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算是你师父?当初叫的嘴甜,现在就不认账了?”
一句话让空气沉默。
那空气似乎猛烈地颤动一下,含着灵气的气体,逐渐汇聚聚拢,聚成一个人形。
桑葵拍了下手,藤蔓也瞬间收缩回去。
“师父?!”空气中一个青年的声音道,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桑葵拍了拍正中椅子上的灰尘,端然坐下:“跪安吧,逆徒。”
“师父啊!!!你可算来给我做主了!!!”
一声哀嚎哭得震天响,也哭得桑葵一身鸡皮疙瘩起。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桑葵摊了摊手:“你看我这身子像是能给你做主的样子吗?”
云尘叹息道:“天道好轮回……不对,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忘了忘了,只是师父你怎么如今沦落成这样了?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你,还以为又是他派来……”
他虽然叹着气,可是语气中却还是兴奋的,兴许是兴奋过了头,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话语堪堪刹住,人鱼烛上的火光猛地颤动一下,几乎就要倒塌。
桑葵堪堪扶住烛火,虽然她现在对灵气的感知相当薄弱,但是也能感受到,云尘如今本就不多的灵气更加稀薄。
他能在只有骨灰的情况下维持灵体状态,即便有法宝加持,也是相当损耗灵气的一件事。
而这小子……从前最荒废的就是灵气修行。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有什么遗言赶紧和我说一说,让我黑发人送灰发人吧。”桑葵低头念起咒语,昏暗的烛火映照出她单薄的身子,黑色的剪影将手放在了骨灰盒上。
“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徒弟,师父你要是从前在问星阁多学到几招,你徒弟我也不至于现在苟延残喘啊。”
云尘哀嚎得仍然是中气十足,扶住她手的力量却相当微弱,将她的手与骨灰盒隔绝开。
“好在你徒弟我也不是那么没用嘛,只要我在这里安分度日,还是可以安享晚年的。”
云尘状似轻松地说道。
是禁言咒。
有人给他下了禁言咒,让他有口难言。
桑葵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她没有继续给骨灰盒传输灵气,而是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那边却是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蹦出来一句:“好好活着。”
桑葵心中暗骂,早知道一开始就不给他输送灵气,搞不好这小子是看到自己如今灵气薄弱,即便是入局,也可能是送死。
“你只需告诉我,其他的不必担心。”桑葵说道,一边让自己身上的藤蔓再次生长出来,看似薄弱的藤蔓,刹那间将房间里的杂物击碎成粉末。
虽然不知这腐花是从何而来,但是连藤魉都对它忌惮三分。
“嘭!”
空气猛地颤动一下,震得周围本就陈旧腐烂的木头刹那间崩塌。
桑葵一惊:“我只是给你示例,不是让你照做呀。”
没想到面前却是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形,跌跌跄跄的向她跑过来。少年俊若冠玉,目若朗星,只是浑身瘦得快只剩下骨头架子,眼下也是一抹乌青。
“这是从哪来的……?”
他的眼中浮现血丝,声音颤抖:“到你身上多久了?”
桑葵想要扶住他的手,然而手却是直接从空气中穿了过去。
他已经不成人形。
“你别急,年纪越大怎么还越急燥了?”
桑葵笑着想要说什么缓解一下氛围,可是云尘却一直抿着一张嘴,即便无法扶住他的手,也能感受他的手正在颤抖。
“师父,这个……这个……”
他想要说什么,可是嘴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禁言咒封住了他的喉舌,捆绑紧了他的思想。
桑葵正色:“我明白,我懂。”
“你不懂!”云尘嚎道。
“……我懂。”
“你不懂!”
“我说我懂。”
“你……你……”
眼看着云尘就要被她气晕过去,桑葵连忙示意他快回去:“等你能活到我那个岁数,你再找机会来训我吧。”
云尘叹息着想要坐到椅子上,身体却直直地从木头中穿了过去,他愣了片刻,走到了人鱼烛的旁边,火光的影子并没有落到他的脸上,只是让他整个人像是走进了血海当中。
“假如你是担心我的话,倒也不必,毕竟我已经活得够久了。”
桑葵踌躇着说道,她向来不会安慰人,毕竟从来都没有安慰人过。
“我在乎的只有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天下还不够好,路上来的时候,你队里一个穿着青衫的小少年,当真是少年热血,可爱得很,他问我这一路来的情况,我说没见到,其实是见到了的。”
“单是我这具身体出生的那个地方,便是荒原一片,负税如山,明明那样好的田地,漫山遍野都可以种田种菜,为什么那里的人还是面黄肌瘦呢?”
