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商并没有就此丢下不管,耐着性子一点点使用和研究。她的着眼点不在一匹两匹布上,而是改进织机。
目前的织机理论上说需要三个人一起操作,头尾各一个再加上一个提杆的,脑筋快的匡妇已经想到通过用家具勾绊固定尾部的方式减少一人,只需要女儿帮忙提着杆子就行。
不过岑商还是不满意,目前的织机本来效率就很低下,能节省一个人力都是莫大的提升,为了把提杆的人优化掉,她想了很多种方法。
从天花板吊线想到加一根吊杆控制提杆,但这些方法最后都被岑商否决了,因为都太过呆板,限制颇多。织工必须一手拿着头棍,一手穿线,还要移动身体完成提杆动作,对人身体的消耗太大,也不方便。
她自己亲手织了半天,又观察了匡妇的使用动作,发现她总是把织机抬到腰部齐平,这个位置最适合手部操作。
“嗯……或许我想错了,不应该在提杆上下功夫。”一旦有了想法,岑商马上便将其付诸行动,这次也用不着麻烦斑,用舞钻在头棍两边钻孔,穿带兽皮,直接套在人腰上,具有一定宽度的兽皮可以很好地固定住头棍,解放了一只手。
思路一打开,岑商没多费心就想出了尾棍的固定方式,延长棍子两侧,削出平面,既可以用其他重物固定,又能用脚撑住。
还有提杆,可以在人的脑袋上绑绳子连出两条线绑在提杆两侧,需要上提时抬头即可实现经线交叉,穿过纬线后低头经线又会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改良后的织机被匡妇称为腰机,织布不再受环境的限制,一个人即可完成,繁杂的织布工作变得更加简单高效。
“机器。”在匡妇的惊叹声中,岑商低声念出了这个词。
腰机是她制造出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机器,虽然它简陋至极,人的身体就是机器运作的一部分,自动化程度约等于0。但没法否认的是,它的存在使织造麻布成为现实。
几乎是一夜之间,麻布的制作方法就传遍了族群内,今年种植麻草的人家寥寥无几,匡妇是其中之一,但她很有头脑,委婉拒绝了其他人的请求,率先交换到岑商手里的织机,做了族内第一个麻布生产者。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麻布的好处谁都能看得见,材料易获得,成品轻薄透气,做成衣服夏天穿比兽皮和羊毛都合适得多。就只费些功夫,但在狩猎之外,大家有的是时间。
于是每个家庭在外出时,采集对象除了食物又多了一样麻草。
周围的麻草或类似可以沤麻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而麻布也被一寸一寸地生产了出来。
译觉得族群内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她不过埋头学了三四天,一出门发现又多了很多新东西。
那些女人腰上挂的绳子和木棍是什么?她们忙来忙去能得到什么?
不明白,她选择张嘴去问,顺便练习词汇。
“做,什么?”她凑到一个女人身边,指着她身前的一串绳棍问。
“腰机,能织布做衣服。”女人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嘲笑她,“你怎么不穿衣服。”
她有衣服啊,译扯了扯自己的兽皮裙。
“我是说你上身,赶紧换件衣服穿上,光着多难看。”
“她什么也没有,交换不了吧?”
“哈哈哈。”女人们都笑了起来。
听到难看两个字,译很受打击,她已经知道这不是个好词语,何况她们的笑声也并不友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屋里。
狼过来上课,一进门就被译抓着手问:“我,难看?”
狼轻轻挣开她的手,他很久以前就发现语言也是一种武器,可以伤害人,也能让别人高兴。有时候大家更爱听假话,他掌握了这种能力,并且可以熟练地使用它。
他随意说:“不,你很好,是她们的错。”
“真的吗?”
“当然。”狼面不改色,一心想的是不要浪费时间,赶紧完成今天的教学任务。
译很快就不难过了,教学进行到一半时,狼发现她有些走神,不高兴地问:“我刚才说什么?”
