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林之涣的表情太过明显,陈嘉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江满。”林之涣在嘴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今天没来学校吗?”
“来了啊。”陈嘉衡说:“这学期不是刚分科吗?我们班转来好几个新同学,他应该给科任老师送成绩单去了。”
十四班高一时差不多就是按照理科班的标准分出来的,这学期转走的同学并不多,大家彼此都比较熟悉。
“同学。”前面的任艺怜和庄蝶忽然回过头,任艺怜问他:“听说你们五中每学期都会组织学生出去旅行,是真的吗?”
林之涣回过神来,看见她正眨着眼睛很期待地看他,于是点头说:“是真的。”
任艺怜和庄蝶对视一眼,羡慕道:“天啊,太棒了,据说还会出国呢。”
许久未出声的周措忽然停下了写字的动作,他看向林之涣,“那你们上学期去的哪儿?”
“上学期……”林之涣舔了舔嘴唇,“上学期我生病了,请假没去。”
“我知道!”陈嘉衡迅速接过话,“我记得在家里听我爸打过电话,上学期好像去的是韩国,上上学期刚入学是在国内。”
“韩国啊,那你没去也太可惜了。”任艺怜对林之涣说。
林之涣挤出一个笑容,忽略掉周措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过身去在书包里翻翻找找。
江涣和周措,从前是七中同年级理科最有名的存在。周措由于数理化生科科近乎满分的变态成绩被许多人知晓,而林之涣胜在总分变态不偏科,和文科二班的温思媛常年各自霸榜第一。
庄蝶的英语非常好,任艺怜的语文在理科班里无敌,陈嘉衡的各科成绩也很平衡不偏科,相较于他们五个可能不太好,但单拎出去也是十分优秀的。那时候他们五个坐在一起,一开家长会就有叔叔阿姨找老师想把孩子往他们身边调座位,但江涣抵触得很,毕竟脑袋上有两个旋的人都不听话,所以每次到最后都不了了之。
守了三年的位置终于有了名字,居然是江满。
真是造化弄人。
“哎。”林之涣忽然转过头,陈嘉衡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机往书下塞。左右盯防了两个来回,才顺出一口气,劫后余生一般,“吓死我了,我以为王姐来了。”
林之涣不好意思地笑了声,左手轻轻往前伸,稍微磨蹭一下陈嘉衡的课桌。
周措偏过头,看见他的小动作拧了拧眉,听见他说:“我问你啊,你说的那个江满他爸是不是死了?”
“说什么呢?”陈嘉衡接话的速度很快,“他家关系可好了,你可别乱讲啊。”
“哦。”林之涣撇了撇嘴,把早上买文具时顺手拿的口香糖放在他桌上,“吃不吃?”
陈嘉衡看了一眼,发现是最喜欢的黄桃味,立马喜笑颜开,“这太见外啦。”
林之涣拿回来口香糖就立马转身往前递,完全没管身后的周措。
这其实是他以前的习惯,周措不爱吃黄桃,于是林之涣每一次买口香糖时都会买两种口味,但今天楼下的小超市只剩下这一种了。
意识到似乎太过熟稔的林之涣忽然顿住了动作,他想起来自己还是江涣时,在高考刚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周措给他打电话找他出去玩游戏。
等到了网吧,他才发现在等他的只有周措一个人。
“你没叫陈嘉衡?”江涣问他。
“他说他不来。”周措靠在沙发上看他,“要不走个流程?先看看答案?”
江涣也没想太多,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来,笑着说:“不是吧,你这保送的,就没必要看着我走这个流程了吧?”
周措也偏着头笑起来,开玩笑道:“也是,你大概率也是不需要的。”
网吧的灯光很暗,周措虽然来得早,但也没有开机子,眼睫微微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嘛呢?”江涣伸手把他桌上的那张小方纸拿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买了五个小时吗?发什么呆。”
周措这才有动作开始开电脑。
江涣搓搓脸,回过头启动自己面前的主机,几秒过后又把矿泉水拿到手里灌了一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刚周措在昏暗的灯光下盯着自己的样子。
他想起来以前听任艺怜和庄蝶八卦,说隔壁班谁谁谁又托她们给周措递情书,还说周措确实挺帅,论起来算是班草。那时候江涣很不服气,捧着周措的脸研究了好久,最后酸溜溜地说:“顶多眼睛长得好看。”
周措忽然出声,“你有想好要去哪个大学吗?”
江涣摇了摇头,一边输入密码一边回答:“但大概率就那一个。”
“那你自己喜欢吗?”
“我没有喜欢的,也没有不喜欢的。”江涣说:“离临云远就行。”
周措很奇怪,虽然他平时的话也不多,但今晚的话似乎都意有所指。江涣还来不及细想,就和他一起匹配进了游戏。
最终他们只玩了三个多小时,王姐给江涣打电话问他估的分数,发现他俩在网吧于是又教育了他们两个一会儿,挂断电话江涣就没心情继续打游戏了。
“周措。”江涣窝在沙发里,双手没骨头似的搭在扶手上,运动鞋一点一点地轻触地面,“你会抽烟吗?”
“想学?”
“有点。”他侧过头看他,却正好对上周措的眼神,那眼神太过专注,以至于江涣慌了一瞬间的神,轻咳一声,“我就是听他们说,那玩意儿能解愁。”
周措眯了眯眼睛,也靠在沙发里,移开视线,“假的。”
“你试过?”
“嗯。”他的声音不大,在嘈杂的环境里几乎听不清,但刚好他们坐在角落里,江涣也从来擅长捕捉周措的话。
“看不出来啊,你也有心事?”
“有。”
周措的回答很短,江涣以为他不想说,便转移了话题问他:“哎,你说,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还没等到周措的回答,江涣就自顾自继续说:“谈恋爱,选课,兴趣社,竞赛,或许还有兼职?”
“你会去兼职吗?”江涣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懒懒地躲在沙发里,偏过头只看得见周措盯着电脑屏幕的侧脸。
“江涣。”周措忽然叫他的名字,然后回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会谈恋爱吗?”
“什么?”江涣没反应过来,他看见周措调整了一下动作,更正式地面向自己,他问:“读大学的话,你会谈恋爱吗?”
“我不知道。”江涣的声音变得很小,“这种事,遇到了才知道吧,你看我们几个,不都没遇……”
“我遇到了。”周措打断他。
江涣看见那个人用那双过于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说:“如果大学就会考虑谈恋爱的话,可以先考虑我吗?”
江涣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发不出声音。
五感瞬间变得很灵敏,眼睛里只装得下周措,他确实英俊,眼睛有些狭长,鼻侧有一颗很小的痣。鼻尖嗅到的是他衣服上的肥皂味,味道不浓郁,保持在一个很舒适的范围内。
但听力好像出现了问题,江涣听不见周围的声音了,嘈杂的网吧当下似乎万籁俱寂,还来不及细想,周措又开口了,这一次江涣却听清了。
他说的是:“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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