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喻砚声早早地送柳昭临去学校。
路上,睡眼惺忪的柳昭临突然拍他手臂:“停车!”
喻砚声将车子靠边停下。
“怎么了?”
“买早餐。”
说罢,柳昭临解开安全带,朝路边的便利店小跑过去。回来时,手里拎着便利店里牛奶和加热过的三明治、饭团。
喻砚声眉头微蹙,不解地看着她:“早餐没吃饱?”
柳昭临摇摇头,系好安全带后,一边晃晃塑料袋一边浅笑嫣然道:“给季风买的。”
喻砚声瞥了她一眼,没再说话。
到了学校,柳昭临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看着她开门的身影,忍不住嘱咐道:“昭昭,谈恋爱可以,注意分寸。”
闻言,柳昭临绣眉一挑,转过身用修长白皙的手臂抵着门框,微微俯身,露出小巧的脸蛋,轻轻开口道:“喻砚声,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说完,她甩手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校园。
车内,喻砚声的眼神紧跟着远去的身影,待那道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他才回过神来,朝着身影消失的方向轻叹口气。
一个月前。
夕阳在书房的红木书架上投下斑驳阴影,柳丞文摩挲着檀木桌面的暗纹,目光扫过喻砚声递来的计划书。
柳丞文摘下眼镜,指腹按压着酸涩的眉心:“M国不比国内,水深浪急,规矩复杂,强敌环伺。这一去,少则三五年。”
喻砚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文叔,我研究过M国的市场报告。他们的市场有 70% 的空白,觅远很需要这样的突破口。” 喻砚声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资料,“当地商会和几个关键项目,我已初步敲定。”
柳丞文瞥了一眼喻砚声递来的资料,眼底情绪复杂。
“砚声,我……和你佟阿姨,都知道你有能力,也有野心。”柳丞文看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在组织措辞,“你在国内……”
“文叔,觅远是你的心血,也是我爸的心血。我爸生前的愿望就是让觅远开拓海外,我……”喻砚声低下头,“我想帮我爸实现最后的愿望。”
书房陷入寂静。柳丞文没想到他会搬出喻羽,他一言不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喻砚声是柳丞文好兄弟喻羽的孩子。柳丞文和喻羽自初中起就臭味相投,两人一静一动,一人沉稳一人大胆,非常合拍。到了大学,两人的感情和默契已经培养得非常深厚了。毕业后,两人一起创业,一起抱得美人归,对这份同窗情谊也愈发珍惜。两人共同创办的觅远,也从默默无闻的小公司,摇身一变为大名鼎鼎的科技集团。
可惜造化弄人。在一次工程巡查中,喻羽遭受了意外,柳丞文赶到医院时,喻羽撑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帮我照顾好妍妍和砚声……”
妍妍全名是钟妍,是已经和他离婚多年的前妻。
柳丞文把喻砚声带回了家,却一直没有联系上钟妍。
这么多年来,喻砚声从不会在他和佟绾面前提喻羽和钟妍,柳丞文在心底推算着,看来,这次出国,喻砚声是非去不可。
这几年来,喻砚声五官愈发凌厉,工作上也果敢大胆,杀伐果断,越来越像当年的喻羽。
半晌,柳丞文起身,他绕过办公桌,轻拍喻砚声的肩膀。
“昭昭那边,你好好和她说,别让她伤心了。”
菀城一中有一棵大榕树,据说在建校前这棵树已经是参天大树的模样了。
学校的教学楼分布呈方形,那棵大榕树就伫立在那方形的中央。
榕树有着粗壮的树干,树根四散开来扎入土壤,头顶是一片枝繁叶茂,教学楼的每一层都能分享一抹清新的绿。
柳昭临的教室在四楼。周五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老陈写粉笔字的声响混杂着夏日的蝉鸣,让柳昭临昏昏欲睡。她索性不听了,撑着脑袋看着窗外的绿叶。
喻砚声也这样看过这棵树吗?她的脑袋无厘头地冒出这个想法。很快,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坐得端正笔直盯着黑板记笔记,甚至还可能会举手和老师互动的画面,柳昭临忍俊不禁。
真是个死正经。
想到这,柳昭临惊觉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喻砚声了。
正想着,老陈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柳昭临座位旁,他轻叩她的桌面,柳昭临思绪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课堂上。
放学铃响,祁绮收拾好东西后跑到柳昭临座位旁打趣:
“上老陈的课你还敢走神啊,想什么呢!”