“刻刀,新的。”译好奇地说。
狼“嗯”了一声:“原来的生锈,不好用了。”尽管他精心保管,但还是生锈得厉害,商说是长期和汗液接触的缘故,他只能依依不舍地换了一根新的。
“狼!商叫你教完过去一趟。”山从门口探出头来,说完就跑。
狼忙完这边忙那边,被岑商委派去收最近十天的税。
这是狼最头疼的工作,他刚刚引以为傲的语言天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在这个过程中练出来的。
“我明天一定给。”
“果壳为什么不算?”
“狼,我看这些差不多,不用秤了吧?”
……
等终于忙完回到家,把刻刀放回陶罐的时候,他发现原来的那根消失不见了。
他立刻着急了起来,那不仅仅是珍贵的青铜,更是商送给他的礼物。狼在地上仔细搜寻,没有。出门沿路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他一个人住,东西很少,白天基本上不怎么关门,之前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但看来今天是有人拿走了他的东西。
岑商正在吃饭,今天的晚饭是一只撒了盐和葱花的烤鱼,再加上一碗野菜疙瘩汤。她正在怀念各种调味品,抬头看见狼一脸严肃地走进来。
“我有东西被别人拿走了。”
岑商放下了筷子,没了吃饭的心情。
族群人数少加上都是熟人,三年间没有人作奸犯科,但这不代表原始人比现代人更加淳朴善良,这不,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那不叫拿,叫偷,是很严重的行为。你把详细情况和我说说。”
“我中午拿新刻刀的时候看见它还在,下午教译学新词,跟她提过刻刀的事,收完税回来就不见了。”
虽然他话中的倾向性已经足够明显,但岑商还是清楚而明白地问:“所以你怀疑谁?”
“译,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理由是?”
“她一直想要一把刻刀,又没有东西可以交换,只能偷。而且从前都没有发生这种事,他们来了才……”这帮外族人,他就知道会这样……
被岑商瞪了一眼,狼勉强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岑商回想了一遍他的叙述,推测很合理,译的嫌疑确实最大:“我去问她,如果是,她必须接受惩罚,如果不是,也要找出谁是小偷。”凡事都要有的放矢,她不可能放着最可能的嫌疑人不审去问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肯定是她,我和你一起去。”
面对突然到访的两人,译显得很不知所措。岑商尽量客观地描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译听懂后突然变得激动:“不是!不是!”
译非常伤心地看向狼,没想到在他眼里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
放在从前遇到这种事,她根本不会觉得怎么样,顶多是被打一顿,谁也不会说什么。但经过今天早晨,她已经明白在现在的族群中,别人怎么看自己很重要,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族长怀疑她偷东西,他们一定又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就像看着一只猴子。
岑商严肃地问:“狼离开以后你在做什么?”
“练习,说话。”译指着自己的族人,“他们,知道。”
“他们都是外族人,肯定说假话帮她。”狼说。
岑商挨个问了一圈,其他新人虽然不会说很多话,但能听懂一部分,拼命用肢体动作表示译没说谎。
住了两个多月,他们的屋子里没有多少东西,一眼就扫完了,岑商没有看见刻刀,译只穿着兽皮裙,身上也藏不了东西。
这边的异常情况很快吸引来了族人的注意,这不是岑商想要的,她当机立断中止了谈话,选择等明天人少的时候再问。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其他人还是拼凑出了部分事情的真相,“译偷东西”迅速成为传播速度最快的八卦。
岑商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不过原始人就算是真撒谎也总有破绽,根据昨天和译的谈话,从直觉上她不认为译是那个小偷。
这就难办了,青铜是贵重物品,失窃是很严重的事,案子必须查清楚,遏制这股不良风气,如果今天还是没有新的线索,那就不能再顾忌影响,必须要铺开了一个个询问。
能找出小偷还好,找不出,最终所有的罪名都会落到译头上,这很不利于新人的融入,也阻碍了她开展贸易的打算。
岑商拍了脑门一巴掌,真希望管理一个族群就像游戏那样简单,那她就不必在这里头痛了。
“商……”
门外传来一道快要哭了的少年声音,岑商不耐烦地说:“谁啊,没看我忙着吗?”
另外一个声音道:“你一定要说出来!不然我就不和你玩了!”
她察觉到不对,打开门,门口是拉拉扯扯的山和理,他们一个想走,一个硬是不让走,而山的手里就拿着那个失窃的青铜刻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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