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有什么好看的,每天不都这样。我想回城了。”维克多耸了耸肩,拉着诺亚的手央求起来。
诺亚拍了拍他,拿过一旁的资料检查:“嗯,一会儿就走。”见诺亚忙起来了,维克多撇了撇嘴,自顾自跑到一边玩去了。
殷如旭溜溜达达地在塔台上转了半圈,从冰箱摸出了个苹果,徒手一掰就成了两半,扔了半个给祝年。这一路相处下来,祝年也稍微摸清了点他的脾气——这人就不能跟他客气。
祝年索性就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索然无味,只是像在吃水分充沛的树枝。
殷如旭倒是吃得挺清脆:“吃吧,别嫌了,就这都还是培育出来的呢,苹果就这味儿。”祝年低头看了看,红艳的果皮,脆白的果肉,和留存的苹果照片确实一模一样。
是吧,也许苹果本身就是这个味道。
他们都出生在悬停发生很久以后,对于那些太古老的事情,都已经不知道了。
诺亚很快检查完毕,毕竟一切都没什么新鲜的。祝年也刚好吃完了苹果,正要扔掉果核时,殷如旭突然递给她一张纸巾:“包起来带回去,后面有用。”
祝年还是上车就睡,殷如旭做作地感叹:“得,我成司机了。这位乘客请前排就坐,系好安全带。”祝年闭着眼摸到安全带,给自己扣上。殷如旭按按喇叭,“咱们按导航出发,目的地,监狱。”
祝年心想,等办完正事后,迟早把殷如旭给毒死了不可。
没想到接下来的路程中,他倒是安静得很。祝年睡得迷迷糊糊间,又心想,算了,看在他知道在别人睡觉时不说话的份上,饶他一命,毒哑就行。
毕竟那张脸还不错。
尚且不知自己勉强捡回一条命的殷如旭还在任劳任怨地开车,小心翼翼地驶过一个急弯,让车辆尽量保持平稳,没有惊动熟睡的祝年。
绕过弯道之后,他转头看了看祝年,这姑娘抱着胳膊,皱着眉蜷着腿,睡得不是很踏实,额头还有干涸的血迹,一脸狼狈。但嘴唇抿得很紧,梦里也不松开。
哪里像个罪大恶极的恐怖分子了?反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殷如旭腾出一只手从后座扯过一张毯子,盖在了祝年身上。也许是在睡梦中察觉到了一丝暖意,祝年猫似的缩了缩身子,团进毯子底下,哼唧了两声。
殷如旭又看了她几眼,突然把毯子往上揪了揪,扯出一个角,盖住了祝年的脸。
别看了,不要心软。他告诫自己。
车停下来的时候,祝年感到身上一凉,她睁开眼睛只看到殷如旭从后座收回胳膊,好像扔了个什么东西。没等她说话,殷如旭就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到了,下车。”
不知为何,祝年觉得他这会儿说话好像冷漠了些,先前的轻松和调侃的感觉少了许多,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过祝年来不及细想,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建筑”惊呆了。说是“建筑”其实不够准确,迎面看到的首先是一堵墙,灰黑色的,一直向上延伸到视线所能到达的极限,看上去就像是和天空连到了一起。
随着视线的向上移动,墙壁微微向内部弯曲,越向上弧度越大。而向左右看过去,墙体也是无限延展,直到视线的尽头,最左和最右两段向内收去,也形成一个弧线。
乍一看,祝年感觉自己面前的好像是一堵通天的巨塔,而自己站在这堵墙底的巨门前,渺小得仿佛一粒灰尘。
这就是方舟城的外墙,它高得令人畏惧,将这个破败的世界分隔开来,城外的祝年从没有进去过。很多很多人也是。
祝年看得出了神,一时停在了原地,直到听到一个脚步声停在了身边,她转头看过去,殷如旭的侧脸线条在晨曦中被勾勒得干脆利落。
“第一次见觉得很震撼?进去了以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的,也许有一天你会更想出来。”殷如旭没有看她,只是也抬头仰望着那高高的墙壁,但眼神却放得很远,又似乎是在透过墙壁看什么别的东西,像飘得很远很远的风筝,摇摇欲坠。
祝年越发感觉,他好像真的不高兴。但这一丝异常却转瞬即逝,殷如旭飞快地收回了眼神,一把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我是说你要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刑满释放,不然就得把牢底坐穿咯!”
祝年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刚刚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伤心,这人分明就是可恶至极。
被半拖半拉到门口时,祝年看到诺亚一行人也下了车,守卫的士兵卸了枪,正在向诺亚行礼。诺亚脚步不停,带着维克多走在前面,路过列阵的士兵时只微微点了点头。
殷如旭倒是热情地很,招手叫来了一个年轻士兵,“来来,帮旭哥跑个腿,去317基地找一个叫小俞的,把这个东西送过去。”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个纸包,又冲祝年摊开手心。祝年把兜里包着苹果核的纸包也掏了出来。
殷如旭把两个纸包叠在一起,交给那年轻士兵,“就说,这一个吃起来比之前的都甜,种子留好再培育看看。”
那士兵双手捧着纸包,重重点头,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像是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一样。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旭哥,为啥不让我们去送?”祝年回头一看,孟青正耷拉着脸,满脸写着不开心。“就是,你以前都是安排我们去的。”方义也跟着嘀咕。
殷如旭乐了,抱着胳膊歪着头笑,“还有人上赶着干活跑腿啊?我这不是想着你俩刚回来得歇歇,这才让别人干,怎么,你们还嫌活儿干少了?”
