,转身朝另一边绿灯方向行去。
花神路转盘的夜晚依然安静如旧,昏黄的灯光给簌簌颤动的梧桐叶镀上一层回忆的光晕。
小岛拉开床头柜抽屉,见里面干干净净的,没有药盒,心里好像一块大石落地。
她趴到落地窗前朝外看了一会,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便躺倒在懒人沙发上,本想就这样眯一会儿,可是雨水混合汗渍黏糊糊地缠着刘海粘在脸上实在让人难受,于是起身合起窗帘,走进卫生间,打开莲蓬头。
很快,温热的雾气扑面而来,整间浴室被水汽弥漫,朦胧的好似梦境。
小岛手伸向衣服下摆,忽地想起了什么,双脸火烧似的变得滚烫。她走到方南山的衣橱前,翻出一条浴巾,随手扯了件他没带走的T恤,顶着通红的脸,钻进水雾之中,飞快地冲了把澡。
从浴室走出后,不受控制地跪坐到他的床边。
去年生日夜,她就是半跪在这个位置偷偷吻了一下他。
那时候他因为服了药正在沉睡,睡在......小岛看了一眼床,手轻轻攀上去,好像方南山就睡在那个位置。
眼睫低垂,唇角轻抿,是好眠的模样。
小岛的身体不禁向他倾去,仿佛那个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她轻轻一跃,翻身滚到他身边。
那夜,穿着方南山的睡衣,躺着方南山的软床,睡着方南山的枕头,没听录音笔,小岛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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