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避暑的行宫里,反而显得闷热异常。
寝宫里的布置也有点杂乱无章,但这是一种有计划、有意识的杂乱无章,为了制造某种气氛,达到某种效果经过精心结构的杂乱无章。
山月弦一进门就看见高躺在寝台之上的妖皇。
他额上包一块黄绸帕,用几只绣了龙凤的半新不旧的引枕垫住他的背脊,再加上几名宫女在旁扶持,好容易才使他可以勉强保持一个半坐半卧的姿势。
没有喝干净的药盏里还冒着热气,还有几碟蜜饯小食凌乱地摆在他右手可以摸到的茶几上,看来这个皇帝也像普通的老人一样喜欢吃点甜食。
可是他的手用处是不大的,他只要努努嘴,熟悉他脾气的宫女们就会把他喜欢吃的小食直接递进他口里。事实上,在山月弦进来以前的一刹那,就由宫女喂他喝了一盏参汤,希望依靠它的力量,使他能够提起精神来,保持比奄奄一息略胜一筹的神态。
山月弦向宫奴给出那颗千年妖丹,接着便见宫奴将妖丹顺着水给妖皇吞食下去,妖皇虚咳几声:“山月弦,听你的意思是有人犯上作乱?”
“是,现如今请陛下见见臣前日抓到的人,此人乃车骑将军兼广宁侯陆吾。”山月弦低垂着头,走到妖皇面前,温顺得跪下去行全礼。妖皇刚服用九尾狐的千年妖月,此刻苍白的脸也显出几分红润的颜色,目光也明亮了些,但听见山月弦的话却气得眉头紧皱,厉声道:“带上来。”
“哗!”
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当头淋下,遍体鳞伤的陆吾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终于从昏厥状态中苏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了青肿不堪的双眼,好一阵才适应了地牢中昏暗难以辨物的光线。此刻他浑身上下连条亵裤都未着挂,赤条条地被几条大粗铁链子挂在半空中。他毕竟是武事上历练过来的人,稍一留神就已明了自身伤势——肋骨折了六根,浑身上下有二百余道鞭痕,几乎找不到完整的皮肤;牙齿已经被打掉了三颗,脚踝骨已经粉碎,能否医好就要看运气了;胸腹之处有五处炙伤,是火筷子和烙铁烙出来的,大小各不相同。此刻浑身伤处火辣辣揪心般疼痛,不必问,刚才那盆雪水中必是放了盐的。
陆吾通是前隋重臣,开皇年间就官拜车骑将军,大业年间参与平灭乌玄感之乱,厥功甚伟,右迁左骁骑卫大将军,被先妖皇委以关中重任,曾令魔界东征大军在河东城下无功而返。后千折百回始得归顺,妖皇谓之隋室忠臣,以兵部尚书和广宁侯高官厚爵笼络之,先帝四子烛阴王谋反,陆吾通以本官兼任陕东道大行台仆射,于阵前大破敌军,生擒烛阴王将领旱牢兽,老将军论功第一,被授以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之职。李渊几次欲将其召回长安出任刑部尚书,他却以素不习律法为由每每辞谢。数年来陆吾通一直镇守洛阳,统率妖族军中最精锐的玄甲精骑。
山月弦轻轻地笑道:“想不到,你这猢狲却真真有一把硬骨头。如何?盐水竹笋烧肉的滋味可还消受得?”