在高二的老师里,老陈是出了名的严格,但因为柳昭临成绩优异,老陈对她也格外偏爱。
柳昭临吐舌道:
“就是因为是老陈的课才敢走神啊。”
说罢,祁绮拉着柳昭临走出学校,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学校对面那家新开的冰淇淋店要不要去尝尝?听说店员长得超级帅!”祁绮挽着柳昭临的手臂说着,却不见身旁的人有回应。
“昭昭……昭昭,昭昭!”祁绮连叫好几次柳昭临的名字,柳昭临才回过神。
“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祁绮不满地撅起小嘴。
“我在想喻砚声啊。感觉很久没见到他了。”柳昭临漫不经心地说着。
祁绮皱了皱眉,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他不是月底就要出国了吗?最近肯定都在忙出国的事吧。毕竟海外业务肯定比国内复杂,还要提前……”
祁绮说着,柳昭临却不明所以。
“什么意思?”她猛地停住,声音陡然拔高。
“出国啊。上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我爸说的,你们不是要开拓海外市场吗……哎!昭昭你去哪啊!”祁绮还没说完,只见柳昭临转身跑了。
柳昭临几乎是冲进觅远集团大厦。前台小姐被柳昭临的状态吓得不轻,她踩着高跟鞋绕到柳昭临身前,轻声提醒道:
“柳小姐,喻总在忙。”
柳昭临不予回应,她一路撞开沿途员工惊诧的目光,直扑喻砚声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被她“砰”地一声推开,惊得里面正在汇报的林鹤手一抖,文件差点散落一地。
喻砚声正站在落地窗前,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他闻声也转过身,见是柳昭临,他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
喻砚声的眼神朝林鹤淡淡扫去,后者立刻会意,抱着文件低头快步离开,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喻砚声和柳昭临两人。
柳昭临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颊边。她杏眼燃烧着怒火,双眸直直钉在喻砚声脸上。
“M国?”她开口,声音因为奔跑和愤怒而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三到五年?喻砚声,这么大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怎么只有我这个‘妹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喻砚声愣了一愣,试图维持他一贯的冷静:“昭昭,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柳昭临猛地向前一步,“解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解释你打算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给爸妈,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在上飞机前一天才通知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
“不是扔下你。”喻砚声的声音低沉下去,试图向她靠近,“这是觅远……”
柳昭临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眼中却毫无笑意:
“喻砚声,你总是这样!用责任、用公司、用别人的期望来包装你所有的决定!那我呢?我真的很想知道在你精心规划的未来蓝图里,我到底算什么?”
她逼近他,仰着头,目光如炬,好像要把他灼穿:
“是你养在身边,高兴了就逗弄两下的宠物?还是你觉得,只要按时给我卡里打钱,惹我不高兴了就施舍我几个礼物,我就会对你摇尾巴,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不配对你的去留发表任何意见!”
“昭昭!”喻砚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能不能别这样?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宠物,出国是为了……”
“为了什么重要吗?”柳昭临再次厉声打断,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被背叛的痛楚,“重要的是你永远在替我做决定,但你从来没想过问问我的想法!”
“还是说……”柳昭临死死盯着喻砚声的脸,“你迫不及待地要走,是因为觉得我太麻烦了?”
“不是这样的。”喻砚声抑制着胸膛剧烈起伏的情绪,他低声哄着。
柳昭临倔强地昂着头,双眼蒙上一片水雾,眼里噙满泪水:
“好啊,那你带我一起去。”
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往下掉,她抬手擦掉,声音颤抖:
“我现在让爸爸帮我办转学手续。”
说着,她拿出手机,指尖颤抖着要拨通柳丞文的号码。
“昭昭,别这样。”喻砚声按住她的手。
“那你要我怎么办!”
柳昭临几乎歇斯底里地喊出来。
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交错。
喻砚声背过身去,双手撑着办公桌,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紧绷的脊背上,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柳昭临看着眼前的背影,那股支撑着她一路狂奔而来的愤怒和勇气,突然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瘪了下去,只剩下无边的冰冷和疲惫。
她看了他很久,最后擦掉眼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