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颜自己盛了饭,坐在桌前边吃边观察众人,几位年长者也围坐一桌,跟孩子们吃一样的饭菜,但都没有见到所追之人,若是上了山,要么隐蔽于此,要么联系什么人,可大眼看去,这庙宇众人皆无什么可疑之处,康颜心里犯难,目光落在一只影上,嬉闹的两人满场追逐,撞到他背上,也不见他说话,撞人之人更是肆无忌惮毫无表示。
等众人吃了饭,孩子们各自在水池边洗了碗筷,康颜主动承担起收拾的活儿。
收拾完手头上的活儿,林大厨吩咐她可以去休息了,康颜领了情溜了,四处转悠寻找那人的踪迹。然而,这座空有山头的庙宇,并无什么异常,几日下来,倒是摸清了这山头上的人丁,除了林大厨赵管事,还有三位较为年迈的教书长者,剩下的就是近三十个学生,年岁各不相同,都是男孩。
“康姐姐,你能不能跟林大厨说说,换点荤腥来,这半个月都是青菜,是人都吃绿了。”仁瑞凑到一边跟康颜小说说道。
康颜把碗递回他手里,“你敢你去说,我不去。”
“大仁你又吃这么多呀,”山青挤过来撞了一下仁瑞。
“别打岔,我在跟康姐姐争取我们下一顿肉。”
“康颜怎么说,”山青说着,瞥了眼仁瑞对康颜挤眉弄眼道:“怎么样?看我们大仁都瘦了……”
康颜没忍住笑了,草草敛了笑意瞅一眼林大厨,压低声音说:“想死自己上。”
“林大厨只对你和先生们脸色好,我们去那才叫自寻死路。”仁瑞悻悻而去。
这里的学生无一不惧怕林大厨,但跟在林大厨身后做事的这些日子,康颜倒是觉得,林大厨虽脾气不好,看起来凶恶,却并不会故意为难人,而且摸清楚他的习惯,在他手下做事并非什么难事。
赵管事进入饭厅,正好对上康颜,她转而笑脸迎上,距离有些远,赵管事的白眼看得不清楚,但她也想得到赵管事此时的恼火,谁让她还真就在林大厨手下留了下来。
她抱着碗筷,坐到山青旁,对面的仁瑞正跟人拿筷子决斗,米粒撒了一桌子。
“哎我问你,咱们这儿,就这些人吗?没少人?”
“少谁?”山青手里的筷子停了下来,看向康颜,凑近小声说道:“我看你问了不少人,怎么?你在找谁?”
康颜扒拉了口米饭,看样子并不想回答。
山青看她这般,心领神会地笑了,语重心长道:“这地方小,就这些人,你都见过的。”
“还有其他地方吗?能藏人的。”
“你看就这几间屋子,空旷得连桌椅板凳都冷清,哪里有地方藏得下人?”
康颜无奈一声叹气,“山林间呢?”
“这山林并无什么奇珍有用之物,鲜有人涉足,人要想去……也得有本事活下去。”
“那你们可还见到过外面的人?”康颜依依不饶地追问道。
“外面的人?也就见过几次送菜的王大爷,旁人谁还会来这地方。”
听到这话,康颜突然转了个话题,“哎我一直有个疑问,怎么你们这儿都是男娃娃?我在镇子上听人说你们这儿是收附近的孤儿,少说也得有几个女娃娃吧?”
山青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略微复杂,瞅了眼赵管事那桌,胳膊撑在桌子上望着康颜,压低声音说:“我看你,也不像在外流落之人,没心没肺地倒是孤勇,你真是举目无亲?”
康颜似笑非笑地对上他的目光,毫无怯意和心虚,“怎么?不像吗?”
倒是山青先移走了目光,轻描淡写道:“这地方每年都会从官府领钱维持所有人的生计,收男的有钱领,女的就没有。”
“这什么歪理?男娃是孤儿,女娃就……”
山青抓了个黄面馍塞到她嘴里,“好不容易有馍吃,没吃过吧?好好尝尝。”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消停的仁瑞终于想起扒拉两口饭,大眼一扫对面稀奇古怪的两人。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接话,康颜撕了口馒头,剩下的丢回山青碗里,皮笑肉不笑地说:“有钱吃的馒头可不能浪费!”
康颜端着碗起身,视线正好落在一背影上,毫不计较前嫌地弯下腰问:
“哎,那位谁呀?”
山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周川,来了两三个月,一直一个人。”
“哦。”说完要走,山青突然来了句,“下午的课你听吗?”
“不听不听,又是石先生的课吧,太无聊了。”
“多听听,还是很有意思的,你来我们也有意思。”
“你们男娃娃可是要成大器之人,”康颜拍了拍山青肩膀,拿着碗筷起身,留下两字“祝好。”
康颜回到房内,躺在硬床板上,这间房还是林大厨腾出来的,其他孩子们都是好几人一间,是林大厨看她一女儿身,故特意腾出来,林大厨乐意,赵管事也不好说什么,看康颜的脸色倒是愈发难看。
经过这段时间的查探,真就如山青所说,湖泊后林木并无其他,夜里温度也低,要在这荒山林子里活下去,当真不是易事。众人也看着没什么异样,不像是会跟灭门汪家的杀手有牵扯,想到这儿,她心里萌生不好的想法,是不是已经错过那人了?只不过在此平白消磨时间?
