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这里。”纪诚大方一笑，“严同志料事如神，没猜到我住这里？”
“没有。”
本来纪诚只是想幽默下调节两人雨夜相遇的尴尬气氛，没想到严琰语气生冷。
不知是不是自己太轻佻？虽然自己从小比较少男女相处的经验，但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当然懂得察言观色。严琰的面色苍白；头发不似早上疏得一丝不苟，甚至有点狼狈；虽然强作淡定却还在大喘气，难道她受到了惊吓？
已经有几年实际经验，看过多具尸体的被人尊称“严老师”的大神，怎么平常雨夜也能让她这么狼狈？
她应该是从小区门口走进来的，如果开车应该是相反方向，难道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什么不测？
“坐一会儿？”纪诚的北京饶舌音发出亲切的邀请。
“好。”她软塌塌的语调搭配她婉转柔美的音色，一个字已经极尽妩媚撩人。连一向不近女色的纪诚也感觉出了异样，什么事搅得她不似白天平静冷漠？
他又在贩卖机里买了一瓶三得利热姜茶，递给她。
“谢谢。”她接过姜茶放在怀里暖暖，气息也缓和许多。
他没出声，也没什么动作，默默陪她坐了几分钟。
严琰彻底缓和下来，才转头仔细观察坐在身边的他，他整个人坐在低矮的藤条沙发上，长腿伸展在远处，双臂自然放在膝盖上，左手握着的一瓶水早就喝光了。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的某个点，思索事情。感觉到她在看他，已经是半分钟之后，他转过头，幽黑的眸子停在她脸上。
她恢复了常态。
“你下午出任务，这会儿事情解决了？”严琰当然不会关心他为什么会住在这里，他明明在H市上班怎么会在这里有房子等小女孩八卦的问题，直接问关键点。
“按照你的画像进行了排查，但人数范围并不理想。”纪诚话语平静，“走吧，去我家。”
“嗯。”
“我回来取两件衣服和洗漱，一会儿回警局。我们边走边说。”纪诚往右侧低下头看看严琰的脸，嗯，她已经恢复了上午见面时的样子，虽然面色极白，眼睛和额头却有神采，“按照你的画像，我们排查了抛尸现场周边五公里的住户，案发地是芦山县和角山县交界地，是全国最大的TAOBAO城之一，流动人口数目非常庞大，而芦山附近的几个居民区60%的居民都是流动人口，大部分从事淘宝相关工作，工作时间灵活并且很少出门，因为长期跟电脑打交道，性格大多内敛，少与邻居打招呼。”
纪诚汇报得很仔细，严琰一路跟着他走，时不时地看看他严肃的一丝不苟的侧脸，虽然自己的线索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但心情莫名比刚才好很多。
说话间，纪诚家就到了，他就住在严琰家那幢楼！
有点巧。
“我哥的房子。”纪诚大概觉得总该解释下为什么自己会住在这里，严琰点点头跟他进了屋。
“你在省局做刑警这么多年，确实没必要在S市买一套房子。”严琰想，“而且你又不准备在Z省呆一辈子，也不需要在H市附近的三线城市S市买一套房子。”
很开阔的双开间公寓，朗阔的客厅里一张很长的后现代沙发、一面墙全是书架，严琰大概目光一扫，看到了不少军事和刑侦方面的书籍，还有计算机方面的，还有些古代兵法和哲学方面的。
“你哥很爱看书？”
“嗯，我哥不怎么回来，书都是以前的，还有几本我自己看。”要在S市工作一段时间，他下午已经让人带了几本他在看的书过来，顺便帮他收拾房子。
“噢。”严琰关注到放在沙发背后的一个储物台上的相框，照片里有四个男人，老中青三代，眉目相像，都挂着内敛的微笑。
她的心头稍稍松弛些。
纪诚三下五除二地收好东西，走出来对严琰说，“小陈那边有些收获，他刚传了邮件给我们，我还没来得及看，车上看。”
严琰才想起手机，发现有十几通未接电话，邮箱里躺着两封邮件。
刚才外头雨太大，根本没听见。
邮箱里躺着两封邮件，一封关于确定死者身份，结论是基本确定死者身份——发廊站街女，但还未有人认尸。
另一封说，按照严琰的方法没能排查到有效的犯罪嫌疑人范围，但小陈和小吴排查TAOBAO网站有收获，等严琰往下翻时，后面却写着，“请大家稍安勿躁，盯屏幕也累了，先做个眼保健操，到警局且听我们细说。”
无聊。
严琰锁屏手机，掏出化妆包补妆。
“看完了？”纪诚看她熟练地从随身包包里拎出一个精巧的黑底白色横纹的小包包。
“嗯。”
“那边什么进展？”
他指的是排查购物网站的一组还是确定死者身份的一组？
严琰精炼地回答他刚才自己所总结的结论，顺道附上一句，“你赢了。”
纪诚脸上浮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我从来没想跟你比。”
严琰也不回话，专心致志地补好自己的眼妆又挑了午夜柔和的哑光唇膏往嘴上涂。
纪诚大概见她一致没回话，目光从眼前的夜间行驶航道抽出来往走手边看了看她，她正对着精致粉盒画红嘴唇（对纪诚来说，一切唇部的颜色都可以归类为红唇），没再说话。
可大概他心里有点什么，以致车子停下来，她还没下车前，他又对她说，“颜警花，你不化妆应该更好看。”
“要你管。”严琰嘟囔一句抓起自己的龙骧公事包下了车。
也不知他听没听见，她踩着小高跟哒哒哒走得极快，大概也不想人看到他俩同行。
纪诚也格外配合，他在车里坐了两分钟才下车。
他当然多关注她一些的。
他对她早有耳闻。都是跟省局领导吃饭或公务时偶尔会听他们提起，S市局刑侦支队重案组有个挂文职的小姑娘年纪轻轻已经破过几次大案，破案时间明显缩短。还有领导说，南方小城里有个念犯罪心理学出身有实践经验的人才很难得，以后有需要可以调到省局培养；也有领导说，S市是个人口不足250万的小城市，且少有特大案件发生，犯罪心理学在那里总有些大材小用，如果真是人才，可以以后想办法调到省局培养。“调到省局培养”几个字听得多了自然也放在了心上，所以刚在S市古镇休假的他听说要联合调查，二话不说就先开车过来了。
除了案子，他的确很想见识见识那个常被领导们挂在嘴上的“调到省局培养”的女神探。
她比他想象得好看，更比他想象得冷淡和奇怪。站在小会议室门口，她是里面很扎眼的一个，自然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露在半裙之外的小腿，格外白皙修长纤细，肌肉匀称紧致，颇有力量的样子，修长的手臂端放在桌上，像一只慵懒的猫；她面色白皙光滑、五官精致，让人不由得想多看两眼，可是，国宝式的大眼妆和红到滴血的烈焰红唇非常违和地躺在一张本可以清秀端庄的脸上，似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很有趣，不在自己常见的女人之列；虽然画着浓妆，但又和自己北京的那帮兄弟们常玩在一起的浓妆女郎迥然不同。
可她为什么一定要如此怪异，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小女生，非要制造出强大的气场来；明明是张格外清秀的脸，偏要画出鬼魅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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