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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等到雨停,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榕树间隐约响着窸窣虫鸣,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一场雨过天晴的好天气。

林清北看着她动作:“我送你。”

时邬侧过头看他一眼,但并未领情:“不用了。”

她弯下唇:“已经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

说完,她收拾好包站起身,拿上包出了砂锅店,没再管身后的人。

一条街到这个点只剩身后的砂锅店和修车厂还透着灯光,潮湿的路面被踩在脚底。

黎江靠海,原本就昼夜温差大,一场暴雨更拉大了这种温差。

时邬下巴缩在领口,忍不住微眯眼。

修车厂在的这一片都算是城中村,陆续在拆迁和新建商品房,隔一阵子就传上头拨不下来钱,于是工程一直缓慢龟速式地进行,常见外地务工和混混身影。

而这片,又一直没全覆盖地安装摄像头,所以治安不算好,时邬尽量绕大路。

路边稀稀拉拉的老平房,开着夜间营业的苍蝇饭馆。

她低头看了眼现在时间,片刻,等到她再将目光重新挪向前方的时候,就被站在前侧的黑影猝不及防地吓了下。

“时邬?”听见动静,乔湖生认出来,眉头微蹙看着她。

“嗯。”时邬条件反射地应了声,心跳还慌张,眼神落到男人的脸上。

男人比她高了一个头,黑短发,像是在旁边饭馆里刚吃完,喝了酒脖颈红着,站在电线杆后没叫人注意,一直走到跟前,才撞上视线。

二十几米外就是吆五喝六的饭馆,一桌几个人有一头没一头地瞧着这边。

时邬平常地照以前那样喊了声“湖生哥”,他和时清岁以前是同学的缘故,她见过他几次,吃过两顿饭,但她有段时间没见到乔湖生了。

乔湖生往后瞥了一眼,没理身后那桌人,“嗯”了声,打量着她问:“怎么这会还没回家?”

“刚才和同学吃饭,躲了会雨。”时邬实话实说。

“噢。”就好像沾亲带故地也算她个长辈似的,理由还算说得过去,就没再问什么。

乔湖生看着她,笑笑,只挥了下手:“行,先早点回吧,女孩子晚上在外头注意点。”

他扯下嘴角,客套着又多讲了两句:“要是哪天没事就去我那店里吃个饭,带上你姐,小黎他们也在。”

时邬只点头,乖乖说了声“好”。

两人虽然认识,但并没有熟到哪去,简单打声招呼也就走了。

一直到看着时邬走远,乔湖生才叼着根烟重新回到桌上,唯一一个脸生的黄毛还在往后伸着头,张望着时邬的背影,问:“她谁啊?”

“时清岁妹妹。”乔湖生只随口说了这个。

“哦,大老板家的。”黄毛吭哧地笑了声,但腔调黏糊,听起来就不像是带着褒义的好话。

乔湖生把烟拿下来搭耳朵边,没搭他茬:“行了,喝你的。”

小桌继续热闹,但也就只不过隔了半分钟,乔湖生就又站起,“嘭”的一声忽地发作,朝黄毛那腰窝狠劲踹过去。

-

晚上时清岁从中药馆回来后,没什么事便早早睡下了。

时邬到家时已经过了十点,怕吵醒时清岁,她动作放轻地洗了个澡,便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场大雨过去,院子里花架旁零落几枝散叶,只院中央还亮着昏黄的灯。

最中间的堂厅左右各连着间房,建了两层楼,院子里东西两边也各盖了间,院落宽敞,时邬住二楼,平时这里也只有她和时清岁两人。

夜色浓郁,时邬跪在床边拉开床头的台灯,刚洗完澡她头发还湿着,身上只穿着简单的纯色短袖短裤。

整个卧室大概二三十平米,靠窗户的地方有张书桌,被她堆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和习题本,时邬坐在床边,将擦得差不多的毛巾随手放到一旁。

去趟砂锅店耽误了一晚上的时间,直到这会时邬才想起来地拿出手机,点开下午要看的最近通话记录。

她有定期清理记录和短信的习惯,平时都在学校,需要电话联系的人很少,页面干净一目了然,但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只七八条的样子,最近的一次是在前天。

茶楼的老板没打电话给她。

她没来。

像是在茶楼等了三小时的下午就已经猜到了,时邬对这个结果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她将手机随手撂到床上,拿起刚才的湿毛巾去扔到外面阳台的洗衣机里。

已经习惯了晚睡,时邬这个点还没什么睡意,回到卧室后,她准备先看会题。

书桌位置正对着窗外,天还是黑兮兮的不见星月,时邬拉开椅子坐下来,刚打开书,一旁的手机就亮了两下,是群消息,精准地说是李夏妮的消息。

米奇和米妮:【我妈明天单位值班,朋友们,好久没见,明天出来玩吗。】

“……”

就刚四五个小时没见。

怕他俩记不住七中的作息时间一样,李夏妮又絮絮叨叨地提醒了一句:【真的,后天就要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米奇和米妮:【划重点,这是一个月一次的假期。】

几秒后,时邬字还没打出来。

华子:【哥要复习。】

米奇和米妮:【……】

光盯着屏幕,时邬都能从那六个点的省略号里,读出李夏妮没骂出来的两个字:“神经。”

因为卫格桦是他们班雷打不动,蝉联的班级后三名之一。

时邬也在一段时间内好奇卫格桦每天在家不是学习就是复习,看起来智商也不是有问题的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割裂的。

但卫格桦很有道理:“他俩都是老师,桃李满天下的知识分子。哥在外头再混蛋,回家也是要父慈子孝地演一下的。”

所以华子这人,你就细品吧。

幼儿园和他爷爷奶奶承包的那几十亩地休闲农庄,不给他还能给谁,妥妥这辈子高情商衣食无忧的命。

大概也是看出来卫格桦那边没戏了,李夏妮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直接开始私聊时邬:【邬邬,明天下午有没有空?】

米奇和米妮:【我想吃卫格桦他爷爷奶奶散养的走地鸡,一百八一只的那个东西。】

米奇和米妮:【求求你。】

“......”

