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今年的除夕不是法定假日这一点被不少人诟病，但临近年末的公司也像往年一样变得越来越冷清。我这种人自然还坚守在一线，既能照常拿工资又没有平时那么繁忙的工作，虽然人因为要到来的新年而有些抑郁，却也是一年里难得轻松的时候。
各位领导经理都回老家后，大小老板也用外勤的名义每天只来办公室报个到看下邮件就出门。办公室因为有阿英这张大嘴而没有变得冷清，只剩下年轻人的公司，反而因为不用看老人的脸色而更为活泼。
“你不会要工作到除夕吧？”
“嗯，我是本地人又不用回老家，把年假花在这种地方多可惜。”虽然过去的两年也都是没有休完年假，还好和以前的黑心公司不一样，沈老板每年都会把没休年假的加班工资结算给我们。“你呢？除夕至少要休假早点回去吧？”
“早点回家干嘛？做饭吗？还是用上班的借口好，这样回去婆婆把什么都做好了只要等年夜饭就好，不然只会落个坐在一旁不帮忙的懒媳妇形象。”
也是，这也是工资不高她也还赖在这家公司的理由。
“年末了外卖配送费也好贵啊，我们中午出去吃吧？”
“可是年底了不少店也休息了。”
“景区商业街那边的店也应该都开着。反正这种时候回来晚也没关系，就当在景区里逛逛去那边随便吃点。”
从景区角落的产业园到景区的主商业街其实也有好一段路，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晴朗，晒着太阳走这段路也没觉得有多累。
过年对我们这种小镇青年来讲是件奇怪的事。小时候不少人都去大城市打工，不少人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平时冷清的街道一下子变得无比热闹，就连车子都开不进城镇的街道。而今已成大城市后，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又因为过年而纷纷回乡。平时门庭兴旺的市街，却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冷清。
还好我们公司附近还有一个冷门景区，和冷清的街道相比这儿倒是比平时还热闹。借着过年前的闲暇，不少人出游都聚集在这里。景区也适时办了不少活动，张灯结彩的广场上，不少人正体验着各种民俗游艺。
简单地吃了些后我们不想这么早回去上班，在一家新开的烘焙店买了奶茶后坐下来，热闹的人群中却有一股悠闲的醇香。
【每到年底的时候就容易让人发出感叹，流水的时间又到了与你爱的那些人团聚的时刻。不管过去的时光有好有坏，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各位一定能在爱人的怀抱之中吧？各位听众，你现在正在收听的是午间时段为您播送的PastimeFM，春节期间由我艾勋代班来为大家主持这档节目。】
“你什么时候听起电台来了？”
她听后把手机移到了我的面前，刚插上的耳机还分了我一只。“因为……”
“今天为大家请到的嘉宾是今年大火的演员，《细雨下起的夜晚》国民年下男友陆漫索。今天陆漫索会为大家推荐些什么老歌呢？”还没等她回答，直播中的艾勋已经帮他说出了答案。
“我们的节目不仅听过电波，还通过网络进行直播，也向那边的直播问声好吧。”
刚才说完你好的陆漫索，赶紧抬起头来又对着摄像机挥了挥手重新问好。
“我们漫索是第一次参加电台节目吗？”
“也参加过一些，但同时通过TK直播的还是第一次。”
“哦~时代变化很快吧？最早见到的时候我也感叹了好一阵子呢。在我印象里电台也还是通过声音和大家交流的节目。”
的确，我们短短的人生，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的少年时代，广播曾是最鼎盛的时期，虽然也已经有了电视和网络，但被管教严格的学生，接触最多的还是电台广播。就算是不能带手机的学校，也会有人带收音机进学校。午休的时候大家会聚在某人的座位上一起听电台节目，晚上一起做作业的时候电台的音乐节目也是标准配置。如果给电台写信被主持人抽中的话，那就是再酷不过的事了。
“我们来看下电子邮箱这边，有位署名路漫漫的听众说他是一位在日本留学的学生。他正在努力学习日语可还学得不是很好。所以和同学们平时交流得不多所以在那里觉得很寂寞。自从可以登录我们的官网听到我们节目的直播后，他每晚都会准时守在电脑前收听我们的节目。他在杭州的哥哥还有朋友也十分喜欢我们的节目，想必现在也都还守在收音机前吧？他要把这首梁静茹的《勇气》送给他正在读高三的哥哥和他的朋友小麻雀，现在正是高三冲刺的时候，哥哥和小麻雀都要鼓足勇气来冲刺高考哦！”
那是一个周末的夜晚，我喜欢呆在小远家做作业的理由是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季也能开热空调。手脚不冻得那么僵冷，背诵起诗词来也能快上不少。但听到这段独白后，我的脑子里却把刚刚背得滚瓜烂熟的那首古诗忘得一个字都不剩。
这还是第一次在广播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呢。在那个传媒还没那么平民化的时代里，这可是非常难得的事。梁静茹的歌声之中，我和小远不约而同地对视，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他虽然叹气摇了摇头，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褪去。
