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乐之的身体恢复了许多，大概是医院调配的营养剂效果不错，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足了。
白天时常会有医生过来看望他，都是之前他急救过的那些人，有的已经投入了工作，有的还在养身体。
麟川坐在一边给他削苹果，一边竖着两只耳朵认真听他和几个人聊天，给了社恐人一个锻炼胆量的机会。
等人都离开后，苹果还没削完，乐之还问他:“为什么削这么仔细啊？”
“这可是月盈从帝都带过来的，珍贵得很！”麟川特意停下手里的动作，“在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削苹果皮时没削断的话，就可以许一个愿望，而且很容易实现呐。”
虽然是玩笑话，但他还是许了，希望他们两个可以赶紧从这里脱身。
乐之推推鼻梁上的眼睛:“克里普星也会有这样奇怪的传说？”
“额……不是，”麟川差点说露馅，赶紧圆了个谎，“我跟你开玩笑的啦，我们星球……呃，相信科学……嗯，对，嘿嘿。”
乐之眨眨眼睛看对方削皮，心有不解:“麟川，你最近老是盯着我看，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啊？”
麟川差点又把水果刀扔出去，匆匆忙忙把去了皮的苹果塞到对方手里，卖力掩饰起来:“哪有啊，你看错了吧……哦对了，你知道吗，我们那边对苹果还有另一个说法，叫一天一苹果，医生远离我！”
“啊？什么意思啊？”乐之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就是说啊，一天吃一个苹果，这样就不需要看医生啦，说明苹果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啊！”麟川本想装逼说这句话的英文版，但是大脑容量有限，他根本想不起来那句英文怎么念。
乐之睁着清澈的眼睛不住点头，慢吞吞地表示赞同:“确实啊，这话没说错，我以前还专门研究过苹果，我还拿它的基因做过实验……”
麟川看他滔滔不绝说起科研，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
太险了，可不能让乐乐知道自己的想法！
这段时间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想通，真正的仿生人可以产生思想，但绝对不会产生爱的啊！
“麟川，你能帮我掰成两半吗，我掰不开。”乐之甩了甩酸痛的手，把苹果还给了对方。
麟川接过来，轻轻一使劲就掰开了，然后把两半都递了过去。
乐之只拿走了一半，并说:“另一半给你。”
啊……另一半，什么意思……是说我是另一半吗？
麟川望着手心里的另一半苹果，陷入了沉思……
乐之咬着自己手里的一半苹果，把麟川的手往他的嘴边推，催促道:“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啊。”
“我吃，我吃。”麟川拿手挡住脸，勉强啃了一口。
他的脸又红透了，甚至比这半颗果子还要红，他一次次在对方无意做出的行为中败下阵来，一次次承受着并不存在的脸红心跳，再这么下去，真的很难再维持住机器人的人设啊。
一旁的乐之还在继续关心，把手背贴到他脸上试温度:“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没有生气吧？”
麟川摇摇头，立马否认:“没有！”
天呐，这个迷糊的呆瓜真是太容易撩到他了！
要知道“麟川”只是一个年仅二十岁的灵魂，它没有经历过情爱，以前也不懂，如今是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所以完全是方寸大乱了啊。
……
午后两点，邡寻和月悬来到他们的病房门口。
麟川刚好跟乐之凑在一起，和光脑对面的阿程聊着天，听得身后的动静回头看，瞬间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你们来干什么？”
他以为，这两个人是来带走乐之的，下意识就护住了对方。
邡寻有点无奈，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想和他解释清楚:“你们别紧张啊，阿悬只是过来了解下情况，没想做什么的。”
麟川将目光对准月悬，语气生硬:“那就问吧！”
他表现不了一点礼貌和气度，也不招呼门口的人坐下，只是紧紧抓着乐之的手不愿意松开。
月悬随意拉了张椅子自己坐下，对着不远处的他们开口:“乐之，麟川是你创造的吗？”
乐之闻言大惊，明白关于仿生人的这个秘密终究还是暴露了。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阻止了想帮自己说话的麟川，独自回答对方:“不是。”
月悬面对这两个提防自己的人，一时沉默了，来之前邡寻提醒过自己，不要总是用审犯人的语气跟别人说话，结果他没忍住，还是让这场谈话变成了审讯。
过了会，他学着放软了语气:“算了，你们自己说吧，但我只听实话。”
麟川和乐之对视了一眼，决定把实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乌尔多斯隐蔽的实验室基地、从集中营逃出来又被囚禁了多年的beta、唯一觉醒的克里普星仿生人、总统想用AO试剂控制星系的阴谋、还有他们费尽心思逃到云艾开始的流浪生活。