乌篷船:【勉强分摊九十,下午三点,不见不散。】

米奇和米妮:【你知道的,你是这个世界我最爱的天使。】

时邬看着李夏妮发来的信息,缓缓打了个字出来:【哼。】

虚情假意。

联系完,时邬放下了手机,看书到将近零点才逐渐有睡意。

到第二日睁眼的时候,光线是预料之中的亮堂明媚。

“小邬。”时清岁在卧室外敲了两声。

时邬那会刚醒,还没缓过神来,听见声,慢半晌才下床开门:“姐。”

时清岁和时邬差了五岁,是姐妹俩,但长得却不怎么像。

平时她多数时间都在中药馆帮忙,剩下时间就是在家,浇浇花养养草,心思挂在时邬身上。

“昨晚睡得晚?”时清岁端着小米粥和荷包蛋进到房间里,回头放到桌面上,轻声问她。

“嗯,快零点才睡。”时邬说着,边踩着拖鞋去卫生间。

时清岁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通风,太阳光瞬间铺满大半个房间。

洗漱出来后时邬坐到桌前,将那碗小米粥和荷包蛋吃完,然后将自己用的碗筷收起来,端到厨房收拾干净整理好。

“这周休息两天?”时清岁问她。

时邬点头:“明晚去上晚自习。”

七中一个月才轮休一次两天周末,平时一周只放半天。

今天晴天,气温高,时邬换掉睡衣也只穿了件大T恤和五分短裤,长发是披散着的,站那儿垂头擦着手上的水。

她不喜欢洗涤剂的味,又用肥皂重新洗了遍。

时清岁看着她动作,时邬抬手给自己挽了个松松散散的低发髻,从楼下上来就坐回了书桌前,抽开抽屉,拿了个夹层包上来翻找,最后翻出个公交卡。

老院子建得挺大的,但时邬只用这一个房间,书和衣服都摞在这,就显得不算小的卧室也有些拥挤,堆满了女孩的物品。

“待会有事吗?”时清岁顺手帮她理着床铺问她。

“有点学校作业,怎么了?”时邬回头看她,又补充:“下午是和李夏妮去卫格桦爷爷奶奶那。”

时清岁点了点头,“噢”一声,她将床上的枕头摆放好,笑笑说:“没,要是待会没事,先帮我去趟你程叔叔那,昨晚看他家亮了灯,小洲应该在家,有事就晚点我自己过去。”

时邬那会正坐姿没个正形地仰着后脑勺,靠在那,“啊”了声,梳理了下时清岁的话,过两秒才想到昨晚在修车厂见到的那个身影。

除去在学校,她好像也不常见到他。

记忆中自程今洲回来后,只在刚知道这个消息时听时清岁提起这个人,时邬还是第一次见时清岁记挂起他,于是下意识问:“有什么事。”

“没,就送点东西过去。”时清岁笑笑:“你程叔叔和阿姨都在北京,现在就他一个人在这边。”

说到这里,时清岁停顿下,轻微皱了下眉头,还是低着眼的,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但语气里夹了些不明显的疼惜:“好几年没见,那孩子都要长得认不出了,人也比小时候瘦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北京训练辛苦。”

光线透过窗户澄亮亮的落在膝盖上方,听着时清岁的话,时邬思考着,觉得似乎理所应当这样。

几年前程今洲离开的时候,他们刚小学毕业,再见面,现在大家都已成年,甚至程今洲已经算得上是个,男人。

似乎和小时候并未有太多改变,但横跨了几年时间,又的的确确变得不像同一个人。

时清岁这两年身体不好,时邬平时能做的基本都会自己做,不让她来。

只是在程今洲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时邬和他几乎没什么交集,并不是时清岁以为的熟稔和再续前缘。

收拾好后,时邬便下了楼。

要送去的东西都被时清岁打包整齐地放在桌子上,时邬直接拎个袋子装过去就行。

已经差不多中午,卫格桦爷爷奶奶家在郊区,转公交车也要一个多小时,按照约会的三点碰面来算,这会已经不早了。

“姐,我走了!”

跟时清岁打完招呼,时邬穿上件薄外套才出门,打算送完就直接去找李夏妮。

阳光穿过路两旁的香樟树叶,路面树影斑驳。

在时邬的记忆里,她小时候从南边搬过来开始就住在这,旧城区和城西的交界处,院子后过条江就是黎江的繁华区,城中村旁起着高楼。

而程今洲家和她家只隔了大概一百多米。

这条街往左走,拐道弯就是,一处从门口就砌了两层石阶的院子,前年程贺行刚回来翻盖过,很好认。

一路想着,等时邬拎着那些东西走到程今洲家门口时,摊贩正收起摊子,早市时间已经过去。

时邬从远处巷口收回目光,抬手叩响眼前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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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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