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之后的冷元朔和林珈珞回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把当时的心情称之为“爱”。可对于一个十一岁的男孩，第一次独自面对恶势力，在招架不住之时，一席红衣女孩从天而降为他解围脱困，让他涌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走上前，拽过林珈珞的手，看她有没有受伤，却被甩开，只听到一句：
“有待提高。”
*
林珈珞如往常一样喝完茶翻到茶楼房顶上欣赏九衢三市，忽然看到西南方向有烟花，一眼便知是冷元朔的信号。
之前她曾经想跟着冷元朔押货被拒，他给出的理由之一就是有信号弹，不需要她保护。
既然放了就说明有危险。
下到街衢会迷失方向，林珈珞拿起银枪，踩着瓦片朝着烟花奔过去。
到了近前，林珈珞看到冷元朔面对两个满身脏污的地痞即将招架不住之时，出手了。
此刻看着头发都乱了的冷元朔，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她忽然有种酸涩的情绪涌上来，这个书呆子，怎么可以自己面对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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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定都江宁时，冷元朔十五岁，林珈珞差几天才到生日。
这几年冷元朔像箭竹一般迅速窜高，而林珈珞过了豆蔻年华再也没长个，如今个头还没有冷元朔胸口高。
她绞尽脑汁寻法子长身体，听说吃葱能长，她日日吃得满眼是泪，还把冷元朔熏够呛。
“你不矮，一点都不矮。”冷元朔挨了小姑娘一顿揍后违心说着。
林珈珞发泄完仍很难过，明明勤于练武，吃得也不少，怎么还没有自己那柔柔弱弱的姐姐个头高！
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小时候被她嘲笑矮得像煤块的冷元朔，现在已经高她太多！
而且不知他吃了什么，猿背蜂腰，肌腱偾张，大臂比自己腿都粗？？
除了皮肤还是那黝黑古铜色的，完全不能和过去那个黑瘦猴子联系起来…
林珈珞本不是省油的灯，直到一次在冷元朔面前贩剑被他一把拎起来扛在肩上时，她彻底老实起来。
“朔哥哥，饶命。”
冷元朔毫不客气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忽然一顿。
后背被那雪峰的触感一下下点弄着，让他头脑彻底发昏。
他知道林珈珞身材和从前不一样了，有时她穿得少，被他自上而下看清半露的饱满，强忍着把聚到一处的血脉打散，再伸手把她衣领系好，不能给别人看到。
但他怎么能，能打女孩子的屁股！
冷元朔，你还是不是正人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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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来冷元朔不仅仅强健了体魄，对于经商之术亦认真学习实践。
没人知道他怎么调整的心态。
众所周知冷二公子早年在学堂那么努力，都以为他有志于入仕。
但后来，他被默认为冷家的继承人，大家心照不宣，大抵是长兄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惹怒了权力日渐鼎盛的冷兴茂。
冷家生意遍布九州四海，冷元朔若是只把以前学的“之乎者也”照搬到生意场上，只能让人觉得软弱可欺。
是商场的厮杀倒逼他不断学习各行各业的行话和交易习俗，甚至还出境走了好几趟镖，了解市场。
从北幽到彭城再到江宁，冷元朔身边一直跟着那个小尾巴。
儿时是不情愿的绑定，自从那日在地痞手中救出冷元朔后，林珈珞就打着保护他的名义天天跟着到处跑。
冷元朔认命了。
最初是担心林家妹妹遭遇危险，那日看到林珈珞杀了人后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
他自嘲，真是操错了心。
生意人嘛，有利的事情没必要躲。木二乐意做他的小尾巴，又不是他逼着她跟着，一路上还能解闷。
只是，大概，是他给她解闷…
在荒郊野外的山洞里，他射中一只豪猪，手起刀落放血拆骨、生火烤肉，忙得不亦乐乎。
那木二小姐，就托着漂亮的雪腮，弯着眼眉，在那边笑看他被火熏得满头大汗，再把肉串一根根递给她？！
不过，她在那篝火尽时悄悄凑过来，吻他那一下，就算是最好的回报吧。
出远门走镖，他是不会让小姑娘跟着的，横竖两三个月就能回来，只是每次回来看到木二小姐，都感觉她越来越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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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林珈珞及笄了，林相在自家府邸办了奢华的生辰宴，宾客云集，热闹非凡。
冷元朔站在男宾之中，眼看着穿着桃红牡丹襦裙的木二被她的姐姐扶着走出去，由一身戎装的郑英加笄。
林相喝多些，脸色红润，抚须大笑言： “终于盼着小魔王长大了，老夫可得给她挑个好夫君。”
有宾客打趣，“在座哪家公子，能扛得住林二小姐的拳头？”
话音未落，一声椅角扯地的声音，站起一个脸色不畅的男孩。
是冷元朔抢了长兄的酒盅，突兀地站起来，盯着略施粉黛的林珈珞，移不开眼。
