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不过两周,气温却比去年降得快,冷空气提早了一个月袭入这座城市。
蒋星繁买完水在沈贺屿身边坐下,瞧见他对着手机傻笑,不用问就知道是跟女朋友聊天,近一周脸上的笑都没停过,聊入迷时别人叫他都听不到。
“真是没眼看。”蒋星繁摇头轻叹口气,耐着性子放大声音又喊了一遍沈贺屿。
这回沈贺屿听见了,抬头见蒋星繁一脸无语的样子瞬间想起正事,磨蹭了几秒关掉手机,略带歉意道:“抱歉哈,就这一次。”
蒋星繁继续摇头叹气,倒也没有生气,回到正题上,问:“毕设准备的怎么样,上周的秋招有消息了吗?”
沈贺屿仔细想了想:“基本上都准备的差不多了,简历提交还有面试,现在就等消息了。”
“可以的,没事。”蒋星繁鼓励他。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了?”沈贺屿觉得他很奇怪,“听着怪伤感的,还没毕业说的好像已经分道扬镳了。”
“没有,只是突然感慨而已。”蒋星繁一笑带过,虽然认识的不算久,但友谊是真金难比的,想到毕业后大家就各奔东西,有些不舍而已。
“没事儿,兄弟。”沈贺屿看出了他的顾虑,手臂一把搭过他的肩,语气轻松说,“就算毕业了,咱几个也常联系常聚聚,不会忘记谁的。”
“知道了。”经他一开导,蒋星繁胸口的郁闷一晃而过,不再纠结未来发生的事。
两人并肩隔着距离走着,路过的人都会回头看他们一眼,甚至不远处都能察觉到别人的议论,蒋星繁摸不清头脑,开口问沈贺屿:“你觉不觉得学校里的人今天很奇怪?”
“确实奇怪。”沈贺屿也发现了异样。
“不会是你魅力太大闪到别人了吧?”蒋星繁调侃他,“那我可得离你远点了。”
“别闹。”沈贺屿气笑,“说不定看的是你。”
原以为只是平常的看几眼就完了,两人怎么也没想到,走到宿舍楼下的男生也好像在看他们,这怪异感让两人毛骨悚然,脸上没了笑拔开腿就往楼上跑。
宿舍就刘南焱一人在,两人心有余悸缓过神,跟刘南焱说了刚才的遭遇。
刘南焱的第一反应是想笑,女生看就算了怎么还有男生,后来才觉得奇怪,盯着两人的穿搭分析会不会是颜色搭配奇怪才会引人注目。
沈贺屿不以为然,蒋星繁也觉得他在胡扯,各自回到桌前忙事情去了。
半小时后,盛驰洗完衣服回来,进门就盯着沈贺屿的位置看了半天,犹豫最后还是觉得问一下比较好,万一是误会呢。
他问沈贺屿:“你跟你女朋友交往了这么久,她有工作吗?做什么的?”
“你问这些干什么?”沈贺屿霎时对他的话起了疑心。
“别多想,就是好奇。”盛驰赶忙撇清自己,拼命解释生怕被误会,“之前听你说她比你大两岁,你毕业后准备跟她待一块儿?不会现在还不知道她做什么工作吧?”
问完轮到沈贺屿哽住,他确实不清楚江笙目前的工作,大胆猜测了下:“现在应该在家休息吧,毕竟她上个月才辞职,毕业后的事我还没和她商量。”
“噢,这样啊。”盛驰听完如释重负深吸口气,点头拍拍他,“行,毕业还早,慢慢跟她商量。”
看来传闻多半是谣言,盛驰心想。
下午,江笙如往常般在校门口等沈贺屿。
一见面,沈贺屿就从后面抱住她,鼻尖在她肩膀周围乱蹭,江笙抬眼看他:“怎么了,一见面就抱着不放?”
沈贺屿闷哼一声,不加遮掩说:“好几天没见,很想你。”
江笙反驳说:“周一不是才见面吗?”
