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见顾泽默然不语、只盯着她看,担心他不肯答应,扯动他的衣袖,对他讨好地眨眨眼道:“夫君,便同我胡闹这一次,好么?”
顾泽轻勾唇角,很是受用她对自己亲昵的称呼,面上仍旧冷淡。
“你我新婚夫妇,我虽受你指使去勾动李娘子的心,但夫对妻不贞却成事实。且不谈我会不会得一个风流多情的名声,你的颜面受损,是我最忧虑的。”
姜吟心头一暖,倒也不再强求顾泽,随意道了一句。
“还是我去说动你兄长为好。”
顾泽松口。
“我来做饵也有两全的法子,兄长与花鸡已有隔阂,你还是不要去打搅兄长,免得花鸡疑你。”
姜吟颌首。
他果真还是在乎焦蕴玉的,为了焦蕴玉与他兄长能琴瑟和鸣,再不情愿的事情也会为焦蕴玉去做。
既然定下了计谋,姜吟便开始让采星采月去打听李娘子的各种喜好。
中秋灯会这日,姜吟看顾泽换了几身不同花色的锦袍,都不甚满意,觉得差一点意思。
直到采月捧上一件蔷薇粉的道袍,姜吟眼前一亮,道:“这件道袍好。”
顾泽换上后,衬得雪肤玉曜,整个人柔媚不妖。
内室的丫鬟们忍不住偷瞧顾泽。
姜吟命采星展开手中书册念搜罗来的李娘子的信息。
采星刚要念出李娘子的名字,姜吟打断她道:“李娘子的闺名就不必念了,她是未出阁的小娘子,闺名不好教外男知晓的。且我们这次设计李娘子,点到为止,万万不可损李娘子的声名清誉。”
姜吟不提醒,顾泽也是如是想的。
*
今夜的灯市极为热闹,且是姜吟出宫后逛的第一个灯市。
她穿了一身素白的文士袍,戴着黑色的幅巾,并不会让人以为她是一个男子,但京城贵女中很流行这样的打扮,她如此出游并不逾礼制,且比女子的妆发衣饰要方便许多。
跟在姜吟身后的采星采月亦是小郎君的打扮。
只有顾泽浑身都不自在,因为他的姿容太过出众耀目,引得许多女郎热切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不过行了十数步,顾泽就被绣球拋打了七八回,更不用说收的女郎们相赠的鲜花、香囊等小物件。
姜吟在他耳边笑道:“多亏了我给你挑的这身衣裳,你看你今夜多受欢迎。”
顾泽只对姜吟这没心没肺的模样感到无奈,看她怀中抱着那么多刚刚捡的绣球,问道:“这是旁的小娘子向我表示好感的信物,我不捡,便是不接受她们的心意。你替我捡起来,是何意?”
姜吟展眉,露出甜甜的笑脸。
“因为每一个小娘子的心意都值得被珍视,我不愿这些绣球被路人随意践踏污损,不如带回去放进箱子里妥善收藏。”
顾泽一怔,她温柔敦厚的性子一点未改。
前方有一灯架,从上往下共挂了六排花灯,且灯上都画着历朝历代的美人,如妲己、褒姒、杨贵妃、西施之流,李娘子正站在那灯架下仰首看灯。
姜吟也被那些美人灯吸引,那上面拓印的是辞晚斋先生画的美人图。
这也是姜吟从前喜欢顾霁的原因,她无意间发现顾霁有一枚辞晚斋先生的印鉴,所以识破了顾霁是辞晚斋先生这一重身份。
她仰慕辞晚斋先生的才华,所以喜欢顾霁。
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了。
“画轻浮,人亦轻浮,我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捧辞晚斋先生的画作?”姜吟道。
顾泽神色黯然,姜吟幼时习画专攻人像,且她心气高,若见了旁人画人像画得比自己好,便会加倍努力誓要超越那人,所以他幼时习画专攻花鸟,向她隐瞒了自己擅画人像的事实,不想她有太大的压力。
听姜吟品评自己的画轻浮,顾泽心里很不是滋味。
姜吟却未察觉出顾泽的异样,推着顾泽到李娘子身旁。
“李姐姐,这么巧,你也在这儿看灯。”
李娘子扭过一张芙蓉面,向姜吟、顾泽行礼。
“姜妹妹见谅,你与小顾大人成婚那日,我恰巧病了,所以未至府上贺喜。”
玄京城里曾倾慕追求过顾泽的贵女都是借口身子不舒服而缺席顾府的喜宴,姜吟当李娘子也是如此,先问过李娘子近来身体是否康健,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借口要去更衣,留下顾李二人独处。
姜吟带着采星采月躲在一间茶铺的二楼窥视灯架前二人的举动。
采星道:“咱们姑爷今夜可成了一块肥美可口的炙猪肉,不光李娘子馋这口肉,灯市上其他小娘子也馋这口肉。姑娘,你就不吃一点醋吗?”
姜吟见李娘子与顾泽有说有笑的模样,总感觉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看久了,姜吟恍然大悟,李娘子看顾泽的眼神太清白了。
采月忽然惊呼一声,“姑娘你看,李娘子竟然假装头昏,往咱们姑爷怀里倒。”
姜吟见顾泽虚虚扶了李娘子一下,只见顾泽脸红,不见李娘子脸红,她想不出来为什么会这样?
