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瑶,你说的……可是真的?”
殿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卫云瑶身上,几乎要将她穿透似的,但她却始终不偏不倚,没有丝毫心虚的意思。
她说:“陛下,民女所言句句属实,陛下可以亲自去查证,倘若民女有一句虚假,就请陛下立即处死民女。”
“寡人知道了。”
宏德帝深吸一口气,随即,他抬手,示意大理寺卿上前来,“去,把卫苓一案的证据找出来,寡人要亲自看看,她说的是否属实。”
为着陛下亲自召见,大理寺卿早就将所有关于卫苓一案的卷宗都带来了,庞蒙在门口候着,听见大理寺卿的声音,他立即上前将证据呈给宏德帝。
沈枝意眼看着证据被呈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简直出乎了她的意料。等她反应过来,才恍然发觉,原来从始至终卫云瑶都在利用她。
所谓的接近林谢是假,想利用她将这件事情捅出来才是真的。
她目光紧紧盯着卫云瑶,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卫云瑶稍稍抬眼,也顺势看向她。二人视线相对,沈枝意竟在她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丝得意的笑。
是阴谋得逞的得意,也是一切大功告成的胜利。
宏德帝擅书法,字也是先皇的几个皇子中写得最好的,所以当大理寺呈上的证据和卫云瑶手里的笔迹一对,他心里就清楚了。
“确是同一人所写,笔迹是做不得假的。”
就算是旁人仿写,也一定会留下属于自己的习惯,而这两份字迹上所写的,连顿笔的习惯都一模一样。
卫苓是武将,写字不是他擅长的事,且他手腕的劲很大,顿笔的姿势也比寻常人更要重些,这是旁人难以仿照的。
如此,她说的便是真的了。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正是他们定罪的好时机,忠义侯趁势上前说道:“陛下,我大庆有律,主将有罪,是要从重处罚的。倘若这事当真是陆庭川大将军所为,那是否要按律法处置?”
“只是……”他顿了顿,又故作迟疑地说,“陆逍大将军如今的职位可是接替其父陆庭川的,若是陆庭川有罪,那便只能……”
他没把话说完,但在场之人心里都清楚,罪责是在职位,而非个人。陆逍既然接下了他父亲的将军之职,他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一样的。
陆庭川有罪,便是陆逍有罪。
宏德帝将证据摆在桌案上,抬眼看向最末的陆逍:“陆逍,你来谈谈你的看法吧。”
此时的陆逍还沉浸在方才卫云瑶说的话中,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陡然被宏德帝唤了一声,陆逍恍然回神,上前,垂首道:“微臣……并不知晓此事。”
“七年前,陆庭川奉命率军前往边关征战,他作为三军统帅,战胜战败皆与他有关。寡人念在陆家军伤亡惨重,陆庭川也中毒身亡,所以并不打算追究其责任,但倘若这样的结果是因陆庭川听信谗言所致……”
“陆逍,你该知晓是何罪责吧?”
大庆律法言明,主将率军征战,若是战败,不论因何缘由,主将都要受罚。
尤其陆庭川更是如此,只因他是三军之首,肩负整个国家与朝堂的使命和期望,他若败了,就意味着边关的百姓将会遭到敌军的侵袭,百姓的性命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没有战败的资格。
几万大军战死在边关,陆庭川若是活着回来,即便是让他以命相还,也丝毫不为过。
可他死了,他的罪责就会随着他的离世消失,无人再追究其责任。
但现在有人状告他,说是因他听信谗言才导致的那一战全军覆没,若是重新追究起来,这份罪责是一定逃不掉的,陆家的声望和威严也会就此一落千丈。
陆逍垂首跪下:“陛下,家父绝不会……”
他解释的话说了一半,就在宏德帝的目光凝视下止住了。
战场波云诡谲,他亦是从那千变万化的地方回来的,又岂会不知,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即便是因一念之差导致战败也是常有的事。他又岂能替自己的父亲保证,父亲一定不会被小人蒙骗,使用错误的战术,导致战败呢?
“你既无话可说,那按照军营的规矩,来人,将陆逍押进大牢,若是查证属实,这事确是陆庭川的罪责,那陆逍便要替父承担。”
他既担了陆庭川的职位,接手陆家兵权,那如今陆庭川有罪,也必定是要由陆逍来顶罪了。
陆逍伏身一拜:“陆逍……遵旨。”
“慢着!”
眼见高公公带人来,将陆逍押解出去,沈枝意立时着急的站出来。
“父皇,为什么要把陆逍抓起来?那是陆老将军的事,与陆逍有何关系,父皇要是定罪,也该是老将军的责任啊。”
宏德帝抬眼:“陆庭川已死,如今军营里掌事的就是陆逍,军中有罪,寡人不找他找谁?”