电台里很快就响起了另一首别人点的情歌，有些兴奋的我觉得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于是学着那时小明的模样说了句：“小远哥哥~高考加油！”
“哈哈哈，你在干嘛？”
嗯……也是，真的学了好像又显得有那么一些幼稚。但没想到他却拍了照这时正放下了手机。“你拍什么？”
“拍下来发给小明看，他应该会喜欢。”
“不要拍！好丢脸。”
“不是挺可爱的嘛！”
“手机给我！”
“已经发了！来不及了！我的手机有写电子邮件的功能。”
“啊……好丢脸，肯定会被他嘲笑的……”
艾勋：但是《九份的咖啡店》也不算是老歌吧？
曼索：是吗？不是我们孩子时期的歌吗？
艾勋：啊，我查了下，原来已经是2001年的歌了！正式发布前还在她学生时代就创作了。最近代班这档节目，总有那种时光恍惚的感觉。有些歌不是那样吧，HOT水晶男孩之类的原来都已经这么多年前了，眼前总是会冒出类似《请回答1997》里程诗源开场时在KTV点歌那个场景。
曼索：可不是，别说HOT，前两天听到一个孩子说EXO的歌都是老歌了。但想想好像也确实如此，你看EXO毕业的鹿晗都已经要结婚做爸爸了。
艾勋：哈哈哈，我们确实是老了，已经成为程诗源爸爸那种人了。那接下来为大家带来的是艾勋推荐的另一首老歌陈绮贞《九份的咖啡店》。
悠扬又带着些孤独的吉他声从耳机里传了出来，和人群的嘈杂辉映起来。阳光灿烂的午后，奶茶悠闲又香甜的香味，活动热闹杂乱却有莫大的安全感。
眼前仿古的徽派建筑和闽南的九份必定是另一番风格，但温柔的节奏中又让人想起小时候路奶奶家的那一片平房。又到了备年货的时节，市场前的那条老街一定又水泄不通了吧？哦，对了，前阵子和他一起逛过的老镇，市场已经拆迁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变就好。
手机响起了消息的提示声，一阵叮叮后贤儿终于发来了文字消息。
【导旧手机的时候从云端同步了照片，忽然发现了不少陆漫索在我家吃烤肉的照片。因为时间久了没想起来，原来他有一阵子还挺常来我家的。那时候他还都是演一些没什么名气的角色，所以一阵子没联系后就忘了。】
就是我最喜欢他的那个时期，大概四五年前的二十**岁，正是一个人正青春的最巅峰。带着些一些清澈的脸，笑起来满是阳光的味道。
【说实在的那时候比现在更好看吧？唉，那时候我怎么就没发现这样一块宝石呢。不然他的男朋友现在就不是你而是我了。】
【你现在追他也不晚，你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小受嘛。】
【/意味深长的表情。】
【说起来你又买新手机了吗？艾勋送的还是野男人送的？】
【仙女的事你少管。】
还仙女呢，不过还有合照呢！虽然只差了一岁我和这小渣受的脸看起来也相差太大了。今晚开始真得好好保养了。
享受完难得的悠闲后就混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一年里也难得有几天准时下班的日子，我当然直接回家享受一个人独处的生活。
没想到家里竟然有人在。
“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来了？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来还要谁批准吗？”那最近也来得太频繁了吧？而且每次来都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儿子过完年都已经三十六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这又是什么？没两天就放假了我可吃不完这么多。”
“都要过年了总不能还吃不好吧。这些放冰箱里你这两天自己拿来当菜吃。这个袋子里的你不要动！小明来的时候送给小明。想来想去过年还是要备些年货才有气氛，但要动手就得做这么多，你外公外婆又不在了……”
“小明过年前又不会来了。”
“为什么？我中午听广播还听到他了，他不是在杭州吗？”
“他是艺人又不是普通人，年底正是他最忙的时候。前天不是才刚出现在橙色卫视的晚会上嘛。这阵子的日程排得可满了。”而且就算回杭州了，一般都要过两三天才会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不管，那你就帮忙送送到他家去。你都这把岁数了就剩这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小朋友了，别亏待了人家。”
“谁说我就他一个小朋友？我小朋友多着呢！”而且他是对我图谋不轨的朋友，不是目的单纯一起玩的小朋友！
“唉，那种单位里的小朋友怎么能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小朋友比？路老板也是苦命的人，最疼爱的大儿子年纪轻轻就没了，就我们知道他人有多好，结果被人冤枉进了那里。哎呦。”
“你走了？不留下来吃晚饭吗？”看她一边叹气一边穿鞋子，我的吐槽也连忙调转方向。
“当然了，你老头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怎么了？你要留我吃完饭吗？”
“我以为你准备这么多菜要留下来吃饭呢……”
“呵，你没人要只能吃独筷，我可不一样。我是有老公的人，别把自己熬成了大小伙子的罪怪到我头上，我没像邻嫂家老张那样硬要干涉儿子把儿子养成了一个妈宝！”
“还妈宝咧，你用词倒是挺时髦的。我送你下楼吧。”