“那也好几天了,不管……你让我再抱一会儿嘛。”他语气怠慢纠缠道。
“天凉了,你穿的会不会冷?”他注意到江笙单薄的身躯,没等她回答,就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接着继续抱着人不放。
江笙无奈,没在他怀里站了几分钟,就开始浑身不自在想挣脱沈贺屿,“等会儿再抱吧,现在门口都是人……”
沈贺屿闻言扫了圈周围,最少五双眼睛盯着自己这边,考虑到江笙会不好意思,识趣的松开手,狡黠一笑:“听你的,我们先去吃饭。”
晚上九点,沈贺屿约会完回到宿舍。
靠门的蒋星繁深深看了他一眼,神态奇怪,继续往里走,盛驰心不在焉的打着游戏,刘南焱则是一动不动单单靠着椅子发呆。
气氛过于沉寂,仿佛压着团灰雾。
“怎么了这是?”沈贺屿率先打破寂静。
“唉……”蒋星繁不语,沉默的叹着气。
盛驰早就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放下手机神情复杂的望向沈贺屿,无法开口。
“不是……”沈贺屿问不到答案,皱眉焦急看向三人,“到底怎么了?你们以前都不这样的,是有啥大事发生吗?”
“啧!”刘南焱受不了那两人的墨迹,话憋心里实在难受,决定跟沈贺屿坦白,“是大事,而且是关于你的大事。”
“我的?”
“昂……”刘南焱掏出手机给他看,“你出名了,校园墙好多人都知道你了,还有你女朋友的事。”
他接过手机,听到还和江笙有关,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下一秒就闭上嘴认真查看图片上的内容:
匿名:[(图片)]
匿名:[这女生好像是计算机系某人的对象,但是我想说的是,这男生也太吃软饭了吧,大冷天让女朋友卖画,说不定生活费都是女生给的吧,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故意秀恩爱,周六下午还在门口看到他俩了]
匿名:[(图片)]
第一张照片从角度看明显是偷拍,照片里的人正是江笙,她正在挪动画架,马尾简单低扎,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的凌乱,消瘦的身材在画架的衬托下显得楚楚可怜,不堪重负。
沈贺屿看到这幕,呼吸停滞了几秒。
他接着点开第二张照片,还是偷拍的角度。里面的主角从江笙一个人变成他们两人抱着的姿势,只不过江笙只露了半张脸,他的脸清晰无疑的被拍到。
即使江笙特意换了衣服,但是身姿、背影,发型,一眼就能看出就是她。沈贺屿突然想到晚上吃饭时,江笙里衣被蹭上一大片颜料,当时他问是怎么回事,江笙只说自己不小心蹭上的,他一刻也没起过疑心,现在想来,江笙是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他就像个傻子一无所知。
江笙在瞒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
如一记铁锤狠狠砸了他后脑勺,沈贺屿心脏骤然猛跳,握着手机的右手在颤抖,胸腔里充斥着一股怒气,让他再次意识到江笙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所以懒得告诉他。
刘南焱站在他身边,看见他眉头渐渐皱起,眼神暗沉越来越冷漠,大气不敢喘,沈贺屿的样子明显是动怒了。
该看的让看了,刘南焱想要夺回手机,沈贺屿却敏捷的躲开他,走到阳台一个人继续翻看,刘南焱想要去拿,盛驰和蒋星繁这时也起身拦着他。
刘南焱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俩:“你们干什么,你们也知道校园墙下面评论那些话说得有多难听,让他继续看不是激怒他吗?刚我递手机时你们怎么不拦,现在拦着有用吗?”
盛驰比了个“嘘”的手势,拉过他低声说:“早晚会看到,让他自己先消化,咱先想想这事怎么办吧。”
“怎么办?”刘南焱急的要跳起来,“当然是澄清啊,没有的事凭什么认!”
蒋星繁也出手拉住他:“肯定要澄清的,但总得找出造谣的人吧。”
刘南焱气的差点爆粗口:“……都什么事啊!”
沈贺屿继续翻看评论区:
yyy:[这人有点眼熟…是我想的那位吗?]
琦哥:[shy?]
潇潇声:[真是他啊?感觉好魔幻]
yyy:[但他人挺正直的,有幸接触过几次,蛮热情的,不会是有人造谣吧]
猫吃鱼:[@yyy 1,转专业前一个班,人帅心善,感觉像是无妄之灾]
九棋:[难道是女方的自导自演?]