“魔兽妖兽杀完了,成魔成妖的,就该是人了?”
桑葵顿了顿,直言道:“昔日问星阁竭虑地培养一个所谓的神女,是为了绞杀魔皇,可如今成魔的是人,仅仅杀一人是不够的。”
“师父,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问星阁呢?”云尘被她挤得无见缝插针之机,最后过了很久才问了这么一句。
……总不能说是那里的惩罚太重了吧。
“当然是为了杀魔皇。”桑葵歪过头。
云尘的手停在了半空当中:“你不该趟这一趟浑水的,也许当初问星阁不让你离开,是有先见之明吧。”
——
从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位绛宫神女的时候,她已经在百家当中颇具盛名,而他还是个叛逆不羁的少年。
因为叛逆,云尘在宗门大会的时候选择拒绝当众丢人,别人还在为大会而忙活的时候,他已经翻出了围墙之外。
他刚翻出围墙,就看到那位绛宫神女懒洋洋地卧在花间打盹,大抵是因为木灵根的缘故,几只蝴蝶和花枝都依恋般爱往她那靠,看得十五六岁的他也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又看。
谁知那美人竟是察觉般睁开了眼:“小孩,你为什么不去宗门大会?”
年幼无知的云尘嚷嚷道:“听说那个打天下的老女人来了,谁要去看她!”
云尘家里沾一点皇室血脉,而绛宫神女,就是当初带头将古云国皇室剿灭的那个人,如今云尘看到云隐宗对绛宫神女毕恭毕敬的样子,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哦?”那个美人不知为何笑出了声,笑得小小的云尘更想展现自己的不同:“而且宗门大会那群老东西净是讨论那些事,看得让人厌烦!说到底,别人过得好不好,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还凑近了点,“还不如像您一样多睡睡觉!”
“欲戴冠冕,必承其重。”
那美人耐心教导,可是只教导了一句,便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摆手道:“你以后长大了会懂的,我要先去宗门大会了!”
美人的一句话让少年云尘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爹一副要练小号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也不必太承担什么。
可是听到下一句的他却皱起了眉头:“宗门大会?宗门大会只有本家才能参加,可是我为什么从未见过您?”
美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因为我是外来的啊。”
外来的有谁?
少年云尘光是想了想,冷汗都冒了一身。
后来的宗门大会,云尘还是心虚地去了,那位绛宫神女贵坐高台,声色俱厉,完全就是一个女战神的样子,让他看得又有些恍惚,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个大姐姐。
只是在结束后,神女停了下来,对云父说道:“对小公子要严加管教。”
云尘知道,她的意思是赶紧把你家公子抽一顿吧,再不抽就得卖房养儿了。
可是云父却理解成了自己家小儿子是个可塑之才,兴奋得半夜都睡不着,跑到云尘房里把他抽醒去修行。
云尘当场没被抽,后来被抽了好多次。
还真给他抽成了个可塑之才。
那时云家还是个从皇族潜离出来的小家族,蜗居在素灵山脚下,很少能有幸见到桑葵,后来的云尘却又忍不住每次都遥遥地望着她,一步步地带着云家,离那位绛宫神女越来越近。
每次见面,他们都可以说上一句话。
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这位神女的人了,知道她入世的原因,知道她当初是偷跑出来,而并非带着天命来救世,而偷跑出来之后,却也一直在做着救世的事。
他仍然记得有一天,桑葵看着山野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笑着对他说道:“当初问星阁的阁主还拦着我出来呢,说只需要固定时机出去一趟就好了,不能在外界待这么久,而我如今待了这么久,不也没事吗?”
问星阁相当神秘,几乎没有人见过它的真貌,只知道里面的阁主可以预言万事,占尽先机。
云尘心中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最后,听见她与藤魉双双身死的死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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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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