“可罪又不是他犯的,再者说,如今还没直接证明陆老将军就一定有罪,凭什么现在就要把陆逍抓起来?”沈枝意挡在陆逍面前,“除非你们现在就拿出证据,定了陆老将军的罪,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说着话,目光转向跪在地上,始终不再言语的卫云瑶。
“卫云瑶,你当着本公主的面再说一遍,这件事……到底是谁的责任!”
沈枝意目光凝视她,带着愤愤的恼怒,几乎要用视线将她穿透。
沈枝意从未想过,自己决定要帮卫云瑶查证这事,居然会牵连陆逍。只能怪她太天真,居然会相信旁人的假话,将陆逍和自己都牵扯进来。
沈明睿见她怒目圆瞪的模样,也故作好心地上前来劝阻:“五皇妹这是做什么,卫云瑶如今是这件案子的唯一证人,你这般问话,岂非是在威胁她,让她做假证?”
闻声,沈枝意的眼神又瞥向沈明睿,见她一派闲适自得的样子,她心里陡然有数了。
沈明睿现在这么得意,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但她现在还不清楚,沈明睿究竟在其中做了什么事。
宏德帝沉了口气,低声呵斥:“小五,各人都有各人的责任要担,这就是陆逍身为三军统帅的责任,你莫要胡闹了。”
“可是父皇,陆逍他好歹也是大将军,有军功在身,您怎么也得看在他平定边关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他父亲纵使有错,如今他也替父亲平定了边关战事,功过相抵,也不该再责罚陆逍了啊。
宏德帝:“功是功,过是过,不能相提并论。陆逍有功,寡人自会嘉奖,他的过犯也不能因军功卓著就一字不提了,这样对其他将士不公平。”
“父皇……”
沈枝意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陆逍拉住了手腕。
陆逍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替自己说话了:“公主,军令如山,若当真是我父亲的罪责,我愿意替父承担。”
由不得沈枝意再多言,宏德帝已经挥手,示意羽林卫将人带下去了。
至于卫云瑶,她虽然状告陆逍,证明了她父亲无罪,但案子还没个结果,她又是逃出来的罪犯,按理也当打入大牢,只待定罪陆逍后,再决定如何处理她。
于是,卫云瑶也被宏德帝打入天牢,立时被人押解出去。
从太极殿出来后,看着沈枝意将要离去的背影,沈明睿出声叫住了她。
他缓步上前,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朝沈枝意说:“五皇妹近来是否情绪不太好,怎的屡屡在父皇面前叫嚣闹事,如此怕是会惹得父皇不悦。”
沈枝意回神看他,见他这副得意看戏的样子,她就恨不能亲手教训他一番。
但沈枝意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笑:“多谢皇兄指点,不过我就算再得罪父皇,也是家事,与朝堂无关,父皇也不会恼怒禁足我的。”
沈明睿闻言,脸色忽得一变。
然后,他果然听见沈枝意提起:“听说秦贵妃的禁足今日一早刚解,许是父皇念在多年情分,又临近皇兄婚期,所以才将贵妃娘娘放出来的吧。皇兄有几日不见贵妃了,还不赶紧去瞧瞧,禁足这些时日,贵妃娘娘一定焦虑得瘦了许多。”
沈明睿本想恼怒,但他抬眼见高公公从外面回来,正与他颔首问礼,沈明睿只能压下脾性,哼笑一声:“是,也多谢皇妹提醒,皇兄正要去看望母妃。”
他往外走出两步,又转回来,看着高公公进了太极殿内,他走向沈枝意,俯身,垂首贴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
“沈枝意,凡事人在做天在看,你以为我不知道北戎使臣是如何得见琳琅面容的吗?你若要害我,那就别怪皇兄不顾及多年兄妹之情了。”
沈琳琅是他唯一的亲妹妹,是他最宝贝的妹妹,谁若要害她,就是与沈明睿为敌。
以前相安无事,沈明睿还可以装作表面和平,与她虚与委蛇,可如今他知道是沈枝意陷害的琳琅,他就不能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了。
沈枝意向后退了一步,面容带笑:“皇兄说什么,妹妹听不懂,妹妹一向将皇兄当做自己的亲兄长一样,如何会害皇兄呢?”
“你最好没有,也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说着,沈明睿压了压嗓音,语气警告:
“沈枝意,我明摆着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也别妄想利用父皇对你的宠爱,扶持你那个无用的弟弟。不该你动的心思,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肚子里藏好了,否则你我就是仇敌。”
“储君之位,只能是我的,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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