陆吾虽然身上痛楚,灵台的一点清明总算还在,他吃力地转过头对那华服青年说道:“陆吾身为车骑,虽官职卑微,却也是陛下亲简的朝廷命官,不是寻常贩夫走卒。朝廷有礼制,刑不上大夫,如此折磨微臣,恐怕于朝廷脸面上不大好看……”他伤势实在太重,饶是转头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浑身骨骼还是咯咯作响,痛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山月弦过脸冷森森看了他一眼,嗤笑道:“陆吾,你少在这里与我泛酸文掉书袋,我奉的是父皇口敕,特旨询问你这乱臣贼子,不要说大理寺和刑部,便是正牌子御史大夫也管不着。刑不上大夫?你看看自己这模样,你他娘的也配?少废话,你若是不想多吃苦头,就把让你到东都招募私兵图谋大逆的幕后主使供将出来,我保你无罪有功,也甭在上将府当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劳什子车骑将军了,只要你肯招供,妖皇陛下让你到并州做行军副总管。”
山月弦最后一句话让陆吾立时又出了一身冷汗。太子与穆玉王之间的储位之争日益炽烈,这一点连傻子都看得出来。朝臣之中,或拥太子或举穆玉王,派系分明;在外领兵的将军们却多态度暧昧。东南道行台左仆射荆州大总管海孝王乌琢昱及他身边的行军副总管淳瑰,都从未在储位问题上表过态。陆吾受命三次拜访淳瑰,各种手段用尽,奈何这个老油条滑如泥鳅奸似鬼,嘴里一句实诚话也套不出来。就是穆玉王亲自拜访,老东西也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仿佛全然忘了当年穆玉王的救命之恩。
至于海孝王乌琢昱,态度就更加暧昧了,侯君集甚至猜测他已经投靠了东宫,只不过一直也没查得实据。
灵州都督任城王乌蓐收素来与穆玉王交好,不过所握兵马远远不及乌琢昱和淳瑰。忘忧王乌晏煌是东宫一脉,他的情况与乌蓐收仿佛,虽地位尊崇兵权却并不重。
虽说山月弦向来信用低劣陋鄙,但事情委实干系重大,自己此刻再死保穆玉王,日后史书一笔,当脱不得一个“愚”字。可是此刻若是脱口供出穆玉王,背主求荣的骂名着实受不得。若是山月弦的诺言能够兑现倒还罢了,但山月弦偏偏又是个没信用的……一时间陆吾心中天人交战,山月弦的话竟不能回,只呆呆垂头不语。
山月弦见他这番模样,心知刚才真真假假一番话,已经初步瓦解了陆吾的心理防线,心中暗笑:“就你这鸡鸣狗盗的模样,还想混饭吃?兵凶战危,吓也吓死你……”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你不妨仔细斟酌,若是仍然执迷不悟,本王便一刀切了你的卵子送你进宫去当内侍。刘文静身为太原元从之臣,贵为门下掌印,功勋地位比你如何?看看他落得了什么下场,再想想自己,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了……”
陆吾自身为一只蜈蚣,作为重将,这些年在朝中颇有威望,眼见青轩帝在此,他却连半可辩解的话都说不出,但转念想到太子,他还是膝行几步,重重磕了下头:“虽不中听,道出的却是目下的实情。洛阳本是太子率兵取来,一应大小文武官弁均是太子一手提携任用的。说句公道话,这批人虽出身将府,但用兵行政,俱是相得益彰。用人方面,颇得陛下之教,太子派出一两个下人去那边招募些许护卫私兵,也不足为奇。长安城内,有禁军士两千两百名,太子虽在谋臣战将上占得些许便宜,但与禁军相较,未免略显势孤,太子只有自保之意,绝无谋反之意!陛下乃天下共主,古人云天子无私事,陛下的家事原本就是国事。太子藩卫妖族,受命于陛下,招募些许护卫,又有何大惊小怪处?
"你的意思是在责怪朕多心?太子自幼聪颖过人,这些年来征战汤沙场,更是为我妖族立下赫赫战功,而朕对太子的恩赏,是用来酬劳太子平定天下的开创之功,他是太子,手中权柄只在朕之下,有什么可自保的?莫非疑心朕会对他不利不成?穆王王是朕最宠爱的儿子,可朕为了能让相玄日后顺利登基,削掉他手中的部分兵权,他也并无异议,数年之内,北疆烽烟再起,如今连年征战,国库本就入不敷出,诸州诸郡方平,百姓流离失所者众多,不要谈昌盛,就是朕能够安定下来朕就心满意足,如今他勾结你在外私招幕兵,你让朕作何想,陛下的皇子个个已是位高权重,如狼似虎,难道听你几句辩言,便同意让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发生?来人,传旨!削去太子所掌离缇军、千都军,只保留储嫡军,禁闭府中,无诏不得外出。”
