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令人意识涣散的疼痛。
说来也是讽刺，虽然疼痛是为了让生物能更好的活下去才进化出来的，但当它本身剧烈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足以摧毁任何生物想要活下去的**。
浑身的皮肤都像在被什么东西撕扯着，又像是在什么腐蚀性极强的物质里渐渐融化，陈鹤现在无比渴望死亡能给他带来永恒的安宁。
发出荷荷的粗喘，挣扎的力道间歇。他浑身强直，静静的躺在解剖台上，一动也不动了。
眼球暴突，像一条死鱼，只有极微弱的心跳能证明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活的。
稍微检查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摆，一直躲到远处的小周缓缓凑了过来。看了看陈鹤，他感叹似的啧了一声：“真是顽强啊……这都还没咽气，精神力真不错。”
赞同的点点头，中年人对此颇为惋惜:“不止底子好，之前在2倍致幻剂里表现也很出色……如果今天注射的不是这东西，日后应该是个厉害角色。”
把手随意地搭在固定陈鹤四肢的钉子上，小周耸了耸肩:“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苗子折在自己人手里咯！”他嘴里虽说着可惜，表情却满是讽刺:“但将军大人都发话了，咱们这些地位低微的下等人，哪能不听呢？”
“小周，谨言。”闻言，中年人皱起眉头，压低声音提醒:“将军自有他的考虑，不要在‘这’妄加评论。”他把‘这’字咬的很重，几乎是在明示。
不想，小周冷哼了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叔，你快别替那老家伙说话了。”
没想到青年会如此直白，中年人微微一愣。
“如果不是他一直主张侵略性扩张，主张压缩非必要资金，我们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小周似乎对将军积怨已久，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摇晃手下的钉子泄愤:“他怎么还有脸过来对研究所指手画脚？”
“哈哈，公民们肯定不知道吧！一直袭击他们的怪物，其实是被他们敬爱的将军大人放出来的！是他放出来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小周猛地举拳锤向了钉子。随着让人牙酸的声响，那根钉子狠狠地击穿了合金制的解剖台，嵌到了地板里:“沽名钓誉的家伙！”
“……好了，小周。发泄一下就算了，别再说了。”中年人沉默半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帝国现在还是需要一个像楚尧一样的将军坐镇。”
“谁对楚尧不满都可以，但唯独你，是不可以的。”青年一脸厌恶，似乎想要开口反驳。中年人抬手用力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继续道：“即使有，也不能表露出来。”
“凭……”
“不要那么幼稚！”直接打断了小周的话，中年人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研究所终有一日是要交到你的手上的，你这样低幼，让我和你父亲怎么放心的下！”
“帝国最高研究所的所长与大将军有隙，这意味着什么，还用我告诉你吗？”
叔叔严厉的语气和肩上鹰爪一般的力道，像是一盆冷水临头泼下，青年迅速冷静了下来：“……是，我知道了。”生硬的应了一句，他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阿天……”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青年的背影，中年人再次叹了口气。软下语气，他幽幽地开口：“要时刻记住，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的都不只是你自己。在你是‘周天’这个个体之前，你是这个伟大帝国的掌舵人之一。”
“……是，我知道。”这一类的话，耳朵都要听出茧子，周天回应的很是不情愿。
“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什么！？”那句话说的极轻，但却让周天反应极大。他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你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叔侄二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室内的空气逐渐凝滞。
陈鹤早已经被两人遗忘在身后，他的呼吸和心跳逐渐停止，却无人在意。
……
‘过程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刚才那叔侄二人的对话，可是信息量极大。对这神秘的地方，泉奈终于觑见了一角，不虚此行。
从在隧道里行走的某一刻起，泉奈的意识就被幻境压制了。他对身体失去了掌控的能力，只能感受，不能操控，现在也是如此。
如此明显的异象，泉奈有强烈的直觉，这个幻境已经到了末尾。
在那明显身份不简单的两人离开后，陈鹤的身体被随手扔进了门口的医疗废物桶里。明明身体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泉奈的意识却还附着其上，还能感受到痛觉。失去了皮肤的保护，陈鹤的肌肉完□□露在外，就连空气轻轻拂过，都是一场酷刑。
