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狐妖紫色的眼眸微动,闪烁诡异的光芒,那光芒幽微而又深沉。片刻之后默默垂下眼睑来,长长的睫毛蝴蝶一样轻颤,挡住他的神色,无端冷漠:“恢复了就快些离开吧,妖族不会容许一个人族待在这里。”
梁绕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余音,短短几天,狐妖身上的伤就已经好全了,除却那短短的头发之外,跟从前别无二致。他薄唇轻抿,双眸中满也是毫不掩盖的深情,努力地组织语言:“阿音,星故城的妖族都失踪了,是你的意思吗?”明明知道问出来之后他们这样短暂的和平瞬间就会被打散,但梁绕还是站在人类将军的角度与狐妖对峙。
苏余音略一颔首,抬眼看梁绕,本身就冷漠的紫色眼眸中看上去更是冷漠到不可思议,仿佛凝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人类将军漆黑的眼眸明显一暗,挣扎着坐起身来。狐妖的房间外面寒风呼啸、冷意彻骨,但是里侧却暖意融融。尤其狐妖还非常贴心地把他裹到被子里,那就更是暖和。
人都坐起来了,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低头看去,竟然一片衣服都没有。原先准备了一肚子要质问的话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白皙的面庞微微泛起红晕,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阿音……我的衣服呢?”说着还伸手拢了拢被子,只怕自己做得太过孟浪会被狐妖误会然后丢出去。这丢出去那就是真裸奔了。
苏余音当然把梁绕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紫色的狐眼微动,喉结上下滚动:“硬了,扔了。”那破衣服冻得梆梆硬,跟个大木板似的,还穿个屁!
“是……是吗?”梁绕莫名有些不自在,除过那夜之外,他在见苏余音时从来都是穿戴整齐的,哪里有过这种尴尬到抠脚的情况,简直让他抓狂。
他嘿嘿傻乐着挠自己的头:“谢谢啊……”狐妖没有把他扔外面任他自生自灭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么一动作,裹在身上的被子就往下滑了滑,露出那光滑的肩头来。
苏余音的目光依旧会停留在将军锁骨中间的那颗朱砂痣上,那点睛之笔一样的存在,像是一滴落在那里的血泪,格外醒目。饶是那样灼灼的目光,狐妖的声音却是依旧冷淡:“不谢。”
这话题就这么简单地终结了,空气又陷入寂静当中,死寂一样的沉默,似乎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依旧是梁绕先挑起的话题,他抬眼看向狐妖。苏余音与印象里的模样并不相同,他那头雪白的长发却变成了短短的一层,少了几分柔弱,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了些:“阿音是想要调兵吗?”
“是。”苏余音抬眼回答,眸中透着彻骨的冰冷。
“那是我们……”梁绕想也不想地开口辩驳,但是话才刚起了个头,就清清楚楚地看到狐妖眼中的失望。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会叫狐妖生气,他也是立刻收了回去,不敢再言语。
苏余音以为又要听到梁绕那一通大义凛然的话,然后再被批判一通,却没想到竟然会听到那话戛然而止,雪白的狐耳当即竖立了起来,狐眼微睁。
那是我们一起守护了十年的河山。
梁绕看到狐妖眼中的决然,眼眶中的泪水就不断打着旋,似乎随时都能夺眶而出。
“圣人还好吗?”苏余音开口询问,转了话题,他收回目光来,实在是看不了梁绕这样的表情,垂眸的动作又能注意到那颗朱砂痣,真是惹眼,哪怕随意一瞥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好。”梁绕点点头,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也是,在一起的是狐妖和圣人,哪怕是要关心谁,那狐妖关心的也一定是圣人,而绝对不会是他,“圣人非常好。”
“嗯。”狐妖轻轻点头,连带着那大大的狐耳也跟着动了动,“替我向圣人道歉,另外,余音辜负了圣人的真情,此生怕是无缘再还。”
“没问题。”梁绕扯了扯嘴角,勉强给出一个还说得过去的笑,开口,“阿音以后还会回去吗?”
狐妖抬眼看梁绕,无数复杂的念头在那紫色的狐眼中闪烁了几番,最后便只剩下一片冷漠,似乎不论过程如何,狐妖最后都会归结于冷漠,冷淡到了极致,似乎每一寸血肉都没有温度:“会的,很快,妖族攻破人族,我会回到皇城面见圣人。”
真是好生绝情的话,梁绕都害怕自己再躺下去被狐妖吃掉,可是费了老大的劲过来,哪里能就这么回去,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努力组织语言,尽量使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冒昧:“可是你都跟圣人在一起了……这样,他不会伤心吗?”