妖皇忍痛咳口重道:“来人,陆将军心怀叵测,企图以下犯上,把他拖下去,在东宫前杖毙。即刻押解归京。”
陆吾挣扎起来,却已经被人飞快地拖了出去。
“陛下,昨夜的那位兽奴,臣想的确是一枚好棋,这些年来各世族相互倾轧,陛下若想除去抹平世族功绩,可否允臣暗中建立密卫,来往于世家,搜刮出他们谋反之征”,山月弦道。
妖皇虚虚地抬头看山月弦一眼:“可。就赐名帝休卫。”
鱼琅琊醒转过来的时候是在山月弦的毡帐里,身上的伤口都被处理过了,床下的床也不是普通的床,而是龙软冰,疗伤圣品,她衣裳下的皮肤仿佛也感应到屋内的这种压迫,周身的毛孔慢慢舒张,汗毛也似乎一根根立了起来,她头发散,身上只有件单薄的里衣,看见帽纱下正在下棋的男人,不免有些提心吊胆。
鱼琅琊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目光充满探究,好在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没有之前剧痛的感觉,她略思计便下床向那人走近,只见那人半分眼光未给。
对面地上设一张供坐的长方矮榻,铺着茵褥,中间一张案几,其余橱柜、箱司各自摆放,井然有序,灯台之上只一盏小小油烛静静燃着,此外毡帐中便没了多余饰物。“你倒是睡得挺久,本坊主差点以为死了,要差人将你扔到后头的林子里去。”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鱼琅琊的目光终于能将他看得分明些,此人喜着青色深衣,腰间束了一条镶白玉的宽蝴腰带,衬得他腰背肩宽,鼻尖那颗痣成了最好的点缀,将这张脸染上几缕不媚俗的清隽。
“想摆脱奴籍吗?”他好半晌才淡淡开口说了这么句,他倚靠在椅背上,手指不重不轻地捏着白玉棋子,姿态有些风流,长发和衣袍也都随意地散着,“从今天起,你便做我安插在绣衣楼的暗棋,如何?待时机成熟你功成身退,届时三千金银还你自由身。”
山月弦素来体热,穿的衣裳大不半点,即便将衣扣系到最上面仍敞了一大片脖颈,沾染上的酒气混在浓重的檀木香气中,他眉眼狭长,看人的时候总摸不透他的情绪,浑浊得很,在这暖屋里,还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
在这么隔绝的空间里,鱼琅琊掌心生汗,虽在脸颊上留着道稍稍发褐的疤,却仍盖不住眉下轻氤汽汽若含妩媚的狐眼,头发散乱着斜堆在肩上,细白若雪的肌肤上微微出了层薄汗。
她身体上的伤疤其实大大小小不少,都是在绣衣楼里伺候兽妖不慎留下的,有一次她得命照顾重明鸟,重明鸟的巨大利爪将她压在泥沼里的时候她便发了疯似地决意逃离,凡人凭什么命贱,为什么比妖低贱?
所以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应了下来,跪地伏首:“大人请吩咐。”
山月弦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桌上点着油灯,光芒映得他侯美的面容明暗交错,肤色更加雪白:“从今天起,你是帝休卫的一员,代号帝鱼。”
鱼琅琊想得开,在阴影里蛰伏得起,才能等来日光,才可以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里,她可以做利刃,布满鲜血的利刃也比做被人贱踏的烂泥好。
山月弦继续下了一枚棋,抬眼看向鱼琅琊,挥手道:“过来。”
鱼琅琊膝行过去,山月弦挥手让人进来,那人端了热水和帕子,立刻伏下身子让山月弦洗手,再接着,山月弦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从里头抓出一只蛊虫,看起来像一只蝎子,但身上又长着翅膀,远看也像只蝴蝶,这是来自妖域北疆的“蝶蚀虫。”
听说北疆有种蝴蝶,生得极美却有满口利齿,有的正常化形成为玉蝶,有的部分幼虫无法化形,主动引诱蝎子,杀死蝎子后在蝎子身体里产卵,最后填满了蝎子,与蝎体融合,长出新翅,名为“蝶蚀虫”,是北疆的剧毒之物。
“决定了便没有回头路,我的船没有中途返航的道理,我也不是君子,不能只用信任来牵系你,只要被这只蝎子咬上一口,若不能及时服下解药,你便会死,而且死状凄惨,现在我问你,你还肯为我所用,做大隋的眼目吗?”