月悬听完以后仍是面无表情，反而是邡寻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看向乐之的时候带上了些许同情:“所以乐之啊，你从小就一直在做实验体，是吗？”
乐之麻木地朝他点头，这故事讲多了自己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了。
麟川亦是更加坦然，摆出了坚定的神色:“我们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你们还有怀疑的话……还是那句话，把我们俩赶出去就是了！”
只是，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阿悬，”邡寻心中实在不忍，坐在旁边劝着，“我治疗过很多从集中营逃出来的人，乐之描述得那些跟他们说得几乎一致，是可信的啊！”
可月悬的想法正好与邡寻相反，他认为麟川的背景才是更加简单明了的，一个机器人能有什么心思呢，就算有大概率也是被控制了芯片程序，反倒是乐之这个人类让人难以捉摸。
自己见过太多因为基因药剂导致缺胳膊断腿的beta，偏偏乐之居然能够四肢健全地从那儿出来，诚然乌尔多斯是图他天才的头脑，那这么多年过去了，谁能保证他完全没有助纣为虐过呢？
“乐之，你确定没有把麟川改造成只听你的智能机器么？”月悬想试探他们一下。
“我没有。”
“那你们这个主仆关系究竟是靠什么维系的？你怎么保证他将来不会背叛你？”月悬的眸光冰冷带着疑问，罗列出了一堆问题让他们回答，“如果他从一开始就被设定好了程序，你有没有想过他真正的主人会是谁？”
邡寻在一旁扶额叹息，怎么又变成审问环节了，刚开始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适时制止了这场咄咄逼人的对话:“算了，他们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或许有很多事情，连他们都不清楚呢？”
乐之本就不善言辞，又不能招供麟川拥有自我意识，便放弃了挣扎，答道:“我无话可说，你如果对我有怀疑……就把我遣返回乌尔多斯吧。”
“什么！”麟川吓得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开什么玩笑，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回去做什么！而且就算要被遣返，也得一起啊，为什么要单独丢下他！
气得他把火都发在了月悬身上:“大将军审完没啊，审完可以走了！不送！”
月悬意识到自己说话过了头，一句话没说，起身就离开了。
只留下邡寻还在病房里，尝试着打圆场:“唉，你们，别往心里去，阿悬他……只是为了星球的安危考虑，云乌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的。”
麟川火气未消，便没有接话，心中暗自腹诽，难道别人就活该受猜忌啊？
乐之犹豫良久，对面前的人说:“麻烦邡寻医生转告大将军，刚才我说的遣返是认真的。”
“乐乐！你……”麟川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究竟为什么还想回去啊……
“那，好吧。”邡寻也没办法给到什么实质性安慰，他只是个军医罢了。
见这里气氛也变得尴尬，他悄悄带上门走了。
麟川越想越觉得迷惑，满心都是委屈，负气背对病床，手里不停捏着那只没啃完的，开始氧化的苹果。
乐之没弄明白他这是怎么了，还伸手去拉拉他黑色冲锋外套，歪着头轻声询问一句:“麟川，你怎么了，还在生月悬将军的气吗？”
麟川抖动着肩膀，似是在抽鼻子，独自静默了好久，才重新转过身体来。
手上的苹果已经被他捏得粉碎，乐之只见到了他那双红红的眼眶，显然是刚掉过眼泪。
“乐乐，你为什么还想回乌尔多斯去？”
“我……”乐之攥着白色的被角，答不上话来。
“就算想回去，为什么不带上我呢，你还是不信任我吗，”麟川此时抹着眼睛，真就像只委屈的机器小狗，“你不要说什么‘出来了就是自由的’这种话，我就要跟你待在一块儿！”
乐之咬着明显发干的下唇，不敢看对方的眼神，一段话在心里反复酝酿好久，结果说出口的是一句道歉:“对不起啊。”
他不知道该如何无障碍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担心对方听了会认为他是一个可怕残忍的人。
以前他对麟川是撒过谎的，可是彼此相处久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不会撒谎了，因为会有愧疚感。
这个人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牵动着他的情绪。
“你不需要道歉，乐乐！”麟川给台阶就下，一秒就变得心软，“我就是想知道理由，只要你说我就信！”
“好……我说。”
乐之停顿片刻，摘下了眼镜，让自己处在一片虚幻的世界，接着缓缓道出理由:“我想杀了艾米利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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