“哎呦，我儿子终于长成大人了，你这样我可要感动的哦！”
这老太太真是除了去老年会唱歌外用词一点没老人样。把她送上公交车后感受到脚的冰冷才想起没注意穿着拖鞋就出门了。上次这么穿拖鞋出街，应该还是大学时候了吧？
我们的大学时代正是社交网络刚刚兴起的时候，模仿Facebook的校内网创造了第一轮网红经济。那时候有一句戏言，如果你在大学校园里见到青春阳光化妆精致帅气甜美的“大学生”，那多半是来校园里拍照的网红。如果你在大学里见到一个蓬头垢面，戴着高度数眼睛，就算是冬天上身穿着邋遢的羽绒服脚上却穿着一双人字拖像中年人的人的话，不用怀疑，要问路就找他。
和其他学校一到期末图书馆就大排长龙相比，我们学校只要教室没人上课你就能走进去把它当作自习教室。
背了一天的考纲搞得人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趁早去食堂吃饭的我，刚走出教学楼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麻雀！”
他与我对视后兴奋地跑了过来。我看着他不禁问：“你怎么在这儿？”
“放假了就来找你。”
“这么早？”
“嗯，国际班要在圣诞节前放寒假。再开学我就高三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栋楼？”
“直觉。”
“别开玩笑了，现在的大学又不是以前的大学，这么多人有几个人认识我。”
“真的是缘分呢，我还想找人打听下呢。”
不管了，“饭吃了吗？”
“还没。”
“我带你去食堂吃饭吧。”
“急什么，我还是第一次来大学呢。这里好大，先带我参观下学校吧。学校里不都有名胜古迹之类的吗？”
“这种新建的校区能有什么名胜古迹？你以为是东京大学吗？先从食堂开始参观吧，不知道今天食堂的烧烤出不出来。”
“学校食堂还有烧烤？”
“嗯，我们学校食堂的特色呢。整个下沙大学城仅此一家。”
不过那天并没有供应烧烤，带他在三楼吃完晚饭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没能带他参观我们的校园。那时的我正赴身于信息时代之中，以为只要留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就算是在天南地北也能随时联系。
可却没想到，那是我们在小远去世后的唯一一次见面。就算手机里一直留着对方的账号，可一直到今年才又重新联系起来。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我那天一定会带他参观我的校园，我一定会在逢年过节给他送上祝贺，至少在新年到来后，给他发上一句新年好。
“小媳妇儿~”
就在我因此而觉得有趣把拖鞋踩得啪啪响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赶紧跑上前去把他拉住说：“你在这儿乱叫什么，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大过年的这大街上哪有什么人？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
“我送我妈去坐公交，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就来了。”
“你不是今天早上才回杭州吗？怎么不歇会儿？”
“哦~没想到你挺关心我的嘛，我的日程都一清二楚。”
还不是阿英那个粉丝会里在拉接机的人。看我不回答他又接着说：“明天去上海参加一场品牌路演，一个杂志的专访。后天去南京参加江苏卫视的一个春节节目录制，然后放年假啦。”
呵，跟我汇报什么。我又不是你真媳妇儿。
“这是什么？”才刚到家里，他就发现了满满的冰箱。
“我妈做的，这袋是给你妈的。”
“哦~咱妈真是太贤惠了，哇，这蛋饺真是太好吃了！”
是是是，我看还是你去做她儿子吧，还咱妈咧！这不是上一部戏里的北方话台词吗？
“这么多菜晚饭煮些白饭就可以了吧？”
我应了一声就把厨房交给了他，本想开电视的我，看到了电视柜边他堆的那几个纸箱破了，就想帮忙整理下。结果没想到从箱子的破洞里露出了一本相册来。
我们小时候正是傻瓜式相机流行的时候，富裕人家有了相机，打印相片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对路老板这种人家来说当然就没什么了，这样的相册还有好几本。而这一本正好是我们还在一起的孩提时期，不用说有不少我儿时的照片。
“那时的小麻雀还真是只小麻雀呢！好可爱。”
“可不是，比你可爱多了。”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你这话好像话里有话。”你那毕竟是做过的脸，没什么好自豪的！
“品牌方送了我一些衣服，我特意要了你的尺码。”
还有这种好事？要是什么奢侈品牌的话我还怕受不起，不过还好是大众品牌。我不是一个会放松地接受别人赠礼的人，但偏偏他送的却让我什么负担都没有。
这边正试穿着衣服，那边饭菜也热好了。丰盛的饭菜，就像我们的日常一样在餐桌上展现开来。这时电视里正重播着昨晚某个地方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他的歌声就这么正好从电视里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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