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转过两格,疤提着一只又像鸟又像鸡的生物回来了。
它身上覆盖着鲜艳的羽毛,两爪粗壮有力,身后拖着半臂长的尾羽,身侧双翼却比较短,就算能飞估计也飞不高。可能是鸡的祖先,恐龙的后裔吧?此刻它已经被刺穿了身体,长脖子耷拉下来,失去了曾经身为龙的尊严。
疤扔下猎物,高举手中石矛,兴高采烈地左右蹦跳,口中叫声不断。
实践证明他掌握了石矛的用法,并很快意识到了它的价值。
疤砍了一堆木棍回来,他坐在地上,试图再搞出一柄石矛。但他显然没做过这么精细的活,从木棍的选择到石器的形状再到捆绑的绳子没有一样过关,勉强组装起来也是一拿就散架,根本用不了。
疤发出烦躁的“呜呜”声,抱着材料走过来扔在岑商面前,又“呜呜”了两声,想也知道是让她做的意思。
岑商心念一转,觉得这正是个可加利用的好机会。
挑了根还算笔直的木棍,在地上的石片中找出合适的矛尖。令她诧异的是,疤制作石器的水平比她高多了,有不少石片砸的非常好,简单磨制就可以使用。
用绳子缠了一层又一层,系紧捆好,一把崭新的石矛新鲜出炉。疤坐在一边看得非常认真,见石矛做成,上手就要抢。
岑商把石矛藏在身后,任疤怎么怒吼嘶叫都不肯交出来。她指了指角落里放着的狼皮,又指了指手中的石矛:“我要那个。”
这举动完全是在挑战疤的首领权威,疤顿时恼怒,直接用蛮力抢过了她手中的石矛。
岑商冷哼一声,把放在地上的材料向外一推,意思再明显不过,不给我狼皮,我就不给你做。
她不配合的态度更加激怒了疤,疤下手相当狠,岑商着实挨了几下,浑身被挤按得发痛,但就是咬死了不松口,最后疤没得办法,本事在手,想要先进的武器,就必须向她妥协。
他把材料推回她身前,又把狼皮放在两人中间,盯着她不说话。
应该是答应了的意思。
这应该算是穿越过来以后第一次有效的沟通交流吧?虽然还是以肢体动作为主,但岑商一下子振奋起来。
整个下午,疤负责打石片,甚至慢慢学会了怎么磨制一枚矛尖,岑商负责编绳和捆绑组装。在制作出了六根石矛以后,疤将狼皮扔给了她。
“合作愉快!”岑商特别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得到了报酬,更是因为他们刚才的行为更像两个人而不是动物。
将狼皮铺平整,用雪一点点揉搓清洗干净。
岑商想要制作一个可以晾晒的架子,但没在附近地上找到合适的树枝,她需要砍一点回来。
手边没有趁手的石斧,但她看到疤有一块,形状不小,且边缘很锋利。
再回到疤面前,她指了指他放在旁边石斧,拿出手中的一段绳子作为交换。
疤看看绳子又看看石斧,显然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一把推开了她。
“我不要,我只是用一用。”岑商苦恼如何表达“借”的概念,但想了想觉得实在太过复杂,就换了一个方式。
不顾对方抗拒,她拽着疤的手,让他拿上石斧,拉着他来到树林中,指着某一根树枝,又晃了晃绳子:“我要那个,给你这个。”
疤对“那个”和“这个”有了一定的概念,二话没说爬上树就砍了起来,三四分钟后,断口边缘相当整齐的树枝掉在地上。
疤下树第一件事就是抢绳子,岑商赶紧递上。
一共交换了五根,岑商把四根和她小臂差不多粗的树枝砍成一样大小,用藤条两两相绑,在顶端搭上较长的那根树枝,用藤条再缠一遍,一个晾晒架就做好了。
将它架在山洞外固定,把狼皮搭上去。岑商害怕皮毛上有病菌或者寄生虫,准备好好晒晒它。
希望接下来都是大晴天。
疤在给众人分发石矛,不仅是男人,就连三个孩子的母亲也都拿到了。
分完,他站在山洞中心演示着矛的用法,嘴里偶尔发出单音节的声音。
其他人摆弄着手中石矛,还在适应,一个和疤差不多体型的男人学得最快,石矛在他手中舞的虎虎生风。
既然他这么厉害,学习速度遥遥领先,就叫他“先”吧。
可惜这份冷幽默无人能分享,岑商在心中默默给他把名字改成了“厉”。