她怎么擦起脂粉了，盖住那么好看的脸颊…
郑英还是第一次见这孩子这么冲动，好奇一问，“冷家二小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冷元朔看到林珈珞在期待他说什么，但他唇角扯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席间宾客安静方久，齐看这位克己复礼的冷二公子，破了戒，把那酒一饮而尽。
十年陈酿划过咽喉，辛辣极了。
他坐下来一杯杯酗酒，没看到林珈珞满怀期待的眸光，渐渐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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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北燕习俗，男子到弱冠之后才会议亲，就算破例，最早也得过了十八岁。
世所公认的道理，女子及笄后就能生子，但男子不可太早出泄**。
可冷元朔知道自己想要她。
虽然她叽叽喳喳的有时候让他头疼，但身体的反应不是假的。时有入梦，痴缠缱绻，晨起时肚子上一片黏腻……
林家长姐嫁给二皇子温琅，那也是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据说不是卫国公林尚喜欢的外形。
这让冷元朔每次站在镜子前都很懊恼，这糙黑粗犷的长相是天生的，他没得选啊！
另外，冷元朔不知如何和林家提亲，要她再等他三年？
更重要的是，冷元朔不知道如何开口向那个女霸王表达情意。
怕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听不懂，又怕她听过后继续没心没肺的……
不过事情总是难料。当一次和林珈珞日常口角时，冷元朔被气得怒斥林珈珞这种性格“没人敢要你”。
林珈珞居然说：“反正我及笄了，爹娘说了，我可以找上门女婿。”
林珈珞掰起手指，“我马上找一个证明你说错了。要是现在找到了…”
小姑娘伸出两个手指头，“最快两个月后就能成亲！到时候你来喝喜酒啊…哎哎你要干什么，冷元朔你放手，唔！”
冷元朔气疯了，他恨她想问题简单，恨她说这些话气他，大手抱住林珈珞圆圆的头就亲了上去，以吻封缄。
她说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却阻止不了，只能这样防止自己再听到更可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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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向着奇怪方向去了。
这天之后，冷元朔好久没见到林珈珞来找他。
他也很忙，因为父亲要他去广州熟悉十三行那边的业务。
*
出发前夜，林珈珞翻墙找冷元朔。
但这次，她看到一盏灯为她而留，是有一年元宵节她做给他的。
“你去广东？”
“是的。”
“几时归来？”
“未定。”
林珈珞深吸气。
“你亲了我就想跑？”
冷元朔哼了一声，“亲了就亲了。”
林珈珞眼角瞬间红了，“你！你不负责！”
冷元朔笑了，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立在地上的林珈珞，站着都没他坐着高。
“你没听过‘商人重利轻别离’吗，木二妹妹，我要去广东那边好久才能回来。但你不一样，你父母不可能允许你离开江宁的。
那天是我情绪不对，我和你道歉，比你过去给我道歉速度快吧！你我清清白白的，我为什么要对你负责？”
“你…过份！”
林珈珞哭着走的。
冷元朔盘坐一夜，他想带她走，可是不行。
若木二有心的话，能等到三年后吗？
算了她没有心，遗憾只给自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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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码头。
“你来送别的话，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五刻就要启碇，你该下去了。”
冷元朔负手而立，眼眸里的悲伤与决绝让他不敢直视林珈珞。
“就是你想去广州府，去娶广东商会家女儿！你就是想忘了我！你坏，你始乱终弃，你…”林珈珞眼泪不争气流下来，挥着拳头砸向冷元朔宽阔的胸膛。
冷元朔由着她闹的同时气笑了。
哪里又来个什么广东商会女儿，那个刘会长家里只有五个儿子！
“木二，我是去做生意，不是去做皮肉生意，哎，你要干嘛！”
冷元朔望着那双毫不顾忌解他束腰带钩的小手，惊恐万分，只用一只宽掌就按住那不安分的两只小手。
林珈珞哭道：“我也不想这样，但只有这样我才能嫁给你，才能跟你走……”
冷元朔立刻捏紧姑娘窄小单薄的肩膀，稍微提了提，让林珈珞只能踮着脚站着。
“就这么想嫁我吗？”他拼命隐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惊喜，却恶趣味先要林珈珞说爱他。
然后他再摆谱，说自己不得不接受林珈珞。很卑劣，但这是和林珈珞学的。
林珈珞睫毛挂着一滴晶莹，啜泣而道：“我说我要嫁别人，你就亲我，那么狠，你是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就弃我而去，你当我是什么了！”
好好好，儿时那么威风的女霸王，这个事情怎么不开窍！