孟青看了看方义:“我俩不累,你让我们去就行。”
殷如旭就觉得奇了:“你俩不是跟着队长的吗,是不是偷懒没干活?”
方义连连摇头,疯狂解释:“没有没有,我们哪敢偷懒啊。就是你也知道的,队长的风格是亲力亲为,大事都自己干了,我俩这一趟真没干啥。现在还有的是劲儿呢,你就让我们去吧!”
殷如旭上前给他俩一人来了个脑瓜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在想啥,又想去蹭吃蹭喝是吧?怎么不跟队长说把你俩调去317得了?”
“跟我说什么?”诺亚远远地听见了半句,停下脚步回头看。
孟青和方义立刻立正行礼。
殷如旭冲诺亚挥了挥手:“没事,我准备跟你说,让他俩把抓到的这个实验体体移交检验部。”
诺亚没反驳,只是催促:“可以。快点过来,进城了再安排。”说话的工夫,他带着维克多已经进了城门。
“吓死我了,这话可不能让队长听见。”孟青拍了拍胸口。
“听见了肯定要嫌我俩没出息,把我们直接开了。”方义看起来也心有余悸。
“原来你们也知道啊?”殷如旭凉凉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嫌弃你俩,也能开了你俩呢?”
“旭哥不要啊!”这俩人迅速狗腿,“我们这就去把那个木乃伊扛出来!”
祝年看得惊讶,这一路上她就没听到孟青和方义说几句话,还以为俩人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没想到这会儿话这么多。
车上那东西看起来还晕着,被孟青扛在肩头,这人形花床单的造型实在有些惊悚。列队的士兵都一脸好奇,追着殷如旭直打听。
殷如旭一路走着,不停打着哈哈,“啊对对,抓了一个。”“这花色不错吧,回头也送你一床。”“等检验部报告出来我一定告诉你。”“对,这两辆车一会儿停到护卫队校场去。”
混乱中,有人误以为祝年也是护卫队的,抓着祝年也问了起来。方义到底还是没忘了自己的职责,把人都推开了:“大家稍微后退一下,她是我们……”
殷如旭百忙之中横插了进来,拉着祝年拨开人群:“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祝年感到有些意外,她看向了殷如旭,却只看到了他的后背,就这么被一路拉着走进了大门才松开手。
门后是一道长长的通道,很宽,像个防空洞。祝年揉了揉手腕,被殷如旭捏过后,那里的皮肤都泛红了。这人手劲儿太大了。
“殷副队真是广受欢迎,很得人心嘛。”祝年一边揉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艰难摆脱人群包围的孟青和方义追了上来,孟青连连点头:“那当然了,我们旭哥在外城可是出了名的有人气,谁不知道我们旭哥好啊。”
祝年瞥了一眼殷如旭:“是啊,我深有体会。话说,殷副队对每个俘虏都这么客气的吗?”
殷如旭像是没意识到祝年的夹枪带棒,脸皮比城墙还厚,深情款款地说:“怎么会呢,只对你这样而已。”
祝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表情无比难看。
看到成功恶心到了祝年,殷如旭心满意足地补充到:“毕竟你是我们抓到的第一个深海的俘虏,我的军功章可指望着你呢!”
祝年不想理他,选择强行转移话题:“外城是什么意思?不是就一个方舟城吗,难道还分内外?”
殷如旭突然凑近了祝年,俯下身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打听这么多啊,你该不会是个卧底吧?”
祝年心里一紧,脸上不动声色,不躲不避地迎着殷如旭的目光,弯起眼睛,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奇怪,像殷副队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只在外城受欢迎呢?难道还会有什么地方的人不喜欢殷副队吗?我替您打抱不平呢。”
殷如旭“哦”了一声,把脸凑得更近了,眼神温柔起来,“当然会有人不喜欢我了。比如,你呀。难道说,其实你也喜欢我吗?”
祝年肠子都悔青了。闭眼、转身、扭头就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只听见殷如旭在身后哈哈大笑。
刚走出几步,祝年突然感觉身上一凉。四下一看,原来是两侧墙壁上有无数微小的孔隙,正向中间喷洒着某种液体,形成了细密的水雾,罩子一般把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进去。
“是消毒液。从外面进城时,都需要经过这样一道消杀程序。”殷如旭的声音从身后靠近,走到了祝年的身边。“其实还有些可见光波段之外的红外、紫外消杀,也就在我们身边,只是察觉不到而已。”
“走吧,在被彻底淋湿之前,还有好一段路呢。”殷如旭带着孟青和方义走到前面去了。
祝年停了下来,静静地站在水雾中,抬头看了看头顶密密麻麻的监控。消毒液、红外紫外消杀、监控摄像头,也许还有很多其他的消毒监控手段。
每次进城都需要消杀,好像在防备某种疫病一样。
因为城外面很脏吗?是空气?水?别的什么?还是说,全部?
那城外的人呢?
祝年从未像此刻一般意识到,她就要进入方舟城了,一个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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