梁绕没有立场阻止苏余音,只能搬出圣人来。
可是一想到狐妖这时候早便有了归宿,他甚至连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了的时候,就会感觉非常伤心,伤心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苏余音撩起眼帘来看梁绕,朱唇轻启,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不是一回事。”
“哪里不是!”梁绕有些激动,动作大了些,身上的被子更是滑掉大半,大片结实又光滑的胸膛都裸露了出来。
“私人感情,与种族矛盾,不是一回事。”苏余音抬眼,目光中似乎都能渗出冰渣子来,毫不客气地和梁绕对视。
野兽对视是挑衅的意思,狐妖显然也有些不耐。
“可是你连感情都没有付出,还谈什么种族!”梁绕更是起身争执,双手握住狐妖的肩膀,半点也不顾自己身上全部滚落的衣服。
话都出口了,又突然意识到不妥,想要收回却收不回去,梁绕连忙收手。
此番确实是惹怒了狐妖,梁绕手都没有收回去,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腕,没有半分反抗的机会,天旋地转,脑袋就狠狠撞到了身后的枕头上。
好歹枕头不硬,要不然又得是一个大包。
梁绕双目圆睁,满眼不可置信。
似乎是感觉男人的嘴实在是碍事,狐妖欺身而上,伸手锁住男人的咽喉,确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分明是那样纤细的手,但却能让人高马大的男人挣扎不得:“所以我说让你替我道歉。”
依旧是那样平淡的语气,却偏偏染上了几分疯癫。
狐妖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锁骨中间的那颗朱砂痣,实在是诱人,似乎是在诱导他深入。
似乎是心有灵犀那样,梁绕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的朱砂痣在发烫,热度惊人,几乎要把他的咽喉给烧个窟窿出来。
男人剑眉紧皱,呼吸不得,挣扎不得,几乎要这样晕厥过去。
听到了狐妖低低的叹息声:“请一定告诉圣人,我对不起他,求他忘掉余音。”他狭长的狐眼撩起一抹好看的红晕,似乎随时都能这样哭出来。
天边的晚霞一样,美丽又带着一丝哀愁。
狐妖俯身轻吻那红润的嘴唇,柔软、温柔。
他终于是认清自己心之所向了。
那颗心终于还是沿着既定的路线,接着运行,走啊走,终于还是和男人靠拢了。
来自灵魂的羁绊如何能断开。
他以为半步登神的天狐可以摆脱命运,拼尽全力要跳出那棋局,却从未想过那棋局贯彻他的一生。
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一只狡黠的狐狸,轻巧地跃入了将军的营帐,它的脚步声细碎,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狐狸如一位贪婪的寻宝者,鼻尖轻颤,深深嗅着将军身上独有的气息,凛冽又独特,萦绕在狐狸的每一次呼吸间。
狐狸舒展身姿,动作带动的气流如同隐秘的暗涌。
将军心底藏着的柔软,被这股亲昵的力量唤醒,悄悄探出一角,却又被狐狸的热情攻势笼罩、淹没。
狐狸意犹未尽,不停地在将军身旁打转,像是要把将军的每一寸心思都琢磨透彻,不允许有任何一丝想法被隐藏。
天空中的太阳,从世界的这头奔赴到那头,它的光芒渐渐收敛,缓缓隐没在营帐之外,只留下一抹余晖。
月亮悄悄爬上夜空,神秘的古镜之上弯弯的轮廓边挂着几缕薄云。
忽然,它轻轻一晃,洒下一片星光,那星光闪烁,宛如连接着心与心的密语。
狐狸察觉到星光的降临,带着营帐中的气息,乖乖卧在将军脚边,蜷缩成一团,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
折腾到了晚上,就算是梁绕也累得晕了过去,连抬一根手指都会感觉格外疲惫,他本能地双手抱着狐妖,狐狸身上很暖和,那样舒服的温度他能抱一辈子。
“梁绕。”苏余音垂眸看睡过去都还紧紧抱着他的男人,低低地唤了一下男人的名字,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回复,就当是回忆一下这个名字。
目光依旧不自觉地停留在那颗朱砂痣上,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命运纽带。
他在百年前弄丢了两样东西,到现在,两个都不想要了。
“嗯,阿音,我爱你。”梁绕隐隐约约听到狐妖唤自己的名字,他不想让狐妖得不到回应,竟然强行让自己的大脑清醒过来,睁开水汽朦胧的眼睛看着苏余音。
狐妖也在看他……不对,是在看他锁骨中间的朱砂痣。
苏余音很喜欢这颗痣,似乎每时每刻都在看着。
“我发情期,你最好不要碰我。”苏余音出声解释,收回目光来。
“不要。”梁绕此刻满心欢喜,固执地认为这次苏余音是清醒着接受他的,也就当是苏余音接受他了,抱紧了狐妖,将脸埋在苏余音的胸口,静静地听着那飞速跳动的心跳声,开口,“放手你就跑了。”将军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撒娇般的依赖。
“会弄疼你。”苏余音接着说,就像是太阳从北边出来那样,半点都不反抗,那声音依旧清冷,冷得没有一丝丝温度。
“我不怕疼。”梁绕感觉这时候是表白的最佳时刻了,事不过三,狐妖一定会同意的,“阿音,我们在一起吧?”
听到这话,苏余音眼神微动,紫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来,夜空中孤寂的流星转瞬即逝,垂眸,没有看男人,似乎是在逃避什么:“不行。”
梁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抱着狐妖的手忍不住紧了紧,抿唇等待狐妖的后话,似乎这样就能留住那得之不易的幸福。
空气再次沉默了下来,连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他们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样远隔天堑的关系。
狐妖没有后话。
梁绕心中一痛,可是又偏偏不敢强迫狐妖,他知道狐妖真的会把他扔出去,任他冻死的。
抬眼,真诚地看着狐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星河烂漫:“没事的阿音,我不会松手。”
苏余音狐眼微睁,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绕。
“假如说,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一百步,那么你只需要站在那里等我就好,我会走完那一百步。”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假如……阿音要是调皮,喜欢后退,那么阿音退一步,我便前进两步,直到将阿音揽进怀里。”
“走太多会撞到。”仿佛是为了跟梁绕作对,苏余音故意说着刺人的话,“一条路那么宽,你会走过。”
梁绕丝毫不觉得扫兴,他再次抱紧狐妖,把脸埋在狐妖的脖颈上,轻嗅他身上冰雪一般甘冽的味道,开口:“不会,梁绕发誓,只要在路上有站到阿音面前的机会,就一定抱住阿音,再也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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