窗外月色清透,稀稀疏疏地点着几颗寒冷的星,树隙间透下来的冷月光将鱼琅琊的眼照得分明坚定,“大人不食言,我自当忠心。”
她伸出那段细腕,将血脉青筋展现,那只蝎子兴奋地鼓动长尾,尖牙刺进皮肤的那刻,鱼琅琊只感觉自己仿佛被投进了深水潭,耳边嗡鸣,鼻息错乱,长长的黑色纹路从血管一路延伸,接着又神奇地消失,皮肤再次变得洁白无瑕。
从此以后,她就是帝休卫,山月弦为皇帝在绣衣楼埋下的一枚暗棋。
翌日狩猎,妖兽都被牵到猎场中去了,但明显各处值守的宫奴,他们安静中透露着压抑的神情太过明显,不仅下气直接回京,还发泄似地让宫奴将那群挑过来的妖兽全部射杀,鱼琅琊刚受过蝎子的毒,这会儿脸上没有一丝血气,可知道皇帝突如其来发这么大的火,鱼琅琊还是想打听,这群妖兽这么杀光了也过于可惜。
但事已成定局,寿鬼来监督人将那群妖兽杀干净,他在嘴里心里都在骂这群东西不识好歹,难得皇上带几个皇子出来狩猎,结果昨儿在猎场的时候有个孽东西上来咬掉了皇帝手上的一块皮肉,幸好九皇子以身护驾这才保下了皇帝的命,结果查出来是穆玉王送给皇帝的香囊里放了致妖兽狂躁的药,皇帝平时极宠穆玉王,这下出了这样的事,一时也是心寒到极。
发狂的是圆先春照料的鹿狸兽,因此圆先春也要被牵扯,几十个兽奴要被拉着去杖毙,一时哭喊震天,显得凄凉,谁心里都明白,这气得不是妖兽咬了皇帝,毕竟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妖兽又不明白人的规矩,可穆玉王设计的,那性质就不同,皇帝只能借着油头发火,顺带唬住那些想以下犯上的人,用心颇为微妙。
鱼琅琊目光落在山月弦身上,死拽着他的衣摆:“你救救圆先春,她是无辜的,你若放了她,往后你要我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山月弦慢慢道:“的确是位好姑娘,倒是同惜了,你看见那位新到的离缇军马奇奴使没有?离缇军,天子耳目,由最精锐的妖族人组成,只可惜因为世族力量壮大盘踞,离缇军早没了开国时的辉煌,不过是挂了虚名的废兵,敢情九皇子要大展拳脚,你应该也认识他吧,只售凡人身杀死众数妖兽,其中有半数可能连妖族人都无法杀死,你知道皇帝为何提拔他吗?太子有谋反之倾,穆玉王清白不明,他急于找个人压他们的势,分走他们的力量,可在我看来,九皇子再聪明,也终不过是位凡人。”
鱼琅琊顺着目光看过去,是已经换上一身大红官服脚穿皂靴,腰配绣春刀的乌市玹,离缇军是开国皇帝创制的皇帝私军,用以侦察、护卫,密办皇帝之令,在先帝以及各世族力量没有壮大以前是闻风丧胆的存在。
前太后山阴氏干政以后,为拉拢各世族,山阴氏先奉以高官厚禄,世袭爵位,再先废离缇军,直到先帝不满山阴氏干政,联合数十家不满太后独大的世家夺政,山阴氏死后,先帝为安抚世族,遣散了离缇军,迎娶各世族嫡女为妃,渐渐发展出如今的几大世族,而归顺太后的几大世族也被先帝彻底被铲除了。
新帝青轩帝登基以后,眼见各世族又有当初山阴氏时期的复起之势,皇权旁落,便密振离缇军,为稳世族之首朱厌氏之心暂将离缇军归于太子所掌,太子为拉拢势力,从未推进离缇军复起,即使青轩帝告知太子此事之用多有益处,本意也是为他将来稳固江山之用,太子却仍为一时之利阳奉阴违,荒废离缇军。山阴弦正是给了皇帝重新分配离缇军去处的借口,而这离缇军自然是要给绝对重视它之人,也绝不能落在妖族元大氏族人手上,皇帝也是为了大隋的江山考虑,离缇军振兴,最后得益的也只会是皇室。
九皇子是山阴弦亲自向穆玉王举荐的不二人选,既与太子有仇,又在朝堂毫无根基,他观察了九皇子近三年,发现他为人心狠手辣,谋算无双,而且只凭凡人身躯能在绣衣楼凶残的角斗场里活下来,足可以见其能力,何况凡人身在妖族只可为臣,不可能为君,算不上威胁。辅佐程玉登基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太子谋变,宠爱的次子也有这种倾向,皇帝一时孤立无援,而身边的皇子个个位高权重,只能提拔九皇子为自己所用,毫无势力与根基的人在他看来最好掌控,看起来也会忠心。穆玉王为推九皇子上位牺牲了点父子亲情,却变相拿到了太子手中的离缇军,这笔买卖当真划算,而九皇子一定会为自保将离缇军当作唯一的依靠,振兴离缇,世族也不会将矛头对准穆玉王。
眼睁睁地看着圆先春被杖死,鱼琅琊无能为力,那也是山月弦第一次听到鱼琅琊的惨烈痛哭之声,从最初的隐忍,到四十杖时圆先春惨死之后的痛哭崩溃,圆先春年轻的身体遍体鳞伤地伏在刑凳之上,周身如同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血雾。
皇权无情,这世道不公,鱼琅琊想自己应该要和他们这群高位者去斗,为他们这种无人在意的蝼蚁去斗,鱼琅琊抬眼看向一步登天的乌市还有冷眼旁观觉得无所谓的山月弦,她恨,她看不惯。夜里莫名发起高热,她抬眼看向窗外,一股凉风穿堂而过,穿进她的衣裳,翻飞若蝶,鱼琅琊凝望着远方极小的山河,她已经发现所谓真正自由,其实从来只掌握在上位者手中,那她为何不能也做上位者,他们争权夺利害了圆先春,她必让他们也尝尝无能为力的滋味!