“还能什么意思，我喜欢你！”
冷元朔直接表露了心声，他不想磨蹭了，太累了，明明伸手就能拥在怀里，干嘛要绕来绕去。
“因为喜欢所以不可能去外面定亲，好不好，不许再胡思乱想，自己气自己。”冷元朔把林珈珞搂在怀里，缓缓道：
“你我同龄，可我现在却不能去你家下定，我还担心我回来时你嫁人了呢！我们说开了好不好，你等我，不许找其他男的。”
“那你现在就带我走。”林珈珞闷在冷元朔怀里喃喃。
“那你父母都得拿刀砍我，别吓我了。”冷元朔不同意，好说歹说交换了定情信物，把护身符给了她，将小姑娘送下船。
可是当天夜半听到货舱动静，发现林珈珞居然藏在货物堆里，就这么跟过来了！
第一次带船队不专业，藏人是大漏子，货船出去多少人官府都按人头给路引登簿册的！
冷元朔一身冷汗，只能给家里寄信疯狂道歉，并再索要一张路引。
奇怪的是，明明可以就近靠岸将多余之人送走，但冷元朔一直到了广东，都没有提这个事情。仿佛一个老练的商人带着新婚妻子出来做生意，甚至一同住进冷公在广州的豪宅里。
一晃又过了两年，冷元朔和林珈珞对外早以夫妻自居，但冷元朔从来没有对林珈珞再进一步，只是会在夜里入睡前走到林珈珞的床前附身亲吻。
林珈珞曾和冷元朔说，自一次他走镖归来，高高大大的身子挡住她面前所有的光时，她不争气的爱上他，但她不想承认，只当是馋他身子。
没错，十五岁的林珈珞对这件事有些迫不及待，但只对冷元朔。
后来发生的一切，林珈珞只能后知后觉意识到冷元朔对她的呵护，当那苦苦等待的一吻落下来时，林珈珞罕见地含羞了，等冷元朔给自己一个表白。
可结果，还以为是互通了心意，没想到等来的是冷元朔远去广东的消息！
林珈珞在找冷元朔之前，做好破身子和私奔的准备，可冷元朔一件都没有答应她。
因此她主动一步，把二人的关系推向如榫卯般死死契合的境地。
林珈珞拿起账本，学着帮冷元朔打点。
以前在林家，姐姐要她和自己一起管中馈，她不屑一顾。
而今看到冷元朔忙碌的背影，林珈珞学会料理家务，学会陪冷元朔出席各种宴会，学会在夜半为爱人送上一碗暖胃汤，为他盖好被子。
冷元朔嘲笑她转了性，林珈珞说她只是转着弯想睡他而已。当时在船上，她只是单纯想做。
这两年冷元朔在别的事情纵容她，唯独不肯同榻而卧。
“都和你说了，经历得早，到年龄大了就不中用了，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自己着想吧。”
很快就打脸了。
当那金发碧眼的色目人来到十三行与冷家谈生意，冷元朔见到那色鬼俯身给林珈珞来了个“贴面礼”后，已然气炸，当场找个理由请人先走。
而后便拉着林珈珞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变成海兽，将林珈珞的衣服撕得稀碎。
林珈珞体魄上早就无法反抗冷元朔，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不”，一切风平浪静。
在这次荒唐却求之不得的爱浪中，林珈珞始终清醒，清醒自己是在做什么，并未推开冷元朔。
可第一次太不美妙了。体型有差，那里也有差，林珈珞痛得不行，冷元朔只能草草结束。
甚至结束的时候还得林珈珞抱着男孩安慰，毕竟他担心自己早一年经历这事未来会不行……
后来，每次都是冷元朔认真为林珈珞服务到位，才能换来一张通往仙岛的船票……
冷公和邱氏第一次登门请罪，就是因为这事。
幸好林珈珞的父母早就看上冷元朔这个女婿了。
虽然外貌上看起来比温琅还狂野些，的确是个柔情猛汉，而且朔儿是林家看着长大的，林父林母知根知底，很满意。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除了冷元朔估计没人敢娶林珈珞，林珈珞也肯定看不上别人。
只是二位国公皆叹息，怎么招的两个女婿都是这样？人前威猛可畏，人后为妻是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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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元朔这趟差事办得漂亮，为自己赚了不少钱，“都”交给林珈珞管理。现在小夫妻生活和事业双丰收，林珈珞在冷家的生意里也分了几殳。
整个广东行商之人都知道巨贾冷公有个二公子，二公子很宠小娇妻。因为冷元朔长相，大家都没怀疑过他其实还没弱冠，但林珈珞一看就只有二八年华，还以为又是差个十岁八岁的搭配呢！
待到回江宁正式成婚之前，冷元朔带着林珈珞走到一座比冷家广州府邸院落更大、房间更多的宅子里，亲手将地契给了林珈珞。
林珈珞怔愣得看着只有她名字的地契，恍惚好久才知道这是冷元朔送给她的成婚之礼。
没有哪个女子能在这种滔天爱意与财富下保持矜持，林珈珞高兴得跳着亲未婚夫，但没过三秒发现不对劲。
“你哪来的钱？不是说钱都给我管了吗？”
“啊这！”冷元朔心里大呼糟糕，其实他早就想独立买座宅院向父亲宣誓自己已经有能力了，但忘了这茬，当初话说太满了……
“还有，你这这么大的后院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把后院填满？”林珈珞找到了新的御敌之术，踮着脚揪他的耳朵。
“姐姐饶命，有你在哪个不自量力的敢近前！”
“算你识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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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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