不知道小庭怎么样了,她本不该这时候离开她的,追查数日杀手身份还是毫无头绪,许是该回去了?躺了没一会儿,思绪越发混乱,她拍拍脑袋起身推开窗户,今日阳光不错,她伸了个懒腰,低头嗅了嗅自己,皱起眉,心里念叨,是因为经常待在伙房的缘故吗。
康颜想起刚来时,曾跟赵管事讨来件多余的衣袍,洗了洗以备不时之需。
学堂上,仁瑞坐在最后排,跟人传纸条,纸团砸在山青头上。
“这儿!这儿!”仁瑞朝他做口型,“扔过来。”
学生们乱做一团,整个堂上声音嗡嗡响,最前落座的石先生胡子都白了,念叨着古书上的文训,压不过堂下叽喳声。
仁瑞伙同几个人一起溜了出去,这几人走了,学堂这才安静了些,山青环顾四周,意外发现周川也不在,他倒没有关心此人,而是感觉康颜经常提起这号人。
周川躺在湖后的岩石上,一阵风吹过,盖在脸上的书掉了下去,他这才惊醒,看太阳的位置怕是已经过了石先生的课。
他捡起地上的书,回身突然望到湖里飘着的人,惊以为有人溺水,跑到湖那侧纵身跳入水中救人。
康颜正做着梦,梦到跟汪庭晚端了瑞香阁的牌子,在里面大快朵颐,突然被人抓住,尖叫着惊醒,吓了个半死,挥打着眼前的人。
“你……是我!”
康颜听到这话停下来手上的动作,睁眼摸了把脸上的水,认出眼前抓她起来的人是周川。一时之间,两人面面相觑。
她浑身湿透,头发散落,还滴着水,贴身衣物也紧贴在身上,盯着眼前的人,看他衣服湿了大半,还扶着自己的肩膀,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周川长舒一口气,似有些嗔怪,“谁会在水中小憩。”
“你以为我是失足落水?”康颜这才意识到自己泡着水竟然睡着了,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到底开春的日子,她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有些着凉,她恢复仪态,笑着拱手作揖说道:“多谢!”
低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物已是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双手忙挡在身前,呵呵地笑着掩饰尴尬。
周川移过目光,转身朝岸上走。
“哎你们东西做得不错呀,”仁瑞看了看身旁小易做的弹弓。
“看咱们今天谁打的鸟多!”
转弯迎面撞到一人,小易忙停住脚步,“周川?”
“你衣服怎么都湿了?”
“你们这是去……”
“去后院林子打鸟,你去吗?”
周川目光低沉瞥了身后一眼,垂眼思索后冷不丁来了一句,“赵管事在后院。”
“啊!快走快走!”仁瑞迈出的步子随即转了个方向,推着身后的人往回撤,“被赵管事逮着了又得挨罚了。”
几个人退了回去,周川也跟着回到学堂。
康颜披上石头上放的长衫,发现不远处的地上掉着本卷成条的书,捡起来看发现是本破烂得已无封皮的书,翻了几页,晦涩难懂,不知所云,卷在手里匆匆回屋。
夜深了,康颜悄悄出门,一间一间房转悠,细细观察,但均无异常,林大厨的鼾声震耳欲聋,赵管事屋里的灯也灭了。
康颜转到后院,踏着月色,大半个山头都让她摸熟了,林中也并无有人的踪迹,她有些气馁,坐在湖边的巨石上,望着湖中水月深思,她真的该回去了,不仅没找到害小庭一家的凶手,还蹉跎着这么些个日子不在她身旁,不知道她有没有好一些。
旋儿从岩石上跳了下来,走了几步抬头撞见一人影,她这胆子怕是越来越大,这都吓不死也是可靠!
“是你?”康颜看不太清,竟觉得他似有些笑意,“今日之事,虽说闹了个误会,但还是多谢兄台。”
说完没忍住打了几个喷嚏,康颜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吓着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很脆,让她想起一幕风吹过竹林的景象。
康颜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见他绕过自己,坐在湖边。康颜原地转了个圈,本想轻脚回去,但转念一想,他经常在外面晃荡的话,说不准有可能见过那人,抬脚走了过去,坐在与他有段距离的石头上。
“你怎么大晚上出来了?睡不着?”
“嗯。”
“你……经常出来?”
“嗯。”
“那你……在这儿可有见过除了学生,林大厨赵管事和三位先生外的其他人?”
周川眼皮一颤,“什么人?”
她转念一想,这般木鱼脑袋一样的人,才来不久,怎么可能跟灭门的凶手有牵连,转而说道:“没什么人……”
周川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你找谁?”
“啊,哦,没有,不过随便问问。”说完憨憨一笑,突然想起,“对了,那本没封皮的书,是你的吧?”
“嗯。”
“我带回去了,回去后给你。”
周川沉吟道:“不急。”
康颜往水里扔小石子,叮咚砸出的水声飘荡在周围,除此之外,一片寂静,她时不时瞥一瞥身旁那人,两人无话可说,倒也没觉得尴尬。
“阿嚏!”康颜揉了揉鼻子。
“夜里凉,水边冷,早些回去。”
康颜点点头,起身返回屋中。这一睡,就一睡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康颜睁眼,模糊中看到几个人影。
“大厨?”
林大厨和赵管事,还有石先生一同出去了,过了片刻,赵管事又进来,“哼,还说你能在后厨干下去,这才几日就倒下了。”
“赵管事,已经小十日啦。”
赵管事不屑地甩了衣袖,“净给院里添麻烦,要不是林大厨一早发现你出事,早把你烧糊涂了。”
康颜不好意思笑了笑,她还有些虚弱。
赵管事离开,康颜又昏睡了过去。不知何时,林大厨把她唤醒,把碗递给她。
见是汤药,康颜十分歉意地接过要起身,“对不起大厨,我这就去后厨帮忙。”
林大厨按住她肩膀,依旧板着脸,“把药喝了,好了再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