卯时未尽,京都开封上空残星点点,三司使乌市玹奉旨来到皇宫北门里的离缇军衙司。离缇军衙司内当官、内侍押班太监就忙叫干杂役的乌木牌太监把离缇军衙司两扇厚重的朱门关上,还上了锁。干杂役的手巾太监则在离缇军衙司墙根汲水,准备烧茶。离缇军衙司是个清要的地方,十分清苦,离缇军衙司不像朝廷其他衙门,或有朝廷所允许的额外收入,如三班院的香钱、三司下面群牧司的炭壑钱;或朝廷明文规定的好处,如县令有职田;至于官场上上下下、明里暗里的各种说不清的好处,离缇军衙司也是有想不到的。
乌市玹坐在堂中,看里头的内置简朴得很,离缇军荒废得久,养了群贵族子弟,有钱的送进来挂个牌,待个几年说出去也是名武将,有资历再用点钱就可以调到别处去,本来离缇军就是挂在太子名下,而它本身又独立于其它中枢,只听从皇帝谏令,渐渐地成了人尽皆知的养老圣地,别说世族有心提防,就是别的军地也没有看得起的。
要振兴离缇军,其实就是变相地和世族作对,连皇帝都不管还要交到太子手中的世界,纷争向来多。乌市玹是个凡人,倒是会点功夫,离缇军招进来的没有几人,再差也高低是只妖,而妖族慕强,如果不能将他们打服,他们根本不会归顺,乌市玹苦心学来的魔符血腥,和他们出手,非死即伤,可若不出手,管是管不好的。
乌相玄麾下四万军士,却绝大多数是步卒,骑兵只有四府。太行道总管淳瑰麾下两万人马,只有三千轻骑。任城王乌蓐收手上兵力三万八千,骑兵近万,这是北方最大建制的一支骑兵部队。
穆玉王乌临吾四万江淮军中有五千精骑,再加上去年太原之战北上增援的李靖部一万江淮骑兵以及屈突通统率的一万玄甲精骑,天奴府周围可供调用的骑兵倒也有将近四万五千人马,总数虽与太子乌相玄动辄出动的十几万铁骑相去甚远,却也仍然称得上是一支大军,无奈这四万多骑兵如今分属六名品秩不低的将军统率,每名将军麾下最多不过万骑,最少的只有三千余骑,且兵员素质不齐,马匹装备、甲胄弓矢、刀矛护具均非制式,战力也差别颇大。
乌相玄的玄甲精骑却是苦心经营多年又经历东征之役刀剑锋镝磨砺出来的精兵,士气旺盛、装备精良、战技娴熟、久经沙场,可谓当之无愧的唐军精锐;而穆玉王麾下江淮骑兵虽然在马匹装具上略逊于玄甲军,但其平日操练强度临阵战技战力却毫不含糊,这支从平略南方战争中磨砺出来的骑兵是天下仅次于玄甲精骑的精兵;任城王乌蓐收守城数年之久,其麾下骑兵数目虽然不多,但多是久历战阵的老兵,作战经验极为丰富,面对突厥铁骑进退自如阵法森严。
离缇骑兵就显得稍弱,兵员大多是欠缺实际作战经验的新兵不说,平日的操练以及马匹装具武器配备也都要逊色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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