琦哥:[@九棋 好热闹,等着反转]
沈贺屿看着这些评论,对这群无聊透顶的人厌恶至极,他又去翻了投稿人的发言,再看一遍只觉得好笑,同时庆幸这些言论没有提及江笙,这些空口无凭的说辞根本影响不到他。
手机息屏,沈贺屿走神了几秒,猛然想起两周前江笙对他说过的话,说她以后每周六周日都来找自己,不就意味着如果江笙确实在画画,他明天早点出去就能找到她,当面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沈贺屿刚放下手机,不想再看这些莫须有的言论,突然,刘南焱一声惊叫喊他过来。
沈贺屿心烦意乱,说:“又怎么了?这些都是假的怕什么。”
“不是!”刘南焱目不转睛盯着盛驰手机屏,提醒沈贺屿看最新评论。
再次点开时,一条热评被点到了第一。
九棋:[(小道消息,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不要骂我)事情真相是这个女生为了追到shy,故意挑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卖画,为了让shy接受自己故意卖惨,追了很久才让shy松口,shy怕她把事情闹大,就顺水推舟接受了]
yyy:[@九棋 乱说话是要负责的,你看第二张照片了吗,明显是他更主动啊]
九棋:[@yyy 我说了小道消息,万一shy也是装的呢,怕自己名声被毁]
桃花宴:[@九棋 消息保真吗]
琦哥:[@九棋 哥们,感觉你像编的]
九棋:[@琦哥要是假的那人怎么不出来澄清]
沈贺屿盯着那位名为“九棋”的网友,有种拳头打不进屏幕里的无力感,他冷笑一声,直接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那条投稿,正面硬刚:
Yu:[@九棋 无凭无据空口造谣,真以为我沈贺屿怕你吗?有本事一辈子躲在屏幕后,你最好别删这些话,等着全校通报出名还有,投稿的这位同学,未经允许私自偷拍别人是违法的,你也跑不掉]
琦哥:[@Yu 挺你]
yyy:[@Yu 造谣违法,支持你]
……
刘南焱等三人看评论区吵得热火朝天也关掉手机,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发言,看的人心烦。
沈贺屿发出那段话后就把手机关机,靠在桌椅前盯着天花板发呆,盛驰上前安慰:“没事儿,你什么样哥几个还不清楚吗,早晚揪住那人——”
“盛驰,有烟吗?”沈贺屿打断他。
“啥玩意?”盛驰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认识的沈贺屿可是从来不沾烟酒的。
“烟!我想抽烟。”沈贺屿又一次重复。
他现在脑子很乱,想发泄情绪却心累到无力动弹,想到盛驰之前都拿烟消愁,他便产生了同样的想法。
“没有!”盛驰瞪了他一眼,“就算有给你会抽吗?”
“不会。”沈贺屿稍微冷静了些,不再执着找烟。
蒋星繁站出来说:“沈贺屿,咱一个宿舍的,造谣的人找出来就解决了,你不用担心找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有时间的话,和她好好聊聊,偷拍的人肯定也能抓到。”
沈贺屿不是容易冲动的人,虽然刚开始看到时愤怒不已,但仔细思考过后,还是存有理智的,就算江笙瞒着他,他也一定要亲自弄明白原因再下结论。
其实,他早就预想过江笙会对他隐瞒一些事,只是没想到发现真相后他还是一时接受不了,之前做的心理建设不过是骗自己的幌子,他还是不够成熟。
次日,为了不让江笙起疑心,沈贺屿故意告诉她自己下午有课走不开,晚点自己去找她,江笙答应了。
他走出校门一段距离,果不其然在路对面的公园门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走得时缓时慢,怕被江笙发现,又迫切想看清那张脸,那张背影,明明昨天才见过面,那样温柔的人,现在却因为卖不出画而强撑笑意,时不时扭动脖子放松。
他快要看不下去,观察她的一言一行中,沈贺屿脚步不自觉加快,等回过神时,自己离江笙的画摊就差十米的距离,幸好有路标挡着,他才能近距离看清楚江笙。
江笙看着桌上的正品,虽然辛苦但也值得,只是这两天客人变少了,她怀疑是自己的绘画元素太少,昨晚特意熬了个夜又添添补补,只不过今天一整天也才五个客人来,画也只卖掉八副。
她抬头伸了伸腰,天上阴云密布,风声潇潇,江笙猜想:或许是今天太冷了大家都不愿意出门,起码没有空手而归,不是吗。
又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人来光顾,江笙转念一想,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去见沈贺屿,晚上也能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于是便开始收摊,东西不多,画都是包装好的,丢进箱子里就行,现场最重的可能就是画板和画架了。
风势变大,也越来越冷,江笙躲在画架后将箱子封口,风声呼啸像张牙舞爪的野兽,趁她不注意,眼见要把画架吹倒,她顾不上去扶,有人却帮她及时扶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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