姜吟带着采星采月又回到灯架前。
霎时间挂过一阵狂风,眼见这摇摇晃晃的灯架要倒下来,不等顾泽来拉姜吟的手,李娘子已拉起姜吟的手奔到安全处。
李娘子拥抱姜吟,颤声道:“尔尔,吓死我了,你方才怎么愣在那里不跑啊?要是被那灯架砸到身上,不死也伤。”
姜吟有一种不妙的念头。
果真接下来她就听到李娘子向她告顾泽的状。
“尔尔,小顾大人与他兄长一样是个浪荡子,你离开的那一会子,小顾大人一直向我暗示他欢喜我。”
姜吟装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在想顾泽有没有套到李娘子的话,却被李娘子亲吻在自己面颊上的动作吓到了。
李娘子双手扶在姜吟的肩膀上,与她四目相对。
“尔尔,你干脆与小顾大人和离,我们两个一起过日子好了。我欢喜你,我很早很早就偷偷欢喜你了,但我不敢对你说。今夜见你所嫁并非良人,我实在痛心,一定要让你见到你夫君的真实面目。”
李娘子拿出她刚刚装昏从顾泽腰间扯下的玉佩给姜吟看。
“尔尔,你要信我,小顾大人确实背着你拈花惹草,这便是证据。”
乱了,全乱了。
姜吟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将计就计,指着走到她们身后的顾泽道:“你这等不忠不贞之人,还有脸来见我。多亏了李姐姐来向我告发,你滚回家去好好反省。”
顾泽委屈,是真正的委屈,而非装出来的。
他听见了李娘子与姜吟的对话,他才是与姜吟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君,凭什么李娘子对姜吟别有用心,他要滚回家去。
李娘子替气呼呼的姜吟抚背顺气。
“尔尔,我明日进宫让太后娘娘替你做主,纵是陛下为你和小顾大人赐的婚,只要太后娘娘准你与小顾大人和离,陛下也不敢降罪于你。”
“只因我姐姐,想必太后娘娘也不肯替我做主的。”姜吟努力挤出两滴泪来。
李娘子心疼不已,掏出绢帕替姜吟拭泪,低声道:“尔尔,你放心,我兄长刚帮了太后娘娘一个大忙,我去向太后娘娘讨这个恩典,没有问题。”
“什么大忙?”姜吟装出好奇的模样,又赶紧假意说道:“我视李姐姐为知己,知己本该无话不谈,但李姐姐不想说的,尔尔也可不听。”
李娘子急于肯定自己是姜吟无话不谈的知己,与她耳语道:“这件事你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前不久皇太子在文华殿被海学士刺杀,是太后娘娘派内侍去收买海学士的。后来海学士的妻子黄氏又去翰林院喊冤叫屈,是我兄长出面替太后娘娘平了此事,那黄氏见自己襁褓中的幼子被摔死在自己面前,已经疯了,证言不可信。”
姜吟眉头轻蹙,套出了自己想听的话,又敷衍了李娘子几句话,与顾泽故意相骂起来以图脱身。
小夫妻二人一直骂到上了马车,姜吟方喘了口气,接过顾泽递给她的茶盏,用甘甜的茶水润过嗓子后,将李娘子对她所言转告给顾泽。
这与顾泽料想的也不差,他早就怀疑海学士刺杀皇太子一案的主谋是陈太后。
“若正如李娘子所言,黄氏已疯,那能使此案真相大白的,只有海学士的供词了。”顾泽说完,却见姜吟在抠她自己水葱似的手指甲,一般只有她心绪烦乱时才会作此动作。
“唉,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娘子喜欢,你说我日后该怎么面对李娘子啊?”姜吟望着顾泽俊美的脸,“都是你不中用,白瞎这一副好皮囊,李娘子要喜欢你的话,就轮不到我心烦意乱了。”
顾泽:“是是是,都是我的错。难道尔尔你聪慧美丽、引人钟情,就一点错也没有了么?”
姜吟听顾泽说暗褒她的话语,举袖掩唇,娇憨一笑。
回到顾府却笑不出来了,小夫妻二人正好遇见急着出门的顾霁。
顾泽随口问了一句他兄长深夜出门的原因。
顾霁答:“海学士自戕于狱中,李尚书召我回刑部商议此事如何向陛下奏禀。”他瞥了姜吟一眼,“更深露重,此处风大,阿泽,你快带弟妹回自己院里歇息。”
顾泽送姜吟到寝房门前,刚想踏入门槛。
姜吟问他:“你干嘛?”
顾泽弱弱道: “我回房。”
姜吟看向书房的方向,提醒道: “你铺盖在那里。”
“我让丫鬟——”
不等顾泽说完让丫鬟把他的铺盖挪回寝房,就听到了姜吟果断的关门声。
他无奈地甩袖走向书房,心想:尔尔,我们都成婚了,可以睡在一起的。而且,我单纯想帮你在夜里掖被角,我也不介意你睡醒了踹我下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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