第二天吃过早饭,疤带着两男两女出了山洞,岑商的母亲就在其中。她站在山坡上看他们向山后更远些的大片树林行进,心中祈祷族人这次能够凯旋。
回到山洞,岑商一心一意地编着绳子,偶然注意到不远处狼一直在看她,准确来讲,是看她手里的绳子。
岑商朝他勾勾手:“来,过来。”
不知道是看懂了她的手势还是自己的笑容比较无害,虽然因为下午她和壮干了一架,他表现得怕怕的,但还是慢慢挪到了她旁边。离得近了,岑商观察到狼的眼白发黄,瞳孔呈现一种红棕色,边缘很混浊,像另外一种生物的眼睛。
“这个,你知道叫什么吗?”就算这些猿人听不懂,岑商也坚持和他们说话,“绳子,绳。”
期待地看着眼前瘦小的猿人,岑商太希望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哪怕一个有意义的音节了,于是不知疲倦地耐心教导道:“来,跟我念,绳。”
狼一直盯着她的嘴,这让岑商更起劲了:“绳,shi-eng绳。”
他张嘴了!岑商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拼命点头鼓励:“对,没错,念出来!”
“呜?”狼憋了半天憋出来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音节。
“为什么要把嘴巴翘起来?shi,shi,嘴咧开,这很难吗?”岑商上手去掰他的嘴,吓得狼缩回了回去。
“笨蛋,真是一群笨蛋!”岑商气得踢开一枚石头,自己的脚却疼了起来,她怏怏不乐地自我安慰道,“算了,我跟一猴较什么劲。”
岑商继续编绳子,狼见她不再发脾气,又慢慢挪了过来。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几根很细的柳条,在一边偷学。
两人离得并不远,岑商不但不介意他偷学,还特别乐意教他,她决定这次温柔一点。
“狼,”岑商看着他的方向喊他的名字,再次招手道,“过来。”
可能刚才她凶狠的样子给人留下了点心理阴影,这次狼过了好一会儿才肯靠过来一点。
猿人的手掌可以握成拳头,拇指有抓握的能力,除了四指较长和骨节粗大点以外和现代人几乎没有区别。所以现代人可以用手进行的动作猿人都可以复刻,生理上不存在障碍。
劈出纤维这一步狼掌握得很快,但在编织这一步上却卡了壳,他无法理解三根纤维哪根该搭哪根,总是编着编着就忘了第三根的存在。
岑商没有出声,只管编自己的,等到狼开始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着急地在一旁呜咽时,才拿着他的手一步步纠正。
如此反复三五次后,狼终于靠自己编出了一小段绳子。
他看上去很开心,围着她打转,两人的关系也因此拉进了一些,狼试探性地伸手扒拉她的头发,揪出一只虱子放进嘴里吃了。
这应该是猿人之间表示友好的动作,但岑商实在接受不能,她努力朝对方微笑,只盼他能接收到自己释放的善意吧。
岑商重复了两三遍“绳”,说:“你先记住我的发音。”
她可以念得很清楚,所以猿人的发声结构和现代人也没多大区别,狼一直学不会可能就像呱呱坠地的婴儿不可能立刻开口说话一样,他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岑商狩猎队还没回来,岑商十分放心不下,频频在山洞口向外张望,其他人也不时发出长长的鸣叫声,似乎是呼喊同伴的信号。
终于,在天完全黑透之前,疤带着族人回来了。
令人吃惊的是,他们不但没有带回猎物,身上反而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最严重的是岑商的母亲,她是被厉背回来的,脚踝肿了一大圈,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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