‘真是奇怪……是因为我的进入吗？’在外面的现实世界里，陈鹤可是活着的。泉奈现在思维有些迟缓，面对这绵长而剧烈的痛楚，他虽不至于像年轻的陈鹤一样直接精神崩溃，但也损耗不小，快要到极限了。
正思索间，走廊上再次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随着那声音越靠越近，一个扭曲而丑陋的头颅从桶边探了过来。
‘这……还是人吗？’他的相貌让泉奈下意识有些厌恶，他向来不太喜欢丑陋肮脏的东西。那颗头颅大得惊人，脸上没有皮肤，该是五官的地方只有一些孔洞，整张脸都超乎寻常的平坦。
他呼吸间喷吐出炽热的蒸汽，正用没有眼睑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陈鹤的尸体。——这桶里唯一的垃圾。呼出一口气，他抓着脑袋直接把陈鹤的身体提起，扛在了肩上。
‘嘶……’布满倒刺的盔甲和肌肉狠狠摩擦，泉奈在心里暗自倒抽了一口凉气。现在他以纯粹的意识存在，失去了身体对于痛觉的保护机制，对所有疼痛都只能清醒的全盘接受。
‘感觉这一趟下来，对痛觉的耐受都要变强了。’疼痛稍微缓和，泉奈苦笑。
身下的人浑身镶嵌着狰狞的盔甲，像是个声带缺失患者，行走间异常沉默，只能偶尔听到一点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陈鹤的尸体命运和其它医疗废物一样，都被这野兽一般的人丟进了露天垃圾堆。
直到那两轮神秘的月亮在天空中划过了半圈，他们才被更多那样怪模怪样的人运到了飞船上。船上是更多的人类尸体，泉奈还在里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他们不久前才和自己坐着同一艘飞船从颗流放星球离开。
‘全是注射强化剂失败的人。’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里躺着的尸体几乎占来时的一半以上。‘好高的死亡率啊。’如此残酷的筛选真是令人咂舌。
……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作为新产生的垃圾，他们又被运回了那颗熟悉的垃圾星球。那飞船甚至不肯停泊，在很高的地方就把他们扔了下去。
在掉落的过程中，身上的肉不停的被空气消磨，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泉奈的意识数次差点崩溃。如果不是从眼部升起的凉意帮他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估计他就要被这片绝望的幻境融为一体，永远无法脱离了。
又经此一劫。等到了地上，陈鹤已经完全和其他人完全融为了一体，难分彼此。等它们落地，旁边的垃圾后冒出了不少人，他们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不短的时间。
“又到了‘救济餐’下发的时候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一个瘦小的男子率先冲了上来。他眼里满是急切的贪婪，一下扑跪到残骸的旁边，大把大把的把那些东西塞入口中。
生怕被他抢去，其他人也争先恐后的靠近，埋头吃了起来。他们的这幅样子，不像是人类，更像是一群饿极了的鬣狗。
场地上回荡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吞咽声，每个人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珍贵的食物塞进胃袋。
“啊！！！”
忽然，一声尖锐的惨叫，趴在这大快朵颐的人们作鸟兽散。
“这，这是什么东西？”刚才跑的最快的那个矮小男子站了起来，惊恐的低下头。他的肚子里像是钻进了老鼠，在不规则的鼓起着，骇人极了。“额……！”脸憋得通红，他两手用力的挠着自己的喉咙，似乎想把刚才吃下的东西吐出来。
但那完全是徒劳。
活人的血肉，似乎让陈鹤的残骸活化了起来。不止被人吃下去的，地上的血肉也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动了起来，逐渐覆盖到男子身上，让他无法逃离。不止他，那些跑出去的人，也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异变突起，根本没给人反应的时间。绝望在人群中传播。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矮小的男子已经连挣扎惨叫的力气都失去了，一头栽倒在了血肉里，缓缓融化。随着一个个人的死去，血肉里似乎也孕育出了新的生命。新旧残骸蠕动着，凝练着，形成了一个样貌丑陋的彪形大汉。
他的脸和陈鹤赫然有八成相似。
“救救我，救救我……”那大汉从血泊中慢慢爬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呢喃着：“弟弟……”他在尖锐的垃圾上艰难的蠕动着，地上留下了一条扭曲而鲜红的痕迹。
一点一点的移动，他似乎想要爬向不知何处的“家”，去找他唯一